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德諾人收走他們的元老院武器有一個很名正言順的理由,由于在之前與中國武器對抗中又一次感受到了中國人的武器精銳,即便是新款的膛線版亞甯火槍依舊讨不到絲毫的好處,因此他們急需仔細研究中國人的武器,争取制造出更好的火槍。舒大無奈,現在的他已經不像剛剛來到南安南時那樣呼風喚雨了,當時對他百依百順的邁德諾教官此刻已經因戰敗而被調走了,接替教官指揮的是那個龍騎兵統帥羅素。羅素一點也沒把這個當了叛徒的前外籍軍團軍官放在眼裏,直接把舒大的軍官望遠鏡給收走了,爲了顯得自己很公平,他把之前自己使用的黃銅單筒望遠鏡換給了舒大,但是這已經近乎搶掠了。
舒大對這種黃銅單筒望遠鏡一點好感也沒有,糟糕的鏡片磨制工藝以及黃銅望遠鏡筒裏時不時會産生霧氣,超過兩百米的目标就什麽都看不清楚,現在他想要觀察界鎮南面的棱堡就不得不抵近到距離棱堡的牆壁不到兩百米的距離内,這個距離對他來說真是膽戰心驚。兩百米的距離,就算是邁德諾人配發的新式亞甯火槍也能夠有機會命中,就别提那些北方佬手裏的元老院步槍了,這種步槍他在新軍的時候就已經體驗過了,雖然不能和後來配發的一六二九式步槍相比,但是在這兩百米内說打自己鼻子就絕對打不到下巴的。看到棱堡牆上扛着元老院步槍四處遊走的北方軍士兵,舒大覺得自己臉上的汗水如同豆子一樣往下直掉,敵人時不時一些不經意的動作都要吓得他全身發涼。
爲了防止被南方軍隐蔽摸到棱堡牆下,馬翔已經命令趙喜敏軍團的士兵們将棱堡前五百米左右的射界都清理幹淨了,以前的樹木由于修築棱堡被砍伐一空,枝葉被堆積到界鎮附近當作柴火燒。原來被伊藤軍團開發和種植的水田現在也已經由于撤離時的破壞以及趙喜敏、阮偉等将領的不上心,早就已經停止灌溉了,而後來羅素的龍騎兵團進駐之後,更是對這些水田一點興趣都沒有,昔日的水田中現在到處都是密集的雜草。馬翔曾經要求士兵們把過于茂密的雜草都統統清理掉,但是現在是春季,士兵們往往剛剛清理完,第二天一早又是長滿了雜草,因此短時間裏也停止了清理,隻是有時會對一些可疑的草叢或者灌木進行射擊用以恐吓潛伏過來的南方佬。
舒大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外籍軍團軍官,沒有接受過特偵隊的僞裝訓練,但是在軍官速成班裏倒也學了不少的東西,此刻的他絕對地把他學到的東西活學活用了起來。他的身上被纏滿了各種雜草和碎布條,頭上包着綠色的頭巾,頭巾上也纏着厚厚的雜草,臉上雖然沒有常見于特偵隊員臉上的厚厚油彩,但是他有樣學樣地用濕泥亂抹了一通,即便是被人家抵近到十米左右也很難覺察到那團泥原來是舒大的臉。
舒大黃銅望遠鏡不同于元老院軍隊配發的軍用望遠鏡,不僅沒有皮制外殼防止反光,同時鏡片也會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如果被北方佬看到草叢裏有個亮瞎狗眼的東西,第一反應肯定是打一槍看看。爲了不被這種狗屁倒竈的事情連累被打死,舒大也做出了求生的掙紮——現在的黃銅望遠鏡外殼已經被他用稀疏的網布所包裹住了,而且整塊網布都是用黑色的燃料染黑了,網布的外面還插着雜草,至少在遠處是看不見黃銅外殼的反光了。于此同時,他用較爲密集的黑色網布包住了望遠鏡的目鏡,這樣的情況下光線依舊能夠透過網布的間隙透進來,但是玻璃鏡片的反光卻能夠被網布所吸收不至于散射出去導緻被發現——這個法子還是一個特偵隊員跟他吹噓以前在對南岸軍作戰時元老教授的訣竅,現在沒想到居然能有派上用場的地方。
望遠鏡中的棱堡上有十多個士兵在來回巡視,在舒大的眼裏這座棱堡的防禦非常的強悍,不僅在主要迎敵的南面和東面有着衆多的士兵以及機槍與彈簧炮進行守衛,同時還有着多個棱角以及拒馬、栅欄用以阻擋南方軍對棱堡的快速沖擊,盡管這些障礙物也可以給南方軍士兵們提供一定的掩護,但是舒大心裏清楚,自己這樣的武器,如果将射擊陣列分散,那麽對棱堡牆上的守軍殺傷精度與威力就要呈幾何下跌,他覺得自己要是來攻打這座棱堡,估計還得和在新軍時那樣派士兵們頂着火力向前進入到己方亞甯火槍兩百米射程内才能開槍,但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北方佬手裏隻是元老院步槍尚可一戰,但是如果牆頭火力平台上的機槍開始發威,自己有多少人都不夠填的。
不過舒大不知道的是,這座棱堡其實是臨時趕工趕出來的,飛艇隻來得及給界鎮送來三次補給就不來了,能夠趕工出這座棱堡,全靠的第二次輸送補給時順帶送來的建築工具。商貿部提供的鋸子錘子和砍刀在棱堡的建設過程中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依舊還是不夠。這座南棱堡的牆壁大約隻有兩米多高,最高的地方是在南面,高約三米,而北面則隻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棱堡的牆壁也是趕工的産物,外面和裏面各有一層樹幹搭建的牆壁,中間原本按照計劃是要填滿土和沙子用以減少在戰鬥中要承受的傷害,但是現在由于缺乏用于土工作業的挖掘工具,因此暫時隻能空着,在兩面牆之間搭了一層地闆,讓士兵們能夠站在牆上向下射擊,如果在遭到轟擊的情況下,外牆很有可能坍塌,這樣棱堡的弱點就會出現,甚至可能導緻陷落。
基于這個原因,馬翔命令趙喜敏軍團的士兵們在東面不遠處又修築了一座棱堡,棱堡之間還有一些獨立的支撐點,由二十到三十人左右的士兵進行防禦。這些獨立支撐點是用堆高的土圍起來的,裏面架設了樹幹作爲内牆,也能夠抵擋住滑膛炮的轟擊,這些獨立的支撐點有大有小,大的能夠容納最多五十人,小的也能夠輕松容納十個人左右,這些獨立支撐點裏的人全都是使用元老院步槍的。這樣的配屬方案能夠阻滞南方軍可能的進攻,因爲他們如果攻擊南堡或者東堡,就勢必要受到另外一個堡壘的支援火力,同時這些獨立支撐點也能夠輸出密集的火力,讓敵人腹背受敵,不能完全放開了進攻,如果同時攻擊兩個棱堡,這界鎮前的區域比較狹窄,這麽多的軍隊無法完全展開,攻擊部隊相互掣肘,也無法完全放開了進攻。
“砰——”随着一聲槍響,舒大左前方三十多米的地方忽然沖出來一頭野豬,把舒大吓得魂不附體,他知道野豬的可怕,如果這頭野豬朝着自己沖過來,自己基本上隻能在被野豬拱死和被元老院步槍射殺之間做出選擇了。不過這頭野豬奔跑的步伐虛浮,歪歪扭扭的跑不出直線,很快野豬在他前方二十米左右的幹凅水田中倒下了,發出聲嘶力竭的哀嚎,不多時聲音開始越來越低,最後抽搐了一陣就死了。幾個北方軍士兵興高采烈地跑出來,在舒大前面站定了,一邊嚷嚷着開始用砍刀給野豬剝皮,血腥味開始朝着舒大的方向飄過來。
棱堡牆上的士兵也在朝着這邊高聲說話,與剝皮的士兵有問有答,聽着他們的對話,舒大知道了,這頭野豬的結局确定了,等下就會在棱堡裏被烤熟了讓幾百個士兵分享——每個人能吃到幾口?舒大不由得心裏暗笑道,他知道元老院軍隊雖然一樣有等級觀念,也有官兵待遇的不同,但是這種打到的野味肯定是要大家一起分享的,看來元老的到來把這些觀念也同樣帶入了這群士兵的大腦。
舒大是淩晨時分借着夜色潛入過來的,與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同樣叛逃自沙巴克的老兵,這個老兵比他還要僞裝得好,反正現在他是看不到這個老兵在什麽地方,隻知道大約是在這附近幾叢灌木裏躲着,他自然也不會傻兮兮地喊上一嗓子,稍微觀察一下确定看不到就算了,反正現在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當着那群北方佬的面這麽大喇喇離開,怎麽也得入夜時分才能撤離。
太陽漸漸升起,界鎮這種熱帶區域可不比同時期的北京,毒辣的太陽照射下,舒大身上渾身感覺熱得有點發燙,尤其是面前被北方軍士兵們随意丢棄的野豬身上不能吃的蹄子和打爛的皮肉,在太陽的照耀下開始發出濃郁的臭味,一群蒼蠅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在那堆垃圾上嗡嗡地飛來飛去。大概是有些蒼蠅在那堆垃圾上找不到地方落腳,于是就開始向着四周亂飛,其中不少就落在了舒大的臉上——這下舒大可真是苦不堪言,這些熱帶的蒼蠅厲害得很,而且帶着各種各樣的髒東西在他臉上爬來爬去,很快就把他的臉上爬的滿是腥味,引來了更多的蒼蠅。
“你!去把那團垃圾清理一下!”随着棱堡牆上發出了命令,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在朝着棱堡前突警戒哨裏的北方軍士兵發出了命令,那名士兵有些不耐煩的回答了一聲,罵罵咧咧地就走了過來,“清理個屁!明天早上就什麽都沒有了!這裏的野狗那麽多!别說是點野豬渣滓,就算是頭野豬丢在這裏,明天也沒了!還清理幹什麽?”一邊說着他一邊走到垃圾前用刺刀挑起了地上的砂土,刨了個小坑,将這些垃圾粗暴地掃進坑裏随意地用腳把旁邊的浮土踢到上面。
“阿嚏——”随着一聲噴嚏聲,那士兵呆在當場,怎麽回事?他連忙左右環顧了一下,附近并沒有看到人啊,那這聲噴嚏又是誰打的?他的思緒很快恢複過來,既然看不到人,那人必定是隐身附近,他連忙把背上的步槍摘下來。
與此同時,從他面前的草叢裏突然蹦起一個人來,這人動作如同猛虎一般緊緊掐住了他的手,将他關節牢牢掐住,狠狠地扭住他就往旁邊拖,同時還大聲吼道,“舒大!還不快點!”
剛才那士兵腳踢砂土,揚起的灰塵引得舒大鼻孔裏進入了不少的灰塵,他一時忍耐不住,不小心就打了個噴嚏。這時候無論是那個北方軍士兵還是舒大,兩個人都愣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卻不料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卻是那個老兵,他從藏身處跳出來,直接扭住了那個北方軍士兵就往後跑,同時還不忘記招呼舒大讓他快撤,舒大雖然還在發愣,但是已經開始條件反射般地跳起身來,盡管全身已經有點開始感覺僵硬,但是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跟在那老兵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