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曹太歲出了京城,才子佳人那叫一個揚眉吐氣,出門一水兒手持折扇頭戴‘草尖’,頭上不加點綠都不好意思和同窗好友打招呼。
馬上到中秋佳節,楊樓街從未停下來過的詩會又開始了,這次自然是中秋詞。
不過一首《水調歌頭》再前,奪魁什麽的諸多才子已經不奢望,詩會上皆先贊頌一句‘蘇公子大才’後,才開始舞文弄墨,免得被人說班門弄斧。
萬寶樓和百寶齋的黑盒經過大半月的暢銷,熱度較之剛開始下降了些,不過也有很多财主趨之若鹜。
現在有些身價的青樓頭牌都是以能收到一套簪子爲榮,至于能集齊‘春夏秋冬’四套的,目前也就李師師一人而已。
往日李師師不喜歡收這些物件,此次卻是沒有推辭,想來也和崇拜蘇公子才氣有些關系。近半個多月,李師師有了空閑便到對面的十寶堂彈曲兒,還不收錢,慕名而來的才子倒是舒服,卻把湯夫人氣的不輕,礙于蘇公子的才名又不敢說什麽,隻得由着她去了。
有了這些事情做烘托,十寶堂自然是生意興隆,從早到晚客人絡繹不絕。
蘇香凝經過前兩天的不适應,慢慢的也學會了如何當掌櫃,與熟識的人也能含笑攀談,偶爾也能推薦幾樣好首飾賣出去,隻是大生意還得沈大小姐出馬,她目前駕馭不住。
除了這些,還有個麻煩就是晚上總賬的時候,日進鬥金的情況下,蘇香凝是真有點擔驚受怕,望着滿桌子的金銀官票根本不知該怎麽辦,本來還在點銀子,最後就變成了喃喃念叨:
“一個蘇香凝..兩個蘇香凝...今天賺了五個蘇香凝...”
‘一個蘇香凝’,自然指的是她的身價。
别具一格的賬房裏,沈大小姐靠在老闆椅上,頗爲好笑都看着發懵的姐妹:“小蘇姐,這才多少銀子,抛開成本也沒多少,看把你吓的。”
老闆椅是曹華自己定制,除了蒙的是白虎皮,其他倒是與現代的老闆椅沒區别。
沈大小姐個字不高,雙腿懸空坐在大椅子上轉來轉去,若是縮成一團,完全可以睡在椅子上面。
蘇香凝穿着水雲長裙,借着燭火,認認真真在賬本上記下今天的入賬:“比賣豆花掙錢...以前隻想賣豆花過柴米油鹽的小日子,現在掙這麽多,倒是發愁該怎麽花了...”
準确來說,是不敢花。
這些天她依舊沒緩過來,十寶堂就從天上掉下來砸頭上的一樣,裏裏外外她都沒有經手,本金是莫名被打賞而來的,連貨物都是從兩家鋪子賒賬。
她總感覺是幫着曹太歲打理産業,掙的銀子也都是曹太歲的。
不過...也不是不行,反正她掙再多銀子,除了吃飯穿衣也不知道該往那兒花。
這些天也想開了,不管曹太歲是什麽樣的人,至少她願意爲‘蘇公子’做這些事情。
蘇香凝轉眼瞧去,卻見沈雨和貓一樣蜷在大椅子上,或許是覺得太舒服,已經雙腿架着椅子靠背,身體翻轉過來躺在上面,腦袋懸空垂下晃來晃去,連本來啥都沒有的胸脯都崩出了些許弧度。
蘇香凝不禁氣笑道:“雨兒,你又沒個正經,若是蘇公子回來看到你這副模樣,還不得笑話你。”
沈雨死性不改,依舊倒着躺在老闆椅上,裙子掉下來露出光潔小白腿也不在乎:“這是小蘇姐的鋪子,他咋會跑來,不過這椅子真不錯,下次讓他給我也弄一張。”
蘇香凝抿嘴輕笑,終是看不下去,走到跟前把裙子撩起來免得她春光乍洩:“蘇公子也是,弄這麽古怪一個大椅子,我坐着嫌大,躺着又嫌小,估計是按照他的體格做的...”
“小蘇姐不喜歡,那讓我搬回去。”
“不行!”
蘇香凝立馬急了,抓着白虎皮椅背,抿了抿嘴,覺得有些太小氣,又說到道:“我..我得問蘇公子一聲,不然他回來發現椅子不見了...”
沈雨偏過頭看着她的下巴,滿臉狐疑的蹙眉:“小蘇姐,你不會真喜歡那姓蘇的吧?”
“那..那有..你莫要亂說...”
蘇香凝臉上一紅,回到賬台旁邊坐下,拿起毛筆寫寫畫畫:“蘇公子本事大,幫我是好意,若是讓他夫人聽到風言風語,我倒是沒什麽,會讓蘇公子難堪的...”
“呃~!”
沈雨無奈吐了口氣,暗自琢磨了會,又皺了皺眉頭:“陳家的陳小姐最近好像不對頭,天天往這兒跑,沒事就拉着你問東問西打聽蘇公子的事情,你說會不會是蘇公子得罪了曹太歲,所以讓她來...”
蘇香凝嗔了她一眼:“别瞎想,陳姑娘是官家小姐,教養談吐都讓人佩服....隻是,我也發覺陳姑娘看我的眼神不對...”
踏..踏..踏..
正說話間,樓下傳來的喧嘩聲。
蘇香凝以爲街上除了打架鬥毆之内的事情,略顯好奇的走到窗口看向街道,卻見一些個文人急匆匆的跑出茗樓、琵琶圓,街邊簇擁朝着西城方向行去,還有些亂七八糟的交談傳來:
“閹黨狗咬狗,這次怕是要鬧大...”
“上百喊冤的百姓,還有幾十具骸骨,全部是确山縣那邊送來的...”
“曹太歲還真是狠辣,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
聲音亂七八糟,蘇香凝微微蹙眉,知道曹華回來了。想了想,她轉頭詢問:“雨兒,某非外面又鬧了災荒?上次蘇公子捐了六萬兩,這些天又掙了些,要不...”
“嘿!”
沈雨頓時惱火,連忙爬起來,把桌上的銀錢抱進櫃子裏鎖起來,鑰匙也拿走了,焦急道:“姓蘇的捐錢是爲了掙錢,你瞎湊什麽熱鬧,好不容易攢下一點點家當,好的不學盡學壞的....”
蘇香凝讪讪輕笑:“我..我隻是提一句,若是你們需要,盡可拿去用,我不在乎的...”
“你不在乎我在乎。”
沈雨把鑰匙踹進懷裏,叉着腰兇巴巴教訓:“你要給自己攢銀子,等有了萬貫家财,直接在鋪子外面張榜招親,到時候什麽樣的才子找不到,可萬萬莫要被姓蘇的道貌岸然給偏了,他有夫人,到時候賠了身子,還得委委屈屈伺候人,我可沒法把你贖出來...”
話有點直白,蘇香凝頓時面紅耳赤,繞是再婉柔的性子也忍不住,走去過去把沈雨拉住就撓了幾下。
沈大小姐啥都厲害,就是個子小誰都打不過,急急忙忙躲閃,委屈讨擾起來:“小蘇姐,我錯啦...啊..你别撓..我和說正事..”
蘇香凝放開小胳膊,依舊覺得氣不過:“雨兒,你是女兒家,要穩重一些。”
“知道啦—”
沈雨重新在老闆椅上坐下,正襟危坐,認真道:“王家最近有大動靜,我見他們給各個鋪子都運了幾車貨進去,我懷疑也是‘黑盒’,隻是裏面裝着什麽東西,目前還不曉得。”
提起生意,蘇香凝自然就鄭重了幾分:“蘇公子說過王家會照貓畫虎,會有辦法應付的,還有走時囑咐你中秋之前停手,你照做了沒有?”
沈雨聽見這個,便無精打采的點頭:“自然是讓工匠停手了,等這批賣外就斷貨,雖然生意沒剛開始那麽好,但我琢磨還能掙個把月銀子,這麽早收手,我也不知道他想什麽。”
“蘇公子深謀遠慮,你這小腦袋瓜自然猜不透。”
蘇香凝莫名其妙接了一句,說完後又覺得不對,微微低頭不太好意思。
不過沈雨倒是沒說什麽,反而認真的點頭:“也不知姓蘇的這腦子是怎麽長的,莫非小時候被驢踢過...”
“雨兒!”
“嘻嘻嘻...開玩笑的...啊,别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