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人正是魏忠賢,他雙手捧着一份文書快步走了進來,朝着朱由校跪下,“吾皇萬歲!”
“哦?魏伴伴!來了!”朱由校興緻明顯很不錯,連忙站起身來把他拉了起來,“過來看看朕新作的東西!”說着就把魏忠賢拉到了桌台前。
桌台上的那些“小人”們中間正擺放着一個如同飛鳥一般的東西,這木件不僅有翅膀,還有帶輪子的支腳,同時飛鳥的頭部還有一個圓盤。無論是朱由校還是魏忠賢,他們都已經見過髡人在書信中所繪制的“百舌鳥”,但是畢竟隻是圖畫而已,再畫得精細也隻是不動的,因此做出來的百舌鳥模型也隻是根據圖畫和臆想造出來的。即便現在看起來有模有樣,但是實際上裏面有不少東西對于朱由校而言還是囫囵吞棗的,例如百舌鳥的兩個腳上不加爪子,而是裝了輪子不知作何用途,飛鳥的頂端爲何要裝個大盤子,他在萬牲圓裏已經見過很多種鳥了,但是還從來沒有見過面前這種尾巴上長三片尾羽臉上還有個大盤子的,不過他本着照貓畫虎的精神愣生生就這麽給造了出來,要是真讓張元看到了的話估計還得驚呼木匠皇帝功力不可思議。
不過魏忠賢的到來并不是來觀看皇帝的新作品的,他臉上露着微笑,在朱由校眼中看來自然知道這肯定是有好消息。但是皇帝都發話了,他連忙走上前兩步參詳了一番,連聲贊道,“好好好!皇上的手工真是天下無雙啊!這木飛鳥奴婢隻是在畫上見過,卻沒想到皇上竟然能夠做得如此惟妙惟肖,怕是真拿出去也能飛啊!”
“哈哈,”朱由校尴尬地笑了兩聲,“飛倒也試過了,飛不了……”說着他朝旁邊指了指,魏忠賢扭頭望去原來一旁的廢件箱裏丢着好幾個這樣的飛鳥,由于重重地摔過,有的斷了腿,有的翅膀斷了,有的則是直接頭上的大盤子沒了。不過朱由校并沒有太在意自己的這些失敗産品,而是轉過來望着魏忠賢,“魏伴伴,你這次過來有什麽事?”
“哦!”魏忠賢愣了愣,馬上想起了自己的來意,連忙說道,“皇上!恭喜!大捷啊!”
“大捷?”朱由校也愣了下,“遼東?”
魏忠賢的臉上露出一絲尴尬之色,“不是遼東,皇上,乃是山西。王自用匪軍在太平被全殲,割首四千餘人被俘一萬!”
朱由校點了點頭,山西自從年初開始遭受亂軍之後一直是他的心病,但是山西之亂充其量是内亂,而遼東可是大問題,想到這裏,他歎了口氣,“也好!了結了山西的事情也算不錯了,是平亂大營的功績吧?我知道了,你去看看還能撥出多少銀子,從内帑出十萬兩放在一起去封賞一下吧。”
“皇上……”魏忠賢的臉上充滿了詭異的笑容,讓朱由校不由得正色問道,“到底山西那裏怎麽樣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說?”
“皇上,山西平亂大營并沒有申報賞銀,鄭大人在捷報中稱銀兩尚豐,不需勞動朝廷。”魏忠賢的話立刻刷新了朱由校的三觀,不對!别看朱由校一直都躲在皇宮裏做木匠,但是對自己手下的官和兵都是有着充足的了解的,你别說打了個殲滅四千活捉一萬的打勝仗,就算是打了大敗仗,隻要是自己沒死光也照樣往皇帝口袋裏伸手要錢的。怎麽今天他們就轉了性子了?居然打了大勝仗居然不找自己要銀子了?
“鄭大人說平亂大營此刻已經獲得了大量的戰利品,并且俘虜也由此次負責主打這場戰鬥的中國人全權處置……”魏忠賢連忙解釋道,他的話頓時就讓朱由校腦袋裏閃過了一道亮光,對啊!這次打太平的軍隊不是朝廷的啊!是從安南那邊派來的一群自稱中國人的軍隊打的。他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眼前自己制作的這個場景上,穿着怪異軍裝的髡人男兵,手中拿着怪異樣式的火铳,以及那隻号稱能飛的飛鳥。
“現在山西那邊情況怎麽樣了?”朱由校連忙問道,魏忠賢低頭道,“這場太平之戰乃是一月之前打的,現在已過一月有餘,據太平縣令發來的消息,這些髡人現将這一萬多俘虜關在營中,每日審問,同時被救出來的難民已經分爲十批送走,聽說是前往青島了。太平縣周邊百姓已經被組織起來收拾戰場、恢複生産,一切都已井然有序。”
“朕若要是去到太平檢閱三軍犒賞他們,不知可行否?”朱由校這時才說出自己的打算,要知道自從他看到了飛機在雲中穿行的圖畫之後他就無法抹去自己對于那隻被稱作百舌鳥的木鳥的渴望了,以前的話太平還處于戰争狀态,他不可能以身犯險去前線,英宗在土木堡吃的虧他可不想再吃一次。但是現在王自用的亂軍已經被徹底全殲,太平附近此刻是真正太平了,那麽他現在南下山西去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才對了吧?
“皇上,”魏忠賢呆了呆,他沒想到朱由校的想法竟然是前往太平,他當然知道皇帝心裏想的什麽,就從桌子上的這幾個木頭飛鳥就能猜得出,什麽檢閱部隊什麽犒賞三軍,都是個借口,他無非就是想要去親眼看看那号稱能飛上天的百舌鳥罷了。别看魏忠賢在紫禁城裏有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但是他充其量也隻是個夜皇上,真正的皇上是面前這個滿臉稚氣端着飛鳥模型在望着自己的年輕人,魏忠賢就算是再權力欲膨脹也很清楚,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朱由校賜予的,若要是朱由校出事了,他不會有一點好事。要知道他身爲“閹黨”之首,爲了皇帝的利益跟東林等黨派争得你死我活,甚至不惜假冒皇帝的旨意将對方關入天牢,雙方的關系早就已經是不死不休了,人家天天借着早朝的機會給自己上眼藥,要不是皇帝一直拉偏手,隻怕自己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因此自己想要繼續活下去,面前的朱由校一定不能出事,否則一旦換了皇帝,等着他的一定是死路一條,而且一定死得很慘。
基于這個原因,他就不得不思索一下朱由校如果真的去太平會産生什麽樣的後果。沒錯,中國人現在是幹得很不錯,他們用極少的傷亡将原本席卷陝西并且威脅整個山西安全的王自用亂軍全部殲滅,但是也正因爲如此,皇帝親自前往中國人駐紮的太平,就面臨着極大的危險,誰知道中國人會不會突然起了心思對付天啓皇帝?要知道就中國人在面對王自用亂軍時體現出來的戰鬥力而言,他們區區一千多人面對山西平亂大營裏的那些軍隊雖然不至于全身而退,但是做到玉石俱焚還是沒啥問題的,況且皇帝還在他們手上,勢必讓武軍投鼠忌器,若要是真的到了這一步,天啓皇帝完了不說,自己肯定也是跟着一塊兒玩完啊!他連忙說道,“皇上還請三思啊!這群中國人雖然自稱海外苗裔,但是始終非我大武子民啊!況且從他們的來信中可看出,這些人始終是野性難馴,若要是起了懷心思,就山西現況,怕是……”他不敢說下去,但是朱由校卻是知道他想說什麽。朱由校有些不耐煩地哼了一聲,讓魏忠賢連忙跪下磕頭道,“還請皇上三思啊!”
旁邊幾個一直在幫忙的小太監見狀也連忙跟着跪下去磕頭道,“請皇上三思……”這麽一來朱由校也不得不沉默了,他知道魏忠賢是爲自己好,他說的道理也的确沒錯,人家王自用的亂軍在陝晉兩地橫行肆掠,沿途武軍觸之擊潰,平亂大營建立之後他派去了十多萬軍隊,卻也是束手無策,讓他不由得發覺自己的軍隊的确都是些廢物點心,可是人家區區兩千人就把這支亂軍給全殲了,這直接體現了武軍之戰鬥力低下,若要是中國人真的劫持了自己,他還真的有點懷疑山西大營裏的那群廢物點心能不能把自己救出來。
可是,他低頭看了看那個飛鳥,人類對于飛翔的渴望一直以來都是極其濃郁的,爲了飛上天有人不惜把自己的椅子上裝滿煙花。魯班的那隻飛鳥已經在曆史長河中永遠地失傳了,但是面前卻又出現了另外一隻能飛的鳥,幾乎觸手可及,朱由校有充足的信心在看到了實物之後自己也能夠造出來同樣的飛鳥,然而前提條件是要看到實物。對飛鳥的渴望猶如一個黑洞,越是想要甩開它反而吸引力就越大,讓朱由校欲罷不能。
“要不……朕微服?”朱由校的話剛說出來,原本已經抖抖索索爬起來的幾個太監連帶着被攙扶着的魏忠賢又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皇上三思啊!”
微服私訪可不是鬧着玩的,既然是要微服,自然自己穿着的就不是龍袍頂着的就不是平天冠,而是和普通老百姓穿得沒什麽兩樣,否則一旦被識破了,比大張旗鼓地去探訪還要更加危險。魏忠賢對于這事情沒有半點信心,要知道皇帝從出生起就沒出過宮,現在忽然要去數百裏外的山西,危險性未免太高,況且微服私訪能夠攜帶的護衛也不能太多,這樣的情況下,别說是中國人了,就算是一般的山賊土匪想要打主意,護衛隊也不見得擋得住。
“朕一定要去!朕不管你們怎麽說,去太平是一定要去的!朕一定要看看那飛鳥。”朱由校看到自己異想天開的想法又被勸阻了,當下就來了脾氣,沖着面前這些太監們說道,魏忠賢不敢起身,腦袋釘在地上一副五體投地的樣子,“還請皇上三思啊!”
“三思!再三思人家就走了!到時候朕看不到飛鳥,拿你們是問!”朱由校小脾氣上來了,在桌上一拍,桌上的幾個小木人頓時就被震倒在地,一些零件在桌面上滴溜溜地滾動着,發出了木件的響聲。
“陛下,奴婢有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旁邊一個小太監輕聲說道,朱由校哼了一聲,“要說就說,反正朕要看到那隻飛鳥!”
“陛下,奴婢覺得,想要看飛鳥未必要到山西去啊,那飛鳥既然能夠飛行數百裏,那麽也可以讓他們駕馭着飛到京師來啊!”那個小太監連忙說道,這個提議一下子就讓在場的朱由校和魏忠賢眼睛亮了,沒錯啊!既然去不了山西,那麽就讓他們駕着飛鳥從山西過來啊!京師怎麽算也是自己的地盤,區區幾千中國人在這裏還是翻不了天的,當年土木堡之變就算成那樣了,瓦刺軍隊也沒能進京師一步,因此京師應該是非常安全的!
“好啊!”朱由校立刻就來了勁,連忙對魏忠賢說道,“那就召那群有功之臣進京,帶着飛鳥過來,朕要親自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