王侯級别的婚典,光靠武安侯府的兩個半丫鬟肯定不行,更何況玉堂這還是個不靠譜的。
在中秋節的前兩天,永安公主的随從便原封不動的搬進了侯府,連廚子帶丫鬟護衛共計百餘人,總算是把侯府填滿了一半,讓諾大的武安侯福地有了些許人氣。
玉堂綠珠本以爲來了新的丫鬟,便能水漲船高的混個管事不用每天燒水,哪想到過來了兩個教習嬷嬷,後宅中根本就沒有她們發号施令的地方。前宅更不用說了,管家主事一整套安排的整整齊齊。
玉堂和綠珠的地盤,從半個侯爺府,瞬間縮到了公子寝居所在的小院,出門誰都不認識,反而成了外人。
家裏忽然出現一大堆仆役家丁,曹華也不咋習慣,每天清晨都有伺候公主的教習嬷嬷過來,畢恭畢敬的講着該注意的東西,成婚那天該行什麽禮數,公主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雖然畏懼曹華的兇名,但這些東西還是一個不少全說出來,免得事後擔責。
曹華如同聽天書一般,還得做出穩重的模樣安靜聆聽,時而點個頭示意,免得教習嬷嬷難堪。
寒兒從典魁司回來見到這場景很是惱火,想教訓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嬷嬷,這自然是被曹華制止了。
不光是曹華,兩個小丫鬟也被拉着叮囑了好多,綠珠本就老實還好,玉堂則是滿臉委屈巴巴,偷偷和曹華抱怨規矩太多。
曹華也隻能解釋這是皇家氣派,忍忍就習慣了。
中秋節當天,曹華挂着大紅花前往康王府邸接親,路上倒是沒有什麽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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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中,趙天洛哭了一晚上,到清晨宮女過來打扮,眼圈依舊是紅的。
本就性子傲氣,前幾天又在琵琶會被‘欺負’了一回,心裏怨氣沒消。
以前她隻希望日子過慢些,哪想到隻是一晃便到了中秋,今天晚上開始就成了有夫之婦,和曹賊綁一起了。
可有些東西,不是她能拒絕的。
着紅裝,點朱唇。
蓋頭搭在發髻上,趙天洛忍不住一直抽泣,心中千般不願,時至此刻又能如何。
坐在閨房裏,身旁是永和公主趙霏,不停的安慰“女子嫁人都這樣,過些天便好了”。
可她嫁的人是曹華,又不是尋常小驸馬,過去後是個什麽情形,那裏敢去想。
越是緊張,時間便過的越快。
喜氣洋洋的聲音響起,衆人簇擁下,身着紅色袍子的曹華登堂入室。
蓋着紅蓋頭,趙天洛隻能看到一雙幹淨靴子,哪怕被遮住眼睛,她也能現象出那張臉。
面如冠玉,卻帶着深入骨髓的陰冷,永遠的不苟言笑,偶爾笑一回,也隻是逢場作戲的敷衍。
“驸馬爺來了!”
“恭喜恭喜...”
嘈嘈雜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趙天洛身體緊繃,此時還覺得在做夢,覺得不真實。
直到有人扶着她的胳膊,讓她搭在了男子的肩膀上。
緊接着,身體一輕,被男人摟住腿彎背在了背上。
“嗚——”
身着嫁衣的趙天洛顫了下,緊貼着男子的身體,雖然和上次被夾着跑沒區别,感覺卻截然不同。
雙腿夾着男子的腰,腿彎處的大手火熱似烙鐵,讓她感覺下半身都沒了知覺。
想要離寬厚脊背遠一些,可被男人背着那裏坐的直。
不敢大方抱住曹華的脖子,隻能手臂蜷在胸口。
趙天洛很想說點什麽,卻渾渾噩噩不知該怎麽開口。
隐約聽到一句“放松點”,好像是曹華說的,她卻是記不清。
穿廊過棟,進入八人擡的花轎,簾子放下,入目皆是喜氣。
懵懵懂懂,渾渾噩噩。
趙天洛幾次想扯下蓋頭,跑出花轎回到屋裏把門鎖起來,可努力了許久,還是沒能動彈。
不知怎麽進的武安侯府,不知怎麽站在了大廳裏。
隻以賓客身份聽過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真真實實在耳邊響起。
她如同木頭人般,僵硬的完成了動作,似乎還不小心和曹華的腦袋碰了下,引起了叔伯們的幾聲輕笑。
然後,就被送入了洞房。
坐在大紅的婚床上,屋裏的幽靜和遠處的喧嘩,一瞬間讓二八之齡的女子清醒過來。
這種感覺...恍如隔世。
從明天開始,她的餘生,便再也不屬于自己了...
趙天洛想要掀起蓋頭偷偷瞄一眼,手指握的發白,卻始終沒有動一下,隻是安靜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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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約來的人很多,連有殺子之仇的高俅、林牧等人都送了個禮,畢竟仇再大,面子工作還是要做。
黑羽衛三千弟兄,留在城中的有千餘人,曹華給他們放了一天假,出去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虞候和副使自然是到了侯爺府,一來保衛安全,二來給他撐場面,畢竟他除了薛九全寒兒沒什麽親眷。
來的客人很多,禮台上堆積成山,估計把曹華前二十年送出去的東西全收回來了。
不過宴席上并不熱鬧,所有人正襟危坐在桌子前,根本沒人開口吃東西,連閑談碎語都沒用。
畢竟,這也是在場大部分人第一次進武安侯府。
看着曹太歲站在上首安靜等待,好些個人都不敢坐下,若不是曹華擡手示意,這些小官吏能陪着站一晚上。
所有人中,也就尉遲大官人最放的開,爲了趕喜事,難得的穿整齊了一次,規規矩矩坐在最前方的桌子上,幫忙招呼過來的王公貴子。
玉堂和綠珠找不到事兒做,就端着果盤茶水站在公子身邊,也是紅裙子,滿臉喜氣洋洋。
玉堂還不停的小聲絮叨:“公子,你今天可俊了,待會掀蓋頭,肯定把公主迷的神魂颠倒。”
綠珠比較内向,這麽多客人有些拘謹,認認真真的道:“玉堂,少說話,咱們可是公子的貼身丫鬟,萬萬莫要在外人面前失了顔面。”
寒兒其實也沒事兒做,不過好在有個黑羽衛三把手的身份,此時坐在席上和一幫子黑羽衛沉默喝酒,處境比兩個小丫頭好太多。
靜悄悄的婚宴,曹華還是頭一回見。
拜天地的時候,趙天洛懵懵懂懂沒注意,曹華可是感覺到了全場鴉雀無聲,連司儀的聲音都有點抖,好在最後順利完成步驟沒鬧笑話。
把趙天洛送進洞房後,便要開始給來的賓客敬酒。
曹華被這些繁文缛節弄得有些懵,不過好在有管事帶着介紹,他隻用點個頭即可,喝不喝酒都無所謂。本着儀式感,他還是稍微喝了些。
可能是酒壯慫人膽吧,兩三圈下來後,在場的賓客總算是敢說話了,逐漸有了些過喜事的氛圍。
曹華喝了些酒,與這些不認識的王公貴族也沒啥聊的,便想去花園亭子裏吹個風清醒下。
走到池塘旁邊,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曹賊!”
偏頭看去,卻見陳靖柳不知什麽時候到的,小心翼翼的從花園裏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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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正廳和外面的院子都擺滿了桌椅,丫鬟家丁忙前忙後,管事則迎來送往的招呼。
院子角落的桌子上,坐的是一些權職不高或者沒有官位的小人物,隻是悶頭吃菜挑個合适的時間便告辭。
哄哄鬧鬧的人群中,一桌賓客穿着尋常便衣,神色謹慎,不過今天黑羽衛放了假,幾個站崗的隻是尋常禁軍,倒也沒人注意這些小細節。
“王頭兒,黑羽衛三十餘名高手都在,該如何靠近?”
輕聲細語,未防耳聽八方的曹太歲發覺,聲音壓的很低。
身着員外袍帶着高帽,臉上還沾着胡須的王蒙,眼神略顯陰沉:“找機會,此次不成功便成仁,李公公待我等不薄,這個仇若是不報,我等還有何顔面活在世上。”
李彥手底下三十多号死士極爲忠心,便是這個原因,才讓曹華沒法暗殺李彥。如今李彥在皇宮中橫死,王蒙知曉總有一天會被黑羽衛揪出來,心中一橫便沒有往城外流竄,而是借幾個小官員的名頭,混入了今天的婚宴。
他們喬裝的身份,明顯不能讓曹太歲親自過來敬酒,等待許久沒有機會,幾人都有些着急。
王蒙正尋思要不要铤而走險,上去給曹太歲道賀,轉眼瞧去,忽然發現曹華孤身一人走進了花園。
花園本就是供賓客歇息的,也有些女眷在其中遊樂,王蒙等待了稍許,便佯作起身醒酒,三步一停的和根本不認識的同僚打個招呼,緩步前往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