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元老院的計劃,這些俘虜會在被押回東方港後根據他們犯下的罪行進行三年到八年的勞役——其實差别不大,勞教營的死亡率一直以來居高不下,三年已經是很難熬下去的時間了,更别提八年了。不過因爲不能讓這些俘虜們現在每天吃現成的睡大覺,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現在就開始勞動,反正太平附近的勞動項目很多,例如修繕被他們損毀的房屋,耕種被他們破壞的耕地,掩埋被他們殺死的屍體,這些事情都需要大量的人來做,現在俘虜營裏大把的人在,完全沒問題。在以往的武朝平亂過程中,官軍都是先把亂軍打敗,然後割了腦袋就走了,老百姓們不敢有絲毫怨言,官軍不拿自己腦袋拿去冒功就已經很好了,誰還敢奢望官軍會來幫自己收拾爛攤子?
不過現在的中國兵就完全不同,太平的老百姓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支這樣的軍隊,士兵們幫老百姓修房子、種地,甚至還會驅使着俘虜們來爲自己犯下的罪行贖罪。這樣的軍隊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嶽家軍啊,百姓們紛紛傳聞怪不得中國兵這麽有戰鬥力,這不就是憾山易憾嶽家軍難的中國兵版本嗎?中國兵們在太平的威望與日俱增,除了這些之外,中國人的營地裏有好東西買也漸漸流傳開來。那些用途廣泛而精巧的中國貨質量上乘,價格相對于武朝本地産的或者根本就沒法生産的貨物來說簡直是物美價廉,老百姓們也紛紛拿着自己的錢财去買上一些,既可以賣出去貼補家用,也可以在家裏用上很久,即便是家裏一時半會用不上,走親訪友的時候提上一份過去也是備有面子的事情了。
太平有好貨的傳言很快就傳遍了周邊城市,大量的山西本地商人手裏拿着銀子帶着商隊浩浩蕩蕩地從其他各處湧來,這也是第一次讓陽牧秦認識到了“晉商”的真正實力,動則數萬數十萬兩之巨的銀兩,浩浩蕩蕩長達四五裏的商隊,每天都在太平周邊的道路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有時候以至于讓陽牧秦産生了幻覺,自己帶着軍隊來這裏該不是來做生意的吧?每天穿着軍裝的商務代表們與晉商們輕車熟路地讨價還價,讓他完全失去了來打仗的感覺了。
不過剛才那陣急促的敲門聲讓他有點吃驚,随着王自用亂軍被徹底消滅後,很少有人這樣急促地敲門了,他搓了搓還有點朦胧的雙眼,走到門邊拉開了門。門外站着一個傳令兵,那傳令兵朝他敬了個禮道,“首長,緊急軍事會議,要求您在五分鍾内趕到。”說完傳令兵就朝着其他方向跑去了。
陽牧秦愣了片刻,擡頭望了望,此時已是日上三竿了,估計應該已經八九點了,今天他調休所以不用早起,其他的軍人如果不是出操去了,就是押着俘虜去幹活了。想到這裏,他連忙轉身回屋裏拿起自己的衣服穿戴完畢,再次拉開門朝着指揮部的方向跑去。
當他趕到指揮部的時候,屋子裏已經聚了有十來個人了,這裏面有外籍軍團的指揮官丸山直樹,也有炮兵指揮洪傑,空軍總指揮袁振力,其他的人基本上是剩下留守的外籍軍團連長、排長級别的軍官了。按道理說詹傑作爲北上大隊的軍醫總指揮,也應該參與這次會議的,但是由于詹傑前段時間随着車隊前往青島現在還沒有回來,因此就沒出現在與會人員之中了。
“你來了?”洪傑朝他點了點頭,又朝着丸山那邊努了努嘴道,“出事了。”
“出了什麽事?”陽牧秦一激靈,誰都知道對于軍隊而言出事了肯定不是普通的小事情,必定是軍事相關的才對,果然丸山見到陽牧秦走進來,便站起來說道,“開會!”
個人按照自己的軍銜高低坐在相應的位置上,然後丸山在桌上的沙盤上點了點,“我們現在的位置處在太平以北三公裏的營區裏,這個位置,”說着他朝着前面點的地方指點了下,“這裏是俘虜營的位置,現在還有将近八千名俘虜在此沒有被運往青島。根據運輸計劃,剩下的八千俘虜将分爲兩批送走,但是勢必要在下個月月底才能開始運送行動,也就是說在下個月底之前,這八千俘虜将和我們一起在這裏繼續呆着。”
“這個我們都知道啊,”陽牧秦一臉疑問地說道,丸山點了點頭,“是的,我們都知道這些,但是今天早晨的時候一支商隊,不,應該說是商隊剩餘的人來到了交易點,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消息,有一支官軍在距離此地六十到九十裏的地方搶掠了他們和幾支準備來太平的商隊,他們趁官軍專注于搶奪他們的銀子時成功逃跑,并且告訴我們,他們在官軍中聽到了傳言,這支官軍是左良玉的部隊,南下的目的是來太平搶掠我們的。”
“我去!打土豪打到我們頭上來了?”洪傑頓時就蹦了起來,“主動出擊,一定要把他們徹底消滅,老子要用炮兵把他們轟殺至渣!”
“核實了嗎?”陽牧秦并不像洪傑那樣一點就爆,而是望向丸山,“參謀長,這情況核實了嗎?會不會是這些商隊的成員被土匪洗劫後想要找我們要點好處?”
“不是,”袁振力在一旁說道,“并非如此,得到消息後參謀長就找到我們,讓我們升空去偵察了一次。”說着他站起身來,拿起指揮棒在太平以北的一處丘陵點了點繼續說道,“在距離我們營地以北四十二公裏的位置我們發現了一支正在行軍的部隊,這支部隊行進方向正是朝着南面的我們而來,軍隊的旗号是武朝的,并且還有很顯眼的‘左’字旗。”
“但是這隻能說明是一個姓左的将軍帶着兵南下,并不能确定是來打我們的啊!”陽牧秦說到這裏被丸山打斷了,“正是因爲我們現在不能确定這支左家軍是不是來打我們的,因此這才特地讓你來決定,是不是馬上進行一次遠程偵察行動,查明這支軍隊的真實意圖。”
陽牧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這的确是個問題,商隊不會空穴來風,按道理說他們至少應該是得到了确切的證據才回來告知我們的,”說到這裏他站起身來說道,“那我的分隊馬上就去準備。”
“嗯,好的,你先出發吧,”說着丸山朝已經開始走向門口的陽牧秦補充了一句,“記得注意安全!”然後朝着桌子另一邊的幾個連排長說道,“不管那支左家軍是不是真的來打我們的,我們的防禦工作不能有任何的漏缺,現在我宣布,進入二級戰備狀态。”連排長們連忙站起身來齊聲說道,“堅決完成任務!”
随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陽牧秦不動聲色地揉了揉已經開始有些生痛的大腿内側,騎馬這事情對于雙腿内側的磨損是很厲害的。他原打算是駕駛偵察車出來的,但是偵察車這東西駕駛繁瑣,而且以武朝現有的官道而言并不适合,冬天的時候還有厚厚的積雪可以增加車輛行駛的穩定性,但是現在已經早就沒有積雪了,偵察車在行駛過程中會受到道路不平整産生的晃動,讓駕乘人員非常疲憊,現在的特偵隊員基本上都不特别喜歡駕駛這些偵察車,而是甯可騎馬——這些馬匹全都來自于王自用的騎兵,由于中國兵發動攻擊出其不意,讓這些騎兵甚至沒來得及騎上自己的馬就被驅趕之下被俘了,他們的馬匹自然是沒有受到什麽傷害也紛紛被俘獲,成爲了北上大隊的軍馬。
至于騎馬這事情,不僅僅是炮兵有人在何嶽的軍馬大隊接受過騎馬訓練,特偵隊也同樣派人去軍馬大隊接受訓練,同樣跟馬一起生活,照看馬匹,早就熟門熟路了,現在緊跟在陽牧秦身後的特偵隊員們一個個也是以很标準的姿态騎在馬背上。特偵隊員們背後背着半自動步槍和沖鋒槍,手裏則是拿着各自配發的手槍,畢竟他們現在是位于紅區,爲了防止突如其來的襲擊,隊員們必須要準備随時進行戰鬥才對。
很快有人在後面低聲喊道,“分隊長!分隊長!”陽牧秦連忙轉過頭,後面是負責聯絡的通訊兵,不過人家背上可沒有背電台,他是通過信号旗與在遠處空中負責聯絡的盤旋着的腫頭蛾多用途機進行聯系的,腫頭蛾的此刻也沒有什麽别的辦法可以讓他們和地面沒有無線電的特偵隊進行聯系,因此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丢紙條。飛機先偵察到目标,然後通過機載無線電通報指揮部,指揮部下達的命令再由飛行員寫在紙條上然後通過金屬容器裝好後投擲給地面的特偵隊,同時又将地面特偵隊員的旗語通過無線電轉達指揮部。這樣的通訊方式雖然繁瑣,但是相對于現在通訊基本靠吼的武國而言已經是先進得不得了的通訊方式了。
“将軍!”随着又一次士兵在車外敲響,左良玉已經開始很不耐煩了,他一把掀開了擋門的簾子沖着外面問道,“又怎麽了?”
“那個飛鳥又來了!”士兵指着天上盤旋着的腫頭蛾說道,左良玉手搭涼棚眺望,不遠處的空中盤旋着一個鳥不像鳥的東西,因爲距離原因,他估算不出這東西的實際大小,但是心底裏卻隐隐間感覺這東西跟自己肯定有關系,甚至于應該就是爲自己來的。中國人精于奇技淫巧,第一次見面時那種能夠載着許許多多人的怪車,士兵們手中奇怪的鳥铳,這天上的飛鳥雖然看起來感覺有些讓人匪夷所思,但是卻也有可能真的是中國人弄出來的。
既然能夠看到中國人的飛鳥在空中飛行,那麽就說明自己肯定已經被他們所發現了,那麽自己原本打算的奇襲已經沒有意義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将軍隊的行進速度降低一些,能夠給士兵們補充一些體力。
左良玉擡頭再看了看太陽,此刻應該已是午時,他朝着傳令兵招了招手道,“傳我的令!繼續前進,不要管天上的那個東西,沒事的,等下我們就能找地方安營紮寨了。”
聽到了左良玉的話,旁邊正在行軍的士兵們紛紛歡呼了起來,這幾天來左家軍一直都是以最快速度在行軍,士兵們一個個跑得氣喘籲籲苦不堪言,偏偏肚子裏還沒怎麽吃飽——由于糧食緊缺,左良玉隻能沿途從城市裏征發糧食,而這些城鎮裏的老百姓不少已經被農民軍所洗劫過一次了,原本就沒有什麽糧食,即便是他們掠奪,也沒能搶到多少糧食。他們弄到的糧食最多能維持溫飽,在催促士兵們快跑的時候,這些糧食就非常不堪用了,因此士兵們基本上又餓又累的,早就受不了了。
随着傳令兵一邊大喊着命令一邊驅馬向着前鋒趕去,沿途的士兵們一個個哇呀呀亂叫歡呼着終于快要可以休息了,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路邊的樹林中幾雙眼睛正悄悄地盯着歡呼的他們,爲首一人正是陽牧秦,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經是十二點二十分了,左良玉軍團的前鋒已經路過,中間應該會有幾裏長的空襲,也許會有掉隊的士兵出現,那麽就是抓舌頭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