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才子佳人齊聚,連周邦彥、李師師都到了場,爲過幾天的中秋節做預熱,王公貴子更是來了無數。
各家商會也來了不少人捧場,在主樓的側面擺開桌椅,詩詞歌賦不敢獻醜,但偶爾有才子出了佳作,便會掏重金買下,也算是附庸風雅的一種方式。
今年中秋詩會,比往年多了些東西,除了樂器茶點,旁邊還堆着一摞木盒,外刻百寶齋的字号,裏面自然是各種首飾,才子佳人若是吟詩吟累了,可以過來試手氣。
沈大小姐帶着兩個夥計四處接待,蘇香凝則規規矩矩坐在桌案後,和尚且陌生的各行業魁首攀談。
因爲‘蘇轼’的名聲,這些腰纏萬貫的巨富沒有輕視旁邊的柔弱女子,客套禮數是有,不過真談生意的沒幾個。
而在蘇香凝隔壁不遠處的桌子上,王家長公子王睿安然就坐,旁邊也放着一摞木盒。
木盒造型與沈雨桌上的大同小異,正是王家趕工近一個月準備出來的黑盒,準備在今天憑借詩會打響名聲,用來沖擊風頭正盛的萬寶樓。
曹華是靠詩詞炒起來的熱度,王家沒有詩詩,王用了個很簡單的方法:砸錢。
誰能開出盒子裏的鎏金鴛鴦簪,當場賞白銀千兩,并且盒子的售價不過一兩銀子,比百寶齋的便宜十倍。
百寶齋盒子的玩膩了,有新東西自然引起了不少才子佳人的興趣。
此時尉遲大官人正站在台子前,依舊穿着不搭調的書生袍開盒子,因爲秋天天氣冷的緣故,銀票多塞了些保暖,看起來有些臃腫。
沈雨瞪着小眼睛,看着曾經的主顧跑去别家開盒子,就跟被抛棄的小怨婦似的,那眼神似乎要吃人。
與沈雨一樣心情的,還有被出賣第二次的李雅。
李雅直接就沒過來,他萬萬沒想到臨時起意被王睿否決後,王家竟然這麽快就照做了,而李家還在爲如何打通百寶齋的關系而發愁,沒有得到半點消息。
王睿狼子野心,是要把李家一起砸死,根本就沒關心李家這合作多年的朋友。
隻可惜,生意場上一步慢步步慢,現在反應過來爲時已晚,等李家準備好東西,王家早就站穩了。
當然,琵琶圓是詩會,這些商賈之家的爾虞我詐,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主角還是在場的諸位才子。
此時範成林、嶽進餘爲首的四大才子,正分做四方互相較量比拼,周邦彥與侍郎蘇幕坐在高台上審閱詩詞。
李師師則穿着一身賊漂亮的衣裳,在高台正下方表演《水調歌頭》琴曲,嬌喉婉約氣質出塵,打亂了不少才子的思路,隻顧着看美人了。
如此大的場合,趙天洛自然也到了場。
依舊穿着白色書生袍,坐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的人來人往,表情略顯失神,暗暗尋思:那兩首詞,到底是曹華寫的,還是蘇轼寫的,這些天的經曆,曹華也不是傳聞中那般冷血無情,不過品性和詩才又沒有關系,強迫蘇公子寫詩詞的事情又不是做不出來。
确山縣一行,她對曹華的印象可謂天翻地覆,不過也沒有到青睐的地步,隻是覺得曹華也是有亮點的。
以前要嫁給曹華覺得膈應,現在...嗯,隻要他老實些,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過指望曹華老實,她現在越發沒信心。
就憑把她夾着到處跑,還能擊潰一幫死士的身手,她除非變成蘇妲己...
念及此處,趙天洛忽然呸了一口。
蘇妲己可是商纣王的妃子,大宋姓趙的,她身爲公主豈能有這種想法....
正暗自思索間,坐在旁邊的侍郎蘇幕,扶着胡須輕聲抱怨:“
鐵騎沖陣十四路,但回首、無活物。金刀血旗向何處?車随令走,弩張劍拔,百裏盡亡骨。
橫風殘月識途馬,陰雲空遮敗陣君。試看晚秋長幾許?滿城烽火,一江夜雨,花好人難聚
....這是中秋詞?這就該發配嶺南...”
趙天洛聽到這首《青玉案·亡國之君》,也是回過神來,微微蹙眉:
“蘇公,這是何人所作?”
蘇幕這才想起公主坐在旁邊,把宣紙放下,哭笑不得:“尉遲大官人。”
“哦...”
趙天洛眨了眨眼,仔細品位稍許,倒是輕輕點頭:
“雖然寓意不佳,但韻律工整,意境也頗具大将之風,尉遲虎最近頗有長進,當賞。”
蘇幕剛把《大龜賦》忘掉,就來這麽一首亡國詞,對尉遲大官人實在沒啥好感。
略微尋思,蘇幕恭敬開口道:“聽聞公主與蘇公子私交甚密,不知這次中秋佳節,蘇公子可有新詞?”
蘇幕其實也沒報多大希望,《水調歌頭》過後,世間再無中秋詞的評價都是他親口說的,連他都不相信蘇轼能寫出更好的中秋詞。
趙天洛沉默了少許,倒是想起了曹華随口說起的《青玉案》,她覺得是蘇轼所作,但曹華不承認她也不敢亂說。想了想,便拿起筆在宣紙上寫下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蘇幕眼前一亮,頗爲鄭重起身拿過宣紙,未等趙天洛想好怎麽說,便激動的和同僚說起了:“快看,蘇公子出新詞了。”
“呃...”
趙天洛暗道不妙,本想制止,可她自己也覺得這詞是蘇轼寫的,這麽好的詞總不能藏在腹中蒙塵。
略微思索,便想着待會解釋不知出處,若是蘇公子承認最好,不承認就讓這些書生瞎猜去。
很快,主樓中便寂靜了下來,侍郎蘇幕如同追星的粉絲般,像在場的各位青年才俊炫耀這首剛出爐的新詞,本想親自朗誦,又覺得不配,便把李師師給請上了台,現場彈唱。
李師師向往蘇公子已久,雖然不小心撞上了蘇公子和人卿卿我我的戲碼,但風流才子本就這樣,也沒往心裏去。
此時彈唱新詞也是頗爲認真,甚至帶着幾分含情脈脈的味道。
一曲終,滿場訝然。
周邦彥看着李師師滿心歡喜,倒也說不上嫉妒,二人本就算是知己好友。
見李師師少有的真性情,他也隻是搖頭輕歎了一聲:“蘇公子之才,周某此生難以企及,唉...”
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反應,心目中蘇轼的形象又無形中高大了幾分。
尉遲虎聽到動靜,都放棄了開黑盒跑過來,呵呵笑道:“不錯,有點水平,與尉遲某的那首《青玉案》不相上下。”
嗤笑聲一片。
蘇幕也是心情好,這次沒有讓他滾,隻是擡手道:“都好,尉遲公子繼續忙正事,就莫要來打岔了。”
還是第一次被蘇公誇獎,尉遲虎受寵若驚,差點就順勢掏銀子打賞了。
衆人嘈嘈雜雜,都開始讨論這首新詞。
趙天洛見時候差不多,此時才站起身來,輕聲道:“諸位,這首詞是我偶然看到,是不是出自蘇公子之手尚未可知,你們莫要傳岔了。”
“啊?”
“東京還有人的才氣能與蘇公子媲美?”
範成林等人頓時錯愕,知道永安公主與蘇轼交情匪淺,從她手上傳出來的詞還能有别人?
尉遲虎一向嘴巴大,腦回路也跟人不一樣,略一琢磨,忽的開口道:“公主,你中秋與曹公大婚,某非是怕爲蘇兄揚名引起曹公誤會,才故意這麽說?”
這就屬于欠打,一天不挑事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