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世界的曆史上最早的苦味酸是由英國人沃爾夫使用濃硫酸與濃硝酸處理苯酚的時候獲得的黃色固體“三硝基苯酚”,它在被發現之後的整整一百年時間裏都隻是被當成了一種黃色染料來使用,沒錯,現在東方港也還是在用這些苦味酸作爲黃色染料。直到舊世界一八七一年的一次偶然機會,巴黎郊區的一個染料倉庫裏一桶苦味酸因爲桶口生鏽而無法打開,夥計直接上了鐵錘,結果将倉庫帶商店一起夷爲平地。苦味酸的威力這才猛然被人發現,經過測試後人類才發現這種曾經隻是被當作黃色染料的玩意兒竟然是烈性炸藥,苦味酸的威力僅次于硝酸甘油,安定性好,制備方法又相當簡單。一公斤苦味酸的爆炸威力相當于十公斤硝酸铵,相對于以前東方港大量使用的黑色火藥來說,威力更是百倍以上。
當苦味酸的“染料”面紗被人類揭開之後,它很快就成爲了軍事上的香饽饽,諸多國家競相研究苦味酸的使用,而當時處于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自然不甘落後,他們派出了研究人員趕赴歐洲學習了苦味酸的制取等技術,當回到日本後于一八九一年成功配置出了以苦味酸爲主的烈性炸藥并将其命名爲“下濑火藥”,當時的日本海軍與一八九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就開始在艦艇上更換裝填了下濑火藥的炮彈,成爲了第一個吃螃蟹的貨(由于苦味酸的炸藥爆性并不穩定,當時的歐洲列強都不願意采用這種過于靈敏的烈性炸藥。)。這樣的炮彈具有靈敏度極高與爆炸後中心高達上千度火焰的特點,甚至還能産生有毒的黃色煙霧。這些苦味酸炮彈在随後一八九四年的中日甲午海戰中就被首批投入使用,清朝當時的大批木質戰艦在交火中被點燃,就連艦隊司令劉步蟾本人也被大火燒傷險些送命。
不過在這個新世界的曆史上歐羅巴的人由于邁德諾人的橫空出世被一直打壓,現在都還是聚居的如同野蠻人一般的群居部落,别說元素周期表與化學物理研究,這群歐羅巴的鄉巴佬甚至連文藝複興時期都沒有進入,依舊處在黑暗時代。而日本現在則更慘,完全還處在閉關鎖國的狀态,不過是将閉關鎖國的目标從舊世界的基督教轉爲了現在的邁德諾教——元老們看過兩者的教義,其實沒啥區别。因此在曆史提前了兩百多年的新世界,中日此時再次相遇,雙方還是使用着大炮互相對射,其中一方還是使用的苦味酸炸藥,隻是技術優勢的一側從日本換成了中國人。
苦味酸的爆炸正如同教科書上所描述的一般,爆炸劇烈,燃起大火,同時升騰起了黃色的有毒煙霧,手捂着口鼻在毒煙中亂跑的足輕們如同沒頭蒼蠅一般亂跑亂撞,不停地喘着粗氣咳嗽着、嘔吐着,或者身上冒着大火徒勞地撲打着,或者忽然停了下來,然後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成爲了一具屍體。遭到了艦炮的射擊,原本還站得有模有樣的德川家武士們忽然如同受到了驚吓的羊群一般朝着江戶城的方向逃了過去,之前還有幾個試着去攔截潰軍的軍官,但是當他們的馬匹被人湧翻,人被直接踏死之後,就沒有人再敢去試試螳臂擋車了。
站在本丸頂上觀戰的德川家光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支邁德諾人販售來的亞甯産單筒望遠鏡,雖然看不太清楚遠處的詳細情形,但是卻能夠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國崩不僅沒有讓敵人全都崩潰,反而在兩輪射擊中都被黑船上的火炮直接覆蓋,相對于自己的這些所謂“國崩”,人家的大炮才叫真的“國崩”,不管多少軍隊,叫這樣的大炮轟上幾個來回,真的會要舉國崩潰了。
他心裏其實已經有數了,人家這一艘船的戰鬥力已經遠比自己這個征夷大将軍手裏的力量高多了,即便是大家都揉吧揉吧在一塊兒,人家也能殺出一條血路來,而且沒準還死不了幾個人。黑船上的人甚至根本就沒打算主動攻擊的,他們是完全等着自己這邊的炮兵先開火然後再回擊的,也就是說人家的大炮不僅比國崩打得遠,更加打得準,而且威力更狠更兇殘,打下去是不可能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赢的,隻能寄希望于對方是講道理的人了。
問題也就糾結在這兒了,對方到底是什麽人呢?别看黑船的船頭似乎是兩個碩大的方塊字,但是聽說又不是武國的文字,屬于那種似是而非的樣子,因此不能确定真是屬于武國的艦船。朝鮮?朝鮮就更不可能了,那幫窮山惡水出來的刁民雖然喜歡鬧騰,但是戰鬥力從來就沒有超過五,一群鵝都能趕得朝鮮兵滿地跑,若是他們有了這樣的武器,肯定早就鬧哄哄地跑來報早幾十年入侵朝鮮的仇了,而且以朝鮮人睚眦必報的特性,肯定一上來就是亂砍亂殺亂轟炸,哪裏會像這條黑船一樣等自己先開炮呢?那麽剩下的難道是邁德諾人?
要是邁德諾人又麻煩了,早年邁德諾人支持幕府治下百姓起來作亂,他們早就已經把邁德諾人的力量都驅逐出去了,同時大量屠殺信仰邁德諾宗教的日本百姓,閉關鎖國,不允許任何邁德諾人登上日本的領土,尤其是在閉關鎖國擴大化之後,幕府禁止任何擁有朱印狀以外的海外勢力來到日本,就連上岸補給水和糧食都不被允許。雙方的仇恨可謂是非常深厚了,現在這條黑船如果真的是邁德諾人的,那麽對于幕府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德川家光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邁德諾人會提出些什麽要求,無非就是登岸貿易自由,傳教自由罷了,或者順帶着勒索一筆戰争賠款。但是現在德川家光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因爲到現在他還是不能确定這些人來自何方,他一個人在這裏想破頭也是白搭,想要破局,就必須要和對方先聯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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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副!海邊有人!正在登船!”觀測手大聲喊了起來,林貝連忙順着他指着的方向望了過去,果然在岸邊有六七個沒有穿甲胄的人正在一條小船邊登船,不過他們明顯非常緊張,他們的船就在岸邊晃動,而他們的人卻在上面抖抖索索地來回了好幾次這才登了船。
這條小漁船在海面上劃動着,上面的人動作很誇張,朝着利劍号又是揮舞雙手又是蹦跶個不停,生怕船上的人看不到他們,他們的舉動倒是很明顯,是表明自己沒有惡意,畢竟這種全靠槳劃動的小漁船上并沒有船帆和桅杆,根本就藏不住什麽東西,因此船上的人也好貨也好,都是一目了然。
“他們是要談判嗎?”林貝好奇地自言自語道,旁邊的那個日裔觀測員并沒有說話,隻是一直在仔細地盯着遠處的情形,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通過傳聲管叫通了在下面羅經艦橋裏指揮的鍾斌,“艦長,有條小船正在靠近,上面的人似乎沒有惡意,請指示。”
“談判?”鍾斌也有些愣神,“倭人不是一直都喜歡先打了再說嗎?咱們這也就是打了三個齊射,這就算完事了?”
日本人的軸在武朝也算是鼎鼎大名了,倭寇在入侵武國的時候戰鬥力驚人,甚至于十多個倭寇就能有膽量進攻武朝的縣城,而現在在日本人自己的國土裏他們的表現怎麽就這麽讓人大跌眼鏡呢?
其實這并不算太稀奇,幕府的大将軍可是姓德川的,德川家康當年和木下藤吉郎奪天下的時候就跟他妻子說過,如果自己戰敗身死,他禁止自己的妻子爲自己殉情,他要求妻子隐姓埋名把孩子養大,一定要爲自己報仇。在這樣的思想慣性下,日本人延續了這種能夠承受胯下之辱的特性,在這個島嶼之上繼續生存下去,終于找準了機會在明治維新後科技經濟大騰飛,甚至于主動進攻中國,險些讓中國真的在三個月之内被亡國。哪怕是二戰在美國人的手中遭到了慘敗,他們也沒有做到一億玉碎,而是對作爲勝利者趾高氣揚的美國人卑躬屈膝,全力滿足美國人的需要,這才又接着美國打朝鮮戰争經濟重新騰飛。因此現在德川家光已經親眼目睹了自己的軍隊在黑船面前根本不可能讨到任何好處,所以幹脆直接認輸,和對方先進行接觸,看看雙方有沒有能夠談得攏的可能。
小漁船在海面上劃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這才到達利劍号的旁邊,小船上的人朝着高大的舷牆上一通叽裏呱啦的吆喝,好一陣這才有人抛下了繩梯。這些武士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高大的巨艦,更沒有攀爬過繩梯,因此在攀爬過程中左搖右擺的好不驚險,在掉下去三四個人之後又花了十多分鍾這才攀上了利劍号的甲闆。
爬上了甲闆的這群日本人不由得直接就愣住了,德川家光在他們出發之前就已經再三叮囑了,一定要弄明白船上的人到底是些什麽人,他們來到江戶灣到底意欲何爲。他們在攀上舷牆的時候就見到了好幾個邁德諾人的面孔,讓他們一時間認爲自己是準備要和邁德諾人打交道。可是随着登上甲闆,船上的人種之多讓他們無法理解,武國人、邁德諾人和日本人也就算了,甚至還有一些長相全然不像武國人的人種,這些人的樣貌驚奇,似乎有點像是南洋那邊的人一般,這樣一來,他們就沒法弄明白來人到底是哪裏的了,隻好走上前大聲問道,“請問你們是從何而來?”
正說話間,日本人就看到從艦橋中走出來幾個穿着白色海軍制服的軍官,帶頭一人明顯是武國人的面孔,而且似乎還有點面熟。他的身邊站着好幾個軍官,這些軍官裏有邁德諾人面孔,更多的竟然是武朝人的面容。之間帶頭那人舉起右臂,向内彎曲,舉到右側太陽穴附近,手呈掌狀,掌心朝下,五指并攏朝着自己的太陽穴,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個動作到底代表什麽意思,但是能夠感覺的出并非惡意,而且似乎是打招呼一般,日本人的代表連忙上前一步,朝他微微鞠躬道,“在下是家主德川家光大人派來的使者,想要與諸位交談一番,不知可否允許?”
爲首的軍官當然就是鍾斌了,鍾斌早年作爲海盜橫行南海,對于日本話雖然不至于全都聽不懂,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交流還是有困難的,不過好在他們的艦上是有不少從伊藤軍團裏被挑選出來的日裔海軍士兵的,當即就有在一旁的一名甲闆水手走上前來給鍾斌進行了翻譯,鍾斌聽完了翻譯,點了點頭道,“能談一談才好啊!我們不想打仗啊!”說着就把之前被關船勒索和襲擊的遭遇述說了一遍,随後又講述了遭到安宅船帶領的多艘戰艦襲擊,不得不自衛将其一一擊沉。旁邊的水手也不做太多修飾,隻是一路翻譯着鍾斌所說的内容,讓日本代表團的人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原來自己江戶灣裏這番鬧劇全都是自己的手下們趾高氣揚地招惹來的啊?說到最後,鍾斌兩手一攤,“具體情況就是這樣了,我們是不希望打仗的,我們來到日本,隻是想要和你們的大将軍談一談一些小事罷了,他如果有興趣,我們可以到他指定的地方去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