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絕塵而去的馬匹,林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實際上這種馬匹讓他也覺得很郁悶,這些馬匹的身高非常矮,隻有一米一左右高,這樣的馬個頭跟他們在青島停靠時山東附近商人來進貨時牽着的驢都不如,人家的驢好歹個頭還有個一米三四,比日本人還高。剛才看到日本人騎在馬身上,感覺就好像是一隻猴子騎在驢背上一般可笑,但是人家偏偏又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他憋了好久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蠻難受的。不過他現在有了一個新的發洩途徑,那就是記日記,坐在自己的桌前,海水輕輕地擺動着利劍号的舷側,推動着整條主力艦有節奏地輕輕晃動着。林貝作爲二副,是船上的高級軍官,是有着特權的,不僅有着獨立的軍官艙室,别看這間艙室不過八平米,隻能擺下一副雙層床外加一張書寫桌罷了,就連想要在書寫桌上寫東西也不得不坐在床上,但是這對于曾經在劉香海盜集團中時睡在甲闆上,裹着不知道哪裏來的破布瑟瑟發抖時的林貝來說已經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況且他和同寝室的另外一名軍官不同班,他在崗的時候那名軍官在艙室休息,而他休息時則那名軍官在崗,兩人平時碰一次面都不容易,因此休息上互不幹擾,條件遠遠高于普通水兵了。
盡管現在利劍号上的水兵和陸戰隊員居住艙室也是非常擁擠的,每八個士兵居住一間十平米不到的房間,三層床與門呈三面包圍布置,房間中僅僅隻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可以讓人爬上床而已,房間也沒有門,僅僅隻有一塊門簾挂在門上用于遮擋保護隐私——實際上在全都是男人的船上隐私這東西也沒啥可說的。但是即便是這樣的居住條件,卻受到了水兵們的歡迎,尤其是邁德諾裔水兵,他們在以前邁德諾船上時過着的是非人的生活,邁德諾船上并沒有水手艙室,水手一般休息在統一居住艙室裏,那是一間非常大的艙室,在港口補給的時候往往還要堆滿各種各樣的補給物資,堆得滿滿當當的充分占據了水手們的休息空間以至于他們中大多數人連睡覺的吊床都無處安放。現在在中國人的海軍裏服役,不僅按時有工資發放,自己有了自己的床位,即便是被元老們稱作“耗子窩”的三層床也遠比邁德諾海軍的那些吊床要好得多,起碼在床上能安穩入睡,不至于要像吊床上那樣晃晃悠悠地難以入眠,在中國海軍艦艇上的生活讓他們難得地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居然活得像個人了。
船在輕輕地随着海浪晃動着,林貝剛剛寫完今天一些事情的記錄,又翻看了一下日記本前面的内容,正打算躺下睡一下時,一個值班軍官跑到了林貝的休息室門前輕輕敲了兩下,接着就推開門說道,“二副,船長讓你到指揮室去一下。”
林貝連忙把日記本往抽屜裏一丢,然後挂上了鎖,在海上的抽屜是一定要挂鎖的,甚至于有的還要用東西填滿塞好,不然遇到糟糕的海況時即便是鎖住了的抽屜也一樣會因爲抽屜内的物件沒有被固定而損壞或者滾落出來,不過林貝的日記本隻不過是個自己無聊時塗塗寫寫的東西而已,鉛筆又可以被直接夾在日記本裏,因此并不怕丢失,況且他那筆歪歪扭扭的字,有時候他自己看都不一定能夠完整讀出真實意思來,因此也并沒有太當回事,隻是輕而易舉地丢在抽屜一角。
他急匆匆地跑出了自己的休息倉,跟着那名軍官就跑向過道。利劍号的過道雖然算不得寬,但是也好歹是一米五左右寬,并行兩個人綽綽有餘,因此即便看起來感覺狹窄,但是實際上跑動時并不會引起擁擠和阻滞。他們快速地跑過了過道,經過了一處樓梯,這些樓梯是根據元老院工業委員會和軍事委員會海軍部的要求特别進行了修改,修改後的樓梯寬度隻有一米,但是兩側都裝有金屬欄杆,欄杆的作用并不僅僅是讓人員在攀爬時使用,它的主要用途是方便同時有人要上行而上面的人又要下來時,下行的人員就能夠雙腳搭在欄杆扶手的上面直接滑落,上行的人員隻需要低頭一點就能夠讓滑行者直接從自己的頭上經過,雙方并不沖突。但是這隻是緊急情況下的處理方法,正常情況下樓梯是分上行樓梯和下行樓梯的,他們剛剛經過的這座是下行樓梯,主要供給下行人員使用。很快兩人就來到了一座上行樓梯前,這些船上的樓梯因爲船隻噸位問題,不能做得太大,因此海軍船隻的樓梯都有着同樣的問題,那就是步道窄、階梯陡,但是這些讓陸軍愁眉苦臉的問題在海軍衆的面前根本算不得什麽難度,兩人甚至都沒喘什麽大氣就一路跑了上去,沿着樓梯直接到達了第四層艦橋。
第四層艦橋就位于整艘船的近乎最高處,在窗口位置距離甲闆足有三十多米,屬于能夠直接俯視整艘船的位置,如果還想要更高的位置就隻能爬上瞭望台了,在這個指揮艙的窗口加上望遠鏡的增強,人可以直接觀察十公裏以内的目标,如果在瞭望台上用專用的航海望遠鏡甚至能夠看到十六公裏左右的目标。随着喘氣的兩人跑進指揮艙,鍾斌滿意地點了點頭,朝着林貝招了招手,“貝子,過來,有好消息!”同時從指揮台上拿起了幾張電報紙遞給他。
林貝連忙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第一份是從海軍部發來的,對于他們在此次海軍遠襲日本海岸并且對幕府造成威脅的戰鬥勝利表示了祝賀,并且海軍部表示将對本次遠途奔襲戰鬥中的有功人員進行獎勵,要求鍾斌列出有功人員的名單和傷亡情況清單;第二份來自于商貿部,商貿部對于之前雙方談判定下的條款表示滿意,同時對于卡内斯托與林貝在談判中的表現表示贊賞,辜晴倩提出在利劍号返回母港的時候将爲這兩位“談判專員”慶功,并将作出物資獎勵;第三份來自工業委員會,肖競和張元兩人在電報中列出了長長的清單,不是工業部門的林貝隻是草草地看了幾眼就放棄了,他看不懂,隻能從裏面的一些語句中看得出來工業委員會将要搬不少的工廠前來仙台藩經開區,裏面還提出日本要保證在仙台藩經開區的附近收攏一萬人左右的勞動力,最好全都是成年男女,有孩子也不要緊,工業委員會不僅會給有孩子的家庭提供生活補助,甚至于還會開設中國學校教孩子們知識——沒知識沒文化的勞力再多也無法發揮出生産力升級的優勢,因此元老院一直以來的習慣就是每到一地,就會先開設學校教育學生,這對于基本上沒有知識教育的新世界土著們而言是無窮的吸引力。
他把看過的電報紙放在桌上,又拿出了之前被疊在後面的電報,上面說的是執委會對利劍号作出的傑出貢獻表示感謝,看來很明顯這份電報是以執委會的名義發來的,執委會表示會爲利劍号的有功人員授予元老院開拓者獎章。不過這種獎章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誰也不知道這種“開拓者獎章”到底代表什麽含義,也不知道這些獎章能夠給自己帶來什麽。當然,能夠确定的一點就是,隻要是“元老院”三個字打頭的勳章或者獎章,都是超級有料的,能夠得獎的就一定是百裏挑一的有功人員了。想到這裏林貝不由得心裏喜滋滋地拿起了最後一張,仔細一看不由得愣住了,這封電報來自于南苑機場。從前段時間的談判指導中他得知之前被從青島送去天津的海軍工程大隊早已抵達京師,并且在武朝皇帝允許下于南苑建設起了機場,南苑機場中絕大部分人都是來自東方港的歸化民官兵,但是卻有着一個身份最高的元老,那就是楊銘煥主席。楊銘煥主席親臨建設現場讓利劍号與海軍工程大隊的官兵們都私底下議論紛紛,從此能看出元老院對于北京機場的重視程度,甚至于連執委主席都親臨第一線,這封電報的署名正是執委主席楊銘煥。
“看到了吧?”鍾斌面露笑容地對林貝說道,“你看看你,現在已經是元老院的大紅人了,執委會讓我上報有功人員名單,很明顯你和卡内斯托大副都是榜上有名的,到時候也許你還能進入海軍軍官培訓班深造,到時候畢業出來就是艦長了。”他一邊笑着一邊輕輕拍了拍林貝的肩膀說道,“我聽在東方港的同僚們說起現在東方港的造船廠正在下餃子,海軍的船肯定會一艘接一艘地下水,到時候缺的是艦長和高級船員,你好好幹,我肯定會推薦你去進修。”
“是的!艦長!”林貝連忙敬禮,但是他腦子裏想着的并不是以後能夠指揮戰艦縱橫四海的情形,而是剛才看的那幾份電報紙,尤其是最後那兩張,一張來自于東方港執委會,署名是執委會全體執委;另一張則是來自于南苑機場,署名是執委主席楊銘煥。既然前者已經署名是全體執委,那麽楊銘煥主席爲什麽要單獨發來一份電報?兩者的内容都差不多,這豈不是完全沒有什麽必要?林貝的心裏亂糟糟的如同一個被貓盤成了球的線團,他感覺有什麽事情在裏面,但是卻怎麽都找不到線頭。
就在林貝站在利劍号的艦橋中面部表情僵硬地微笑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遠在數千裏之外的安允小王莊裏,彭淩特愁眉苦臉地坐在床上發愣。隔壁房間傳來的輕微的鼾聲時不時會從窗隙鑽進來提醒他母親已經安睡,但是他卻睡不着覺。自從在東方港跳海被譚煉救起來之後,他莫名其妙地就成爲了與農委會合作的經營型地主,原本的幾畝薄田也因爲譚煉與田亞妮的投資變成了上百畝地,承包給農委會之後他也同樣參與勞動,跟着農委會的農技員學着怎麽種田,一開始他還不理解怎麽會有人按照書上寫的東西來種田,知道親眼看到了第一年的可怕收成,這才知道元老院照着書種地跟按圖索骥原來完全不是一回事!
作爲自己的救命恩人,母親帶着他去拜訪了譚煉好幾次,但是譚煉總是微笑着說救人于水火是警察的責任和義務,堅決不接受他們的謝禮——當然,彭淩特也知道這些元老們一個個都有錢,看不上這點,但是這也未免太看不上了把?一直到現在彭淩特農場裏的産出收益無論是譚煉還是田亞妮一分錢都不肯收,以至于讓他隻好把這些錢按不同的份額存在高德銀行裏,誰曾想自己隻是一個疏忽,竟然幫自己排隊的母親被人騙取“買國債”,将票子莫名其妙變成了幾張不知道有什麽用的“國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