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羅素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算了算了!這事情也怪不得你。”他有些不無忿忿地朝着界鎮的方向舉了舉拳頭道,“等到大炮運來了,老子非得把整座界鎮都夷平了不可!”聽了這句話,周睿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現在防守這座南棱堡用上了這麽多的元老院武器,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這界鎮肯定夾雜了許多的元老院利益,甚至于元老肯定也來到界鎮了,不然肯定打不出如此陰毒的戰術出來。而現如今羅素說出了這句話,那麽就代表一批大炮正在被運往這裏來的路上,接受過元老院教育的軍事人員包括他這種情報人員都很清楚,大炮是用來攻堅的最好武器,在大炮的面前,沒有不能攻克的堡壘,一旦等到大炮運抵這裏,有着棱堡保護的南方軍能夠輕而易舉地消滅掉北方軍的守軍。面對今天這樣慘重的傷亡,到那時候,元老肯定是在劫難逃的。“一定要把這個情報送出去!”周睿的心裏忽然冒出了這個念頭,于此同時還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羅素并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看到他點頭,還以爲是在贊同自己,忙不疊地跟他吹噓起送來的“野戰炮”是如何犀利起來,周睿當然不能讓他看出來自己是在準備掘他的祖墳,一陣虛與委蛇之後,兩人都笑眯眯地打量着遠處的界鎮城牆,各自心懷鬼胎地離開了。
“快,把雞蛋送出去!”交代完具體情況之後,周睿跟黎明再三交代道,“一定要送出去,這個事情如果老任不知道,坑裏的魚可就要被烤熟了,得趕緊澆水,一定不能讓大火燒過去!”身處敵營,周睿自然會把這些事情都牢牢記在心裏,不可能把這些會讓自己掉腦袋的話說到明面上,即便是在帳篷旁邊經過的士兵們偶爾聽見的,也隻是一些生活中的普通事而完全不放在心上。
黎明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但是卻又心事重重地轉過身來低聲說道,“哥,這事情你知道,他知道,還有人知道嗎?”
周睿點了點頭,在黎明肩膀上拍了拍說道,“沒事,這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快去!”黎明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出去了。
他的話讓周睿也想起了這個問題,大炮會要運到的事情,還有多少人會知道?如果是隻有羅素知情,那如果情報送出去了,元老院做出了反應,那麽自己是絕對的嫌疑人,自己在這裏的安全就岌岌可危了,即便是找到什麽辦法能掩飾過去,也絕對會給邁德諾人或者安南人這邊留下“嫌疑人”的标簽,到時候自己打探不到情況事小,暴露了被抓才是大事情,然而一時半會兒他也想不出什麽辦法來,就決定還是先去自行車修理小組那邊看看,先管理好品控和使用反饋再說。然而滿腹心事的他走着走着就被人碰到了,那人滿臉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周哥兒!去哪裏啊?”
“嗯?”周睿擡起頭一看,原來是阮明方,這位曾經身爲占城港城主的阮明方此刻笑容可掬,跟他熱情地打着招呼,他便也禮貌地點了點頭道,“這不是剛剛被羅素将軍叫到前面去了嗎?看上去仗打得挺慘的。”
阮明方不是個運氣特别好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費盡千辛萬苦把自己倒騰到占城港,最後還因爲占城港城破,自己敗落到步铳營來。但是他的運氣卻又是非常地不一般,有着文化教育素養的他不僅從一大群步铳營士兵中脫穎而出成爲了營頭,還在這麽多場戰鬥中連皮都沒擦破一塊。随着前一次在北方軍突如其來的反擊中他的部隊遭到猛烈打擊而傷亡慘重,由于一時得不到補給和兵員,他服從命令帶着他的部隊在宿營地裏等着勝利的消息。但是前方的槍炮聲已經停歇了很久,遲遲不見戰報送來的他有些着急,便跑過來看看具體情況,結果迎頭就碰上了周睿。
“啊?有多慘?”阮明方一聽說損失挺慘的,心頭沒來由地一蹦,自從北方佬開始反擊以來,他們北進部隊所有的進攻行動都已經終止了,對于敵人現在已經強悍到什麽程度一點兒底都沒有,因此他連忙問道,“那小城還是沒能打下來?”
“小城倒是打下來了,但是損失很重,羅素将軍很不高興,他說要等炮兵來了再攻擊界鎮。”周睿說着心頭忽然一亮,這情報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那當然是我的嫌疑最大,但是如果大家都知道,肯定就不會懷疑到我身上來了啊!想到這裏,他又悄悄地湊過去跟阮明方吹噓了一陣之前羅素所吹噓的“野戰炮”有多厲害,末了還跟阮明方說道,“羅素将軍說了,等到大炮一到,我們的軍隊就會踏平界鎮,讓他們無路可逃!”
阮明方雖然說運氣不好,但是由于加入步铳營較早,又在南方軍裏有不少的熟人,因此混得還算風生水起,他又特别好交朋友,尤其是面前這個前占城港逃出來的小暴發戶,能夠給他提供用來走私的各種貨源,雖然沒有武器,但是這些東西也都是能賺錢的。認識周睿的這段時間以來,他居然賺了足足上萬兩,如果不是步铳營不歸朝廷管轄導緻他不能退役,否則他早就丢了自己的職務跑出去做走私生意了。有了這層關系,讓阮明方對這個占城港的“老鄉”特别熱誠,自诩是周睿的鐵哥們。
聽到了這個消息的阮明方興頭一下子就起來了,連忙一臉認真地問道,“周哥兒,你說的是真的嗎?”
“千真萬确!”周睿就差要賭咒發誓了,但是想一想這樣子又太過于做作了,于是隻好作罷,隻好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我騙你又沒啥好處。”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黎哥兒給我弄了瓶東方港産的朗姆酒,要不要晚上的時候過來……”說着他一臉壞笑地嘿嘿了起來。
阮明方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連忙點了點頭,當即約好了晚上過了一更就來他這裏喝酒。周睿又跑了幾個熟悉的步铳營軍官那裏,紛紛約了一下晚上來喝酒,然後就返回自己的帳篷睡覺去了。
“聽說了嗎?大炮就要來了!”“對啊!真是太好了!有了大炮,就能遠遠地直接把城牆轟塌了,不用擔心那些可怕的冰雹彈了!”羅素從睡夢中被窸窸窣窣的低聲聊天所吵醒了,他有些起床氣,坐起身來沖着帳篷外面吼道,“誰在那裏亂說話!”
外面的人連忙收聲跑掉了,他也沒打算去追究,隻是自顧自地叫來了侍從給他打水洗臉,然後就穿起了軍裝,準備走出去,就在他照了照那面中國人那裏走私來的鏡子時,耳邊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聊天聲,“有了大炮就是好!早來就好了,就不會死這麽多弟兄了!”
大炮?羅素一愣,大炮這事情是屬于保密狀态的,怎麽外面有人在說起了?難道……想到這裏他差點如雷暴跳起來,連腰間的佩劍也顧不得挂,連忙掀開帳篷門簾就沖向周睿的帳篷。
當周睿的帳篷被掀開的時候他還沒有起床,這間帳篷可是元老院的特供帳篷,比羅素的元帥帳小不了多少,走進帳篷裏,羅素第一時間就聞到了濃郁的酒氣。邁德諾人大多數都嗜酒如命,尤其是曾經在海上跑船過的這些老兵,羅素隻吸了吸鼻子就知道這肯定是優質的朗姆酒,酒對他的吸引力頓時就蓋過了剛才的憤怒,忙不疊地在帳篷裏搜找起酒來,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除了找到幾個方的空瓶子之外,裏面基本上啥都沒有。
“羅素将軍,你怎麽來了?”周睿其實早就醒來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昨天晚上在帳篷裏狂歡的幾個步铳營營頭在這裏狂吹了幾瓶朗姆酒之後,原本不是很熟的人開始熟稔起來,原本就很熟的人就放浪起來了,他們不僅齊聲吐槽了對于邁德諾人掌管南方軍的全部指揮權力以及命令安南人去送死,同時也相互交流了炮兵就會到來的情報,對于他們來說,大炮來了,就說明接下來的戰鬥就能夠少死一點人了。這幫醉鬼一直喝到差不多三更天才走,回去的路上還把炮兵要來的消息說得全營皆知,這才讓羅素聽到跑到這裏來找麻煩。
不過羅素的話把他聽得嘴角抽了抽……“酒呢?怎麽沒了?給我弄點酒啊!這麽好的酒!”說着羅素揮舞着一個空的朗姆酒方瓶,“這是中國人做的酒吧?真是味道太醇了!我就喜歡!快點,你肯定還有!”
周睿在這裏搞情報就要跟這裏的人打好關系,朗姆酒自然準備了好幾箱,他笑眯眯地從枕頭底下抽出來一瓶朗姆酒,清澈透明的液體在透明的方瓶中晃動着,頓時就把羅素的眼睛給晃暈了,他連忙“咚”的一聲把手裏的空瓶丢開,伸手接過了那個瓶子。
瓶子上貼着一個标簽紙,“勝利号”朗姆酒,标簽的中央是一艘鋒銳級主力艦,但是羅素隻是看一眼就知道這肯定是被中國人改裝過的,因爲上層炮甲闆什麽的都被改動過了,這想必就是中國人在東方港保衛戰中奪取的四艘鋒銳艦中的一艘了吧?他雖然心裏不舒服,但是還是一下就把瓶塞拔了出來,“嘣”的一聲清脆響亮,同時一股酒香就飄了出來,他連忙在往嘴裏倒了好幾下,這才灌滿了一嘴,貪婪地吞了下去,品味着酒精給他帶來的快樂。
喝了好幾口,他忽然又想起了來意,連忙問道,“我昨天跟你說起大炮的事情,怎麽今天就變得大家都知道了?你這也太不保密了吧?”
“啊?”周睿一臉無辜像,“我不知道啊!我還以爲這事情是你們軍隊裏都知道的事情呢,這才說的,昨天晚上那些軍官在這裏哭訴說自己死了多少多少弟兄,一個個哭得好傷心呢。我這不是怕他們情緒低落以後不敢帶兵打仗了嗎?就告訴他們有大炮要來了,這樣以後就不怕這些可惡的敵人了!”
羅素半晌無語,隔了一小會兒,又喝了一口酒,過了好一陣才又說道,“你這本意是好的,可是軍隊是要講究保密的,這事情我告訴你并不代表你可以告訴别人,不過念在你這第一次,就算了,以後可不能這樣了!”說着看了看周睿問道,“這酒還有嗎?”
“這個,不多了,小的這也是給自己喝的……”周睿說着扭扭捏捏的作勢要收地上的空瓶,羅素立刻就跳了起來,“你肯定還有!快點,都拿出來!我買!我買還不行嗎?”
“嗯,這事情沒問題,我們這就發出去!”黎明點了點頭,面前的情報員轉身走進了一間小房子,這間小房子附近的大樹上纏着一根隐藏的天線,他沒有權限進入,但是他如果走進去,就能看到裏面滿滿當當地坐着三個分類員,正在把不同地方送來的情報放入不同的情報箱中,坐在情報箱對面的譯電員則将箱子裏的情報拿出來翻譯成點線,交給正在忙碌中的發報員,這些情報很快就轉換成滴滴嗒嗒的信号,被通過無線電轉發了出去,很快就在東方港的無線總台那裏被對應的接收機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