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風幽幽。
安排好劉老四要準備的東西,便準備開始打磨下一批鎮店之寶。侯府内長年人影稀疏,隻有幾間屋子亮着燈火,路過睡房的時候,曹華偏頭看了一眼。
謝怡君四天都沒醒過來,一直由丫鬟輪流照看,夜色以深,房間裏小丫鬟玉堂趴在桌子上,用手撐着下巴,昏昏欲睡卻又不敢真睡着,眼睛時合時閉,可憐巴巴的。
“你回去睡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玉堂吓的驚醒過來“公子,我沒睡啦”瞧見公子揮手,她連忙起身見禮,急匆匆跑了出去。
燈火昏黃,屋子裏彌漫着藥味。本就沒有多少陳設,此時還放滿了各種急救療傷的器具。
四月份天氣不冷,他把窗戶撐開,讓清新空氣可以進入屋裏驅散藥味。
謝怡君躺在床上,依舊臉色蒼白,不過比剛回來時好了許多。薄被蓋在身上,發絲散落,也不知是不是在做噩夢,眉毛微蹙,哪怕是昏迷中也帶着幾分英氣。
走到床邊坐下,看着那張不知該怎麽形容的臉,說妩媚肯定不合适,說英氣又多了幾分柔媚,挺耐看。
白嫩肩頭露出繃帶,曹華皺了皺眉,掀開被子準備查看傷勢,卻瞧見一個碧玉吊墜藏在豐盈之間若隐若現,忙的又把被子蓋上了。
“這些小丫鬟,咋脫這麽幹淨”
他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把被子掀開,輕按白色紗布仔細查看肩膀鎖骨處的傷口。
場景或許是旖旎,曹華也不是君子,但這種情況下,人渣也沒心思欣賞女子的身體如何。肩膀周圍尚有血迹滲出,輕輕一碰女子眉梢便皺起,看的人很揪心。
把被子蓋好,曹華端來熱水盆,擰幹毛巾擦拭她的臉頰,眼角有些淚痕,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其他。
上輩子自食其力不喜歡人伺候,也沒伺候過人。來了這裏不免被伺候,這伺候人倒還是第一次。
輕柔擦拭着臉頰,曹華或許是無聊,搖頭自言自語“一個女孩子,學什麽打打殺殺,出來混江湖,最重要的是慫,死道友不死貧道,活到最後才是真厲害。熱血上頭一時爽快,在牢裏呆半輩子的人我見多了,功夫再好不也是一顆花生米的事兒,和誰作對都行,就是别和官府作對,這是爲商之道”
絮絮叨叨。
來了這麽久,曹華沒有什麽知心朋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每天在典魁司内到處縫縫補補,想辦法把這個放了那個放了,事後還得被罵幾句‘曹賊’。好不容易弄間小鋪子想大展身手,還得偷偷摸摸站後面不能露頭。
他是奸臣,或許連奸臣都算不上,隻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指誰殺誰。要是有一天刀鈍了或者有了自己的想法,便沒了存在的意義。
朝堂上有想法的能臣無數,不差他一個曹華,賢名留給皇帝,黑鍋全部他背着,這是他存在的意義。
要是有一天他變成了好人忠臣,不就表明龌龊事全是皇帝和朝堂巨擘授意的。
胡思亂想有些出神,擦着擦着就順着雪白脖頸往下,清理少許血痂。
“滾”
氣若遊絲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無聲的房間裏卻如同炸雷。
曹華猛然回神,擡眼看去,卻見一雙淩厲的眸子恨恨注視着他,不帶半點感情,冷的有些可怕。
“你醒了!”
曹華松開摁住那啥的賊手把被子蓋的嚴嚴實實,繞是他的厚臉皮也有些尴尬。
四目相對。
謝怡君眼角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爲憤怒還是疼痛,她一言不發,閉上眼睛似乎又暈了過去。
曹華知道自己理虧,但他也沒有辦法,被綁走如果大大方方承認是‘曹華’,現在已經重新投胎在辦滿月酒了。
他把毛巾放回去,發揮出商人的特長開始套近乎“猜的沒錯,我正是京都太歲曹華,不過不是以前那個曹華。事情要從被雷劈說起,自從被雷劈後,我以前的事情全忘了,現在一門心思隻想做個好人,你也瞧見了”
謝怡君根本不想聽這‘無稽之談’,閉着眼睛,不去看那張‘面目可憎’的臉。
曹華張了張嘴,知道這解釋沒用,沒人信。占據了這具身體,自然也接下了以前的所有黑鍋,便如惡人殺了别人全家,然後又跑過來說以前的事情全忘了,咱們一筆勾銷重歸于好,這不是癡人說夢嘛。
他歎了口氣,左右看了看,起身跑到側屋準備吃食。
丫鬟玉堂早已準備好了白粥,他盛了一碗端過來,坐在床邊,舀起一勺吹了吹,發現謝怡君躺着不好起身,覺得會噎住,便想伸手把她扶着靠在床邊。
“别碰我!”
謝怡君呼吸重了幾分,睜開眸子恨恨的盯着,眼神兇狠如野狼。
曹華硬着頭皮把她扶起來靠坐着,用薄被掩好身子,将白粥送到她嘴邊
“吃點東西。”
謝怡君隻是瞪着他,哪怕已經饑腸辘辘,也沒有半點開口的意思。強忍疼痛擡起左手,打翻了托盤上的粥碗。
啪!
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這是做什麽”
曹華腳被燙了下,連忙站起身,用毛巾擦拭少許飛濺到被子上的白粥。
“滾啊!”清醒過來後,謝怡君的聲音恢複稍許,語氣重了許多,可惜四肢無力沒法動彈。
聽到響動的玉堂跑進來,站在門口瞧見公子收拾灑在地面的白粥,驚慌失措連忙上前幫忙“公子,我來吧!”
“照顧好謝姑娘,有什麽需要就去找寒兒。”
曹華悻悻然放下毛巾,看着謝怡君“你要殺我總得吃東西,不養好傷吃飽肚子,十個你也不是我對手,我的武藝,你知道的。”
謝怡君不言不語,隻是死死盯着他,直到他從外面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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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别生氣了。”
玉堂丫頭手腳麻利收拾完,跑到側屋重新盛了碗粥,用勺子吹涼後,才遞到她的嘴邊。
謝怡君看着小丫鬟,眼神稍微緩和了些“這是那嗚嗚”
“嘻嘻”
玉堂乘勢一勺粥塞進去,坐在床邊笑眯眯道“這是武安侯府,公子的家裏,小姐你放心住着便是。”
謝怡君咽下白粥,吸了幾口氣,冷聲道“他要對我做什麽?”
謝怡君是反賊,兇名赫赫,這次從蜀中趕過來便是爲了報仇。生平向來萬裏獨行,朋友、仇人數不勝數,她想過有一天會死在江湖上,死在戰場上,甚至死在朋友手中,卻從未想過會被朝廷抓住。她哪怕隻剩下一口氣,也能拼死換一個朝廷走狗。可千算萬算,沒算到朝廷會用這種下三濫的計量,最終還是被黑羽衛抓住了,一切都隻是個圈套,是騙人的。
眼神冷冽,足以讓人不寒而粟。
可玉堂長年給‘京都太歲’端茶送水,九幽閻羅般的眼神都見過,隻覺得這個姐姐挺兇,眼睛到是挺漂亮的。她笑眯眯道“公子神通廣大,我也猜不透公子要做什麽。不過公子近來起早貪黑忙與公事,每天都是三更熄燈五更起床,這麽累的情況下還一天過來瞧三四次,肯定不會對小姐有壞心思。”
顯然,玉堂也知道自家公子‘沾之即死’的名聲。怕這小姐不放心害怕,又補充道“公子沒外面傳的那麽壞,偶爾也留一兩個活口,我聽寒兒姐說,這個月不少要死的犯人都改成流放,跟活菩薩一樣”
活菩薩?
活閻王還差不多。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謝怡君淡淡哼了一聲,喝了一碗白粥,便被扶着躺下。
夜深人靜。
看着守在床邊的小丫鬟,謝怡君嘗試了下,依舊難以動彈起身。打量着周圍陌生的環境,那雙眸子盡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