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U型彎并不是一條平路,而是略微帶一點向上傾斜的彎道,疲憊的馬匹在前進的過程中已經開始脫力,屢屢後退,旁邊的軍官大聲呵斥着,讓士兵幫助推動炮車和運輸車前進,士兵們則反應更加激烈,跟軍官抱怨要休息,而軍官也是頗爲疲憊,卻還不得不趕路,被下面士兵們一通鬧騰之後便惱羞成怒,揮舞起鞭子對着手下的士兵們沒頭沒腦地亂抽了起來,原本還在緩緩前行的隊伍在U型彎前面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
負責拉絆發引信的特偵隊員有些無奈地望向馬翔,馬翔也無語了,對他悄悄做了個等一等的手勢。現在這情形也隻能等,下面的敵人已經亂成一團,總不能下去讓敵人快點走吧?
不過下面的敵人似乎就真的不打算前進了,馬翔看見有人縱馬從後面追了上來,然後喝止了前面的軍官對部下的抽打,叽裏呱啦的詢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大聲說了幾句話。馬翔聽不懂這些安南話或者似是而非的英語,他不知道說的什麽,現在身邊又沒有人,因爲需要同時行動,因此這段長度差不多有七百米的U型彎道附近特偵隊員分布得比較散,距離他最近的也就是那個被分配引發人員殺傷雷的隊員了,兩個人的距離足有二十多米,别說是低聲語言交流了,就算是吼一嗓子那邊也不見得能在這嘈雜的情況下聽清楚了。這下可就有點把馬翔急壞了,因爲随着那個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下面的士兵們明顯很興奮,大多數都是一陣歡呼雀躍的樣子,全然沒有了幾分鍾前那種毫無氣力的樣子。
接下來讓馬翔更郁悶的事情就出現了,這些士兵們紛紛散開來,在樹林裏搜索起來,有的抓蛇,有的直接用火槍打走獸,更多的則是直接在旁邊搜找起柴火來,不多時他們就在樹林裏直接點起了一個個的火堆。手裏拎着獵物的士兵們一個個吹噓着自己剛才的所獲,手中的快刀毫不停歇地把這些獵物剖開,将肉切成一塊一塊的,用火槍的通條戳起來,直接在火堆上烤起來。更多的士兵們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一塊一塊的糧磚啃了起來,有的人拿出水囊痛飲,跟旁邊的同伴嬉笑了起來。看到這裏,馬翔就算是聽不懂也猜得到了,士兵們因爲長時間的行走已經很累了,之前和基層軍官的争執引來了指揮官的注意,指揮官大概也是覺得的确太過于辛苦,因此同意讓他們就地休息。
這個情形是馬翔萬萬沒想到的,誰也沒曾想這群炮隊和押運隊的人竟然就在這個U型彎道的位置休息,并且還遠遠沒有進入彎道。他仔細數了數,進入攻擊範圍的大車或者炮車無非就是六七輛的樣子,和内應通報的數量差距實在是太遠。最大的問題就是,随着軍官的命令,這群士兵們此刻一下子就散開了,沿着道路向着兩側散開找尋起能吃的東西去了,現在哪怕是立刻拉響人員殺傷雷也沒有用了,因爲殺傷範圍裏壓根兒就沒有留下幾個人可以殺傷了。
馬翔同時還擔心另外一件事,這群士兵們現在是又累又餓,如果讓他們吃飽了,肯定很快就會進入夢鄉,特偵隊分隊的這十幾個人又根本無法對付下面這群散開的數百人,使用火攻彈藥車又不容易實現同時點火。最可怕的就是這群敵人一旦吃飽了睡好了,再醒過來可就不是現在這般情況了,他們再次集結起來出發的時候,就必定是屬于精力旺盛的時間,即便是吃上定向雷的攻擊,最多也就是讓他們短時間被震懾,将很快恢複過來。在那個時候,下面幾百支火槍對着樹梢一通亂打,瞎貓也會有逮住死耗子的幾率,造成過大的傷亡就會比較麻煩了。
“怎麽辦?”馬翔的腦海裏隻是翻着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别看他是特偵隊的分隊長,但是實際上他并沒有參加過任何軍事單位的經曆,因此以他的閱曆此刻也沒有辦法設置一個臨時方案。很快特偵隊員們都收到了回到集合點的命令,他們雖然錯愕,但是都很清楚服從命令的重要性,于是乎都悄悄将挂扣挂在鋼纜上,悄無聲息地一個接一個滑回了集合點。
下面的這些士兵們并不知道自己剛剛躲過一劫,依舊在大口吃着東西,少數幾個已經吃過了的家夥甚至直接坐在樹邊靠着樹開始聊天了,不過他們并沒有聊上幾句,因爲吃飽了飯的舒适感讓他們的睡意迅速地濃郁了起來,聊天的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少,甚至于部分正在吃飯的人也把吃的收起來,找地方或躺或坐地睡下去了。
“現在是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時候了,我們該怎麽辦?”馬翔也不裝懂,直接就向面前的幾個特偵隊員問道,“有沒有好辦法?大家來說說看!”
“要不直接丢燃燒彈下去吧?”“不行,燃燒彈現在丢下去并不能馬上就産生大火,對于人員的殺傷也極爲有限,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将車輛轉移。”“是啊,我看後面那邊還有很多車都在停着,直接就停在路面上,轉移很快的。”“要不等他們睡着了,下去抹脖子?”
“你做夢吧?抹脖子哪裏那麽容易?幾百上千的人,你一個個地抹脖子,就算是殺雞也得殺上好幾天。”“最好能有一種辦法讓他們迅速逃開,不管車輛,這樣我們就能有足夠時間破壞炮和車了。”“呼叫空襲吧?”
大家的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了說話的人,這人是一個特偵隊少尉,但凡是軍銜能到少尉以上的特偵隊員,基本上都是參加過多次行動的,他也不例外,這位曾經在北上支隊中擔任過陽牧秦分隊的軍士,但是在襄陽北戰鬥中多處受傷回來後就被送去養傷了,等到養好了回來原屬部隊的時候卻找不到部隊了——這時候的陽牧秦又一次帶着他的分隊北上了。沒有部隊可去的他隻好服從安排來到了界鎮給趙喜敏的部隊進行軍事培訓,今天的戰鬥原本他是不需要來的,但是由于跟那群連左右都分不清的活老百姓們在一起實在是置氣,于是就主動請戰出來了。
呼叫空襲對于馬翔來說是很向往的事情,尤其是對于熟悉舊世界美軍動則近距離火力支援的習慣,呼叫空襲這往往就跟着就是從天而降的火雨。但是此刻的中國空軍不是舊世界的美軍,既沒有精确制導的炸彈,也沒有什麽能夠用來對付闊葉林下敵人的手段。即便是呼叫來了空軍的飛機或者飛艇,也無法對處于重重密林中的敵人實施打擊。
“空襲辦不到,”馬翔搖了搖頭,但是腦海裏有個念頭冒了出來,“你說的辦法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實現,我們不能讓空襲來對付他們,但是卻能夠讓他們因爲飛機動起來。”
一個小時後,随着嗡嗡聲響起,一架百舌鳥攻擊機飛臨上空,駕駛員和觀測手兩人在一片如同林海的上空費力地搜索着目标,通過羅盤和經緯儀獲得的數據能夠确定他們所在的位置就在約定的區域裏,但是在一大片樹林上空又如何能快速地找到人,更何況還是已經完成僞裝的特偵隊。
不過這事情并沒有耽誤他們太久,因爲馬翔很快拿出了一紅一白兩面小旗,朝着飛機開始打起旗語來。飛機上安裝的是無線電報機,他們特偵隊裝備的也是無線電報機,雖然說交流沒問題,但是文字轉譯電碼再由電碼轉譯文字耗費的時間太長,反而不如直接用旗語來得快。
按照地面人員的指示,他們很快找到了在密林頂端用樹枝做出來的一個巨大箭頭,按照馬翔的要求,首先用火箭彈向這個區域進行射擊,兩輪之後,再向南射擊兩輪,接着盤旋二十分鍾後離開。
“轟轟轟——”随着一陣連續不斷的爆炸聲,剛剛睡着不久的南方軍官兵們被驚醒了,他們一個個如同開水燙過的螞蟻一般團團轉,這時候就連之前負責站崗的人也忍不住悄悄睡去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後面爆炸了!快看!”随着有人手指向南面的道路附近,好幾棵被炸斷的樹東倒西歪地砸在地上,枝葉落了一地,正說話間,又見幾發火箭彈穿過剛才爆炸炸出來的空洞飛進來,在地上、樹幹上到處爆炸起來,“轟轟轟——”
驚恐的南方軍官兵們不知如何是好,紛紛向着四面八方逃開去,唯恐下一輪火箭彈就落在自己身上。至于飛行員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會不會傷到自己人,馬翔已經通過無線電報将準備空襲的消息發給了隊伍裏的外勤特工,他們已經找了理由到北面去睡覺去了,即便是在南面真的打中了車輛什麽的,爆炸也不會傷到他們絲毫。
驚叫的馬匹瘋狂地扯動着缰繩,樹林裏的走獸也被驚動了,發出了各種各樣的嘶鳴聲,馭手們唯恐馬匹傷亡,若要是馬匹死傷了,可就得自己來拉車了,他們一個個沖上前去解開缰繩,把馬匹拉到安全地帶。
飛機在樹梢頂端的區域再次掠過,下面的南方軍官兵們一個個又一次驚恐不已,不過這次火箭彈的打擊可就差得遠了,直接落在了南方一些的區域裏,完全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損失。百舌鳥其實現在已經打完了攜帶的全部火箭彈,駕駛員按照馬翔的要求繼續在上空盤旋着,下面的南方軍官兵們一個個牙關直顫,全身如同打擺子一樣驚恐不已,誰知道天上的這個殺神會不會再發動攻擊,全都躲在樹冠的底下一動不動的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飛機盤旋了二十分鍾後終于離開了,這讓下面的南方軍官兵們松了一口氣,這下他們再也沒有了之前想睡的怨言了,紛紛按照軍官的要求收拾東西,整理隊伍,開始按照軍官的指示開始向北前進起來了。
“快點!你看,我說不能休息吧?”軍官一邊惡狠狠地吼着一邊騎着馬來回奔走,催促着掉隊的士兵趕上隊伍,“這剛睡了多久?那個飛鳥就來了,我們白天必須要在天亮前找好的隐蔽點休息,不能随便找地方就睡覺的!”
馬翔依舊聽不懂他說的什麽,但是他看見下面南方軍官兵們的臉色就很滿意,因爲他們一個個臉色蒼白,不少人還因爲剛才的空襲被吓得吐了,驚恐的眼神哪怕是有熊貓眼也能看得出來。驚恐帶來的腎上腺素讓他們現在充滿了警惕,但是卻不能持久,因爲他們總共也就睡了一個多小時,走不出五百米就會再次睡意沉沉,而馬翔壓根兒就不需要他們走五百米。在馬翔的注視下,最前面的大車已經靠近了最北面的定向雷位置,大多數的大車和人員則已經進入了定向雷的殺傷區域。他滿意地朝着那名負責拉發的隊員點了點頭,隻見那隊員用力一拉繩子,随着清脆的“叮”響聲,緊接着就被連續不斷的爆炸聲響所徹底覆蓋了,硝煙騰空而起,沖得樹梢頂上的特偵隊員們幾乎控制不住,若不是他們之前就用綁帶将自己綁在樹幹上,恐怕真的會有人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