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林貝笑嘻嘻地朝着德川家光說道,“将軍大人,您看到了,我們的武器是多麽容易學習操作啊,隻要經過簡單的培訓,就能夠訓練出一支有着強大戰鬥力的軍隊出來,這一切,隻需要同意我們的要求開放日本市場即可。”
“慢着!”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強勁有力的聲音,林貝和卡内斯托都扭頭望了過去,遠處一個人正大踏步走向德川家光,這人大約不過一米四五,走路姿勢卻是中氣十足,看起來似是壯年,但是面孔之上滿是皺紋,頭發也多爲灰白,雙目卻是炯炯有神,這樣的情形讓林貝他們兩人不由得對視一眼,說實話這還真有點猜不着對方的底到底有多深,隻能猜得出大約是個幕府的高級官員了吧。
德川家光的表情也頗爲嚴肅,那人走到面前,朝他鞠躬道,“家主!”德川家光也微微鞠躬表示回禮道,“原來是酒井忠勝大老,方才事出突然,沒有請大老參加軍議。”
這酒井忠勝連聲道,“沒關系,沒關系,隻是在下方才從外面路過,原本是打算入天守觐見大将軍的,卻聽說大将軍在别院,特前來問候一二。”
德川家光有些自嘲地左右看了看說道,“是啊,還請大老移步看看這中國産之鐵炮!”
“鐵炮?”酒井忠勝不由得一愣,“方才在院牆外聽得院内有鐵炮作響,莫非是在試射?”這位酒井忠勝也是位武将出身,他們可從來不會如同舊世界《最後的武士》中所描述的那樣一定要用自己原始武器作戰的,他們對于新式武器和大威力的追求一點兒也不比其他人差,因此一聽說有新武器,他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在翻譯的指導下他從裝填到射擊全都自己進行了幾遍,他的表情就從驚喜很快變成了擔憂,把步槍交給一旁的翻譯之後,他和德川家光耳語了幾句後,便開始詢問起這種武器的生産起來。
沒錯,日本人不是那種隻知道購買國外先進武器就裝備的,他們更多的是想要掌握新技術的生産能力,從而投入到自産的進程中去——這無論是在舊世界還是新世界,都是一般無二的,例如他們的鐵炮,首先是島津家流落來的幾名葡萄牙人所攜帶的火繩槍,在被日本人八闆金兵衛仿制之後就開始自行生産,并且被命名爲種子島铳,并且短時間内就傳遍了全日本;而進入明治維新之後他們的這種仿制更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當時世界上隻要是推出了新型飛機,他們就會跑去買回一兩架,然後帶回家拆開重新測繪生産,這樣的問題不僅在飛機一類,坦克、軍艦甚至機槍步槍他們每樣都沒有放過,讓歐美國家一度對此非常厭惡,甚至于禁止與日本進行武器等方面的交流,新世界的日本人自然同樣希望能夠如此。
林貝不由得爲之語塞,武器出售這事情原本就已經是條他不應該去觸碰的線,要知道即便是他現在答應了,到了執委會和商貿部等部門讨論之後也是有可能會被駁回的,他之所以現在答複得如此之快,主要原因是打算先運回去幾百個女人先——别的不說,先砸一錘子買賣再講。可是現在日本人并沒有如同他所料想的那般,興緻勃勃地掏錢就買槍,反而是直接詢問是否能傳授武器制造方法,這就讓他很尴尬了。
作爲一名預備軍官,他雖然熟悉武器的使用方法,但是卻不清楚武器的制造流程,因爲武器制作的技術對于他這種級别的軍官來說是一個大大的“絕密”級别文件,可想而知,就連對元老院的預備軍官都是保密的,那麽對于那些甚至于曾經和利劍号爲敵的日本人就更别想了解生産工藝了。
這種技術交換的決定不是軍官能夠作出的,必須要通過多個部門聯合讨論再由大圖書館決定最後由執委會批準才能作出的,因此他和卡内斯托兩人隻能面面相觑地對視一眼,然後相互搖了搖頭。
和二十多歲的德川家光相比,面前這個四十多歲的酒井忠勝要難纏得多了,他早年就是德川家的重臣,參加過多場決定德川家命運的決戰與決議,他看到林貝和卡内斯托兩人對視便心裏有了底——面前這兩個家夥都不是話事人,誰說了都不算,因此他馬上跟德川家光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通過翻譯的同步傳譯,林貝和卡内斯托也知道了他所提出的觀點,不由得被這個人眼光之毒辣所折服。酒井忠勝很明确的指出了這艘黑船上下來的使者們是有目的的,雖然他來得晚,并沒有參與到之前的讨論中去,但是卻很準确地指出了黑船使者們絕對不是爲了錢,而且現在即便是答應了幕府的要求,也不一定能夠履約,因此現在不能答應黑船使者們的要求,需要請示天皇才能作出決定。
林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果然如同楊銘煥執委所說的那樣,幕府很快就搬出了天皇這個大牌子——舊世界曆史上的黑船事件幕府也是同樣借着天皇這個牌子把佩裏艦隊忽悠回去,讓日本放開貿易途徑的時間拖延了整整一年。可是他現在卻沒有什麽辦法,因爲他沒有權限能夠答複面前這個比較難纏的大老,而德川家光也似乎是吃定了中國人不至于直接打劫,因此現在也忙不疊地訴苦,說這事情他做不了主,需要請示天皇才能作出決定。
“天皇?天皇現在還被你們軟禁着呢,現在早就政令不出皇宮了,還天皇,日本這地方你說了不算就沒人能說了算的!”卡内斯托的話讓德川家光與周圍一衆日本人都大吃了一驚,征夷大将軍把持天下的把戲日本人雖然都知道,但是一個長着邁德諾面孔的家夥說出來卻讓他們頗爲意外,而且面前這些中國人似乎對于日本有不少的了解,并且就在他們中間還有許多的日奸混迹其中,仔細想想應該是這些日奸将這些事情訴說給他們聽了才對。
“想要自己制造武器沒問題,”卡内斯托并沒有停止說話,并且伸手打開了試圖偷偷拽他衣角的手,瞪了一眼林貝繼續對酒井忠勝說道,“武器制造這事情我們說了的确不算,但是武器你們都買去了,自己拆開了學着造就是了,何必還要說給我們聽呢?你們這些火槍,”說着他走前幾步,從一個還在發愣的鐵炮足輕手裏劈手奪過了一支鐵炮繼續說道,“你們這些火槍根本就是從邁德諾人使用的亞甯火铳仿造來的,就我所知你們根本就沒有知會過亞甯人,所以你們隻要想去仿制,自己去做就是了,何必假模假樣地跟我們說起來?步槍賣給你們了,你想用還是想拆都是你們的事情了,我們管不着!别拿天皇來糊弄我們。”
卡内斯托的身高在矮小的日本人中間如同羊群裏的一頭長頸鹿,他伸手拿過那支鐵炮的時候那鐵炮足輕被吓得魂不附體,甚至于忘記了需要保護自己武器不被奪走。有句話叫做“聲音大有理”,但是現在在這裏,卡内斯托這就叫做“身材高大正義十足”,愣是讓這群日本人在聽了翻譯的話之後好一陣都沒有想起該說什麽。
過了好一陣子,酒井忠勝這才幽幽說道,“我們不是沒辦法煉出這樣的好鐵嗎。”他們都是屬于久經沙場的老将了,一支刀或者一支槍好不好,一眼就能從材質上看出來的,而且他們遠比普通士兵更加知道能夠制造出好鋼好鐵對于自己的軍隊來說意味着什麽。至于在中國人面前露怯?那根本不算一回事,反正本來就打不赢,造不出這麽好的鋼鐵也不是稀奇事,因此開誠布公地把問題放在明面上講清楚反而更好,起碼大家不用遮遮掩掩地互相去猜。
“鋼鐵就不是問題,問題在于我們的條件呢?”卡内斯托的嗓門老大,翻譯一臉尴尬地翻譯後,酒井忠勝這才連忙從德川家光那裏拿到了之前的國書,然後又詳細地了解了之前中國人提出的條件。
“對中國的商船開放兩個港口,要求一個港口位于九州,另一個港口位于本州?”酒井忠勝稍加思索後就說道,“這個問題不大,但是必須要能夠保證不會有邁德諾教的傳教士混進來,”但是旋即又滿臉尴尬地望着卡内斯托這張标準的邁德諾面孔。
卡内斯托搖了搖頭,“這不是問題,我們是來做生意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傳教有什麽用?難道鼓動你們的農民作亂能讓我們賣出去更多的東西?”酒井忠勝連忙點了點頭,“是的,這個能确定的話,我們可以考慮,但是能否将兩個通商港口都放在本州?一個放在仙台,一個就直接放在這裏,江戶!”
酒井忠勝的話把德川家光吓了一跳,連忙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酒井忠勝搖了搖頭對德川家光低聲說道,“通商港口放在本州對我們來說絕對不是壞事,首先我們的勢力主要就集中在本州,他們在這裏交易的話,我們能夠更好地監管他們,況且他們有這種好得不得了的鐵炮,難道我們還把這種鐵炮的輸入地放到島津家的地盤上去嘛?況且伊達正宗大人的領地仙台也是個比較好的港口,同時伊達正宗大人又是忠于我們,因此放在他那裏比較合适,況且江戶就是我們的勢力的中心地帶,他們的東西送過來自然全部在我們的掌控之下。”停了酒井忠勝的話,德川家光點了點頭,表示了同意。
酒井忠勝見沒有反對,又繼續向下看了看條款,“中國人需要在這兩個交易港口收售物資,這個自然可以,就當是頒發了新的朱印狀好了。需要從日本雇傭或者購買奴仆?”他的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這事情對他來說是個麻煩事,買賣人口這事情在日本并不是什麽稀奇事,日本的農民被綁縛在土地之上,一旦遇到天災人禍,糧食一旦絕收哪怕是減産都能馬上讓農民破産,一旦農民破産,就立刻被從士農工商的等級劃分中被驅逐出去,他們很快就淪落成爲奴仆或者餓死,沒有其他出路可選擇。但是白紙黑字地允許外國人名正言順地在日本購買奴仆,這可是比較麻煩的問題了,要知道爲了防止各地的大名作亂,江戶城裏有着各地的大名宅邸,裏面被強制居住着各個大名的家眷,如果這個條約被簽訂了的話,勢必會要遭到其他大名的反對——不反對才有鬼,簡直就是給敵人送彈藥。
“購買奴仆這事情不能通過的,要知道買賣人口在日本是斷不能夠的。”酒井忠勝的話才剛說完,林貝在一旁連忙說道,“沒關系,我們并不一定需要購買奴仆,我們隻需要一部分移民即可,女性爲最佳。”
“女人?”酒井忠勝的眼睛不由得一挑,在現在的日本,女人由于已經從以前的農業生産重要地位退居到以家務爲主的社會分工的變化從而喪失了鐮倉時代的社會地位,武士掌握了實際權力,男性在政治、經濟等方面占據了主導地位,女性不僅被要求慎言,不允許外漏才華,言談要含蓄、委婉、文雅,在社會制約之下,女性發展受到了極大的制約。也就是這個原因,日本女性地位非常低下,隻知道承受來自男性的欺壓而不能反抗,不少破産農民的妻女甚至被賣到了妓院營生——買男人可以用來打仗,但是買女人卻算不得買賣人口,想到這裏酒井忠勝點了點頭道,“女人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