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挺好嗎?”曹湘在一旁笑了起來,“你說的這麽危言聳聽,實際上這些不都是好事嗎?你看首先農業委員會,在有了充足的人力與資源之後,現在建立起來的農場不僅能夠保證我們現有人口的糧食供應,同時已經開始畜牧業的大發展,能夠保證蛋白質肉類的正常産出了啊,甚至連兔毛羊毛都能夠量産了啊,這不挺好的嘛?還有工業的,我們現在已經能夠生産普通的五金器具,小到懷表,大到犀牛車,如果沒有執委會在資源分配上的傾斜,那可是搞不定的呢。”
“你當然能夠看到好的一面,沒錯,這樣做當然好處很多,能夠在很短的時間裏大力度地刺激工農業發展,可是跟着來的呢?那就是各個部門之間眼熱執委會的權力,”杜彥德苦笑了一下,“你自己就在秘書處工作,每天來執委會申請物資調配的元老有多少?甚至于晚上我要睡覺了都還有元老跑過來跟我套近乎申請物資。這東西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但是張元肖競和孫文彬三個人自己身在執委會,就不可避免地要把我們有限的資源向他們各自的部門進行傾斜,勢必就要造成一種執委會往自己口袋裏扒拉好處的感覺。現在的東方港可是從一片荒灘建立起來的,走到今天這步不容易,大家光看到了工農業委員會的成就,卻沒看到他們是如何肩扛手提地從一根根木頭一塊塊磚建立起來的,就應了那句話,光看見賊吃肉,沒瞧見賊挨揍來着。上次禹沙還跟我說了個笑話,說他剛進入人力資源部的時候在一旁說笑話,說東方港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畜生用,旁邊的人問畜生呢,他不假思索地就答道畜生拉車了,扭頭一看才發現提問的人是肖競,而且肖競正在拉車。”
“哈哈哈哈——”不光曹湘笑了起來,就連一直在他們兩人身後偷聽的謝明芳也哈哈大笑了起來,杜彥德一看後面有人,連忙站了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謝明芳,連忙朝她笑了笑,“小謝,什麽時候來的啊?”
“哦,就是你說笑話的時候啊,”謝明芳當然不想說自己這都偷聽老半天了,連忙扯了個謊。她頓時覺得自己臉上發燙,不過好在杜彥德和曹湘似乎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臉上,曹湘對她笑道,“你也覺得這個笑話有意思啊?”
謝明芳點了點頭,她身爲建築委員會的一把手,幾乎是手把手地從一片荒灘上建立起來的整個東方港,這樣的笑話并不僅僅隻是個笑話,同時也訴說出了當時東方港建設時的艱辛。此刻的她忽然從心底裏理解了丈夫在那個世界裏看到東方港被洪水沖毀後怒氣沖沖的與災難的始作俑者對峙,最後甯可跳入洪水之中也不願意苟活的舉動,還好他随之就被送回到了這個世界,并沒有真的死在洪水之中。
從剛才她偶然聽到的杜彥德和曹湘之間的悄悄話,讓她對杜彥德有了一個新的了解,楊銘煥之前所擔心的杜彥德悄悄将權力集中在手裏,并且試圖架空整個執委會的意圖似乎并沒有那麽嚴重,全然不像給她留下的那種印象。然而楊銘煥在來信中也說到了,他是因爲偷偷戴上了那個蟲洞圓環這才引起的性情大變,同時還受到了異世界的傷害,他在信中提到自己這段時間的變化是非他所願的,也述說了自己應該在執委會中做出了很多的錯誤決議。好在這次到得山西,陰差陽錯地竟然就解決了這個難題,此刻已經完全被治愈了,楊銘煥此刻不随着難民一起返回東方港,主要原因還是想要在山西做出一些成績來,想要盡可能的給自己造成的這些損害作出補償。和他相比,面前的杜彥德卻在自我檢讨之前作出的這些“貢獻”,從他說話的意思裏謝明芳覺得他似乎是打算真的急流勇退了,思索了片刻,謝明芳問道,“杜執委,我想問下,你之前所說的急流勇退識真臞到底是作何打算呢?”
杜彥德的臉色頓時變了,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很明顯,他和曹湘之前說話的時候謝明芳就已經在後面了,并且也都聽到了,此刻提出來,明顯也就是想要得到自己的答複。他苦笑了一下道,“這還隻是一個想法罷了,這不是本屆執委會執委的任期已經臨近尾聲了嗎?我打算下一次競選的時候就退出,不競選連任了。你家楊銘煥也是當執委的,你自己也肯定深有體會,那日子過得真是苦逼啊,每天真的是當畜生在用啊。”
謝明芳笑了笑,“那倒不至于那麽差,我們家楊銘煥以前因爲思想繞不過彎子,跟杜執委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争執,這事情我代表楊銘煥給您道歉啦,您可不要太放在心上啦,這屆執委會可是第一屆,大家又都是頭回上馬,趕鴨子上架的弄出點錯漏也是很正常的,更何況咱們執委會也沒有做錯過什麽決議啊,話說您要是連任,我肯定支持啊!”
“不對……”杜彥德并沒有接謝明芳的話頭,而是盯着謝明芳的雙眼,把謝明芳看得直發毛,“我雖然說不上哪兒不對,但是總之就是不對。”說着杜彥德走到近前,低聲跟謝明芳說道,“我剛才跟着孫文彬過來送文件的時候看過你,你橫了我一眼,明顯眼神裏有敵意,但是你在看過楊銘煥發來的信之後,态度就轉了個三百六十度……”
“是一百八十度啦!”後面的曹湘出聲糾正道,“三百六十度等于沒轉!”這句話把杜彥德鬧了個大紅臉,連忙朝曹湘擺了擺手道,“我這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給你打敗了!”
謝明芳也笑了起來,“杜執委還真是觀察細緻呢……”說完這句,她思索了一陣,幹脆竹筒倒豆子,把楊銘煥在信中所說的事情全都跟杜彥德與曹湘叙述了一次,這下兩人不由得都呆住了。雖然杜彥德一直都能深切體會到楊銘煥對自己有着一種近乎偏執的敵意,但是卻沒想到這敵意竟然會來自于一枚圓環,“還好我當時拿到的第一個蟲洞沒有影響心智的能力,”杜彥德有些不無後怕地說道,“楊銘煥同志對于這次事件是施行者,那些犧牲的歸化民士兵也都确實是死于他手,從生還者描述的最後楊銘煥自己左右雙手反制的情況我們曾經進行過讨論,沈彬同志覺得這應該是一種類似于多重人格的症狀,應當是體内的多重人格發生了沖突,隻是無法解釋他最後的突然消失。”他頓了頓,“真是沒想到居然會跟蟲洞有關。”
“是啊,這事情他也不想的,而且他自己也做出了抗争,隻是實在争不過對方,這才落于下風的,”謝明芳連忙爲丈夫開脫,“您看這次的事件能不能盡可能地縮小處理啊?盡可能地縮小到執委會範圍内呢?”
“不太容易,”杜彥德回答地很幹脆,“我說小謝,不是我和他有矛盾,我和他可是一個生産線上共同幹過活的,甚至于還曾經住過同一間宿舍,雖然對他的了解不如你那麽深刻,但是最近也的确發覺他的心性大變,讓我都有些猝不及防。不過我們畢竟是從一開始就是一起奮鬥的,現在又都是執委會裏的執委,我會盡量幫他。但是你也看到了,”說着杜彥德指了指元老新村的方向,“他那邊可是在元老新村,還死了人,掉了飛艇,這事情不是執委會能夠遮得住的。但是他這畢竟是事出有因,又是元老的身份,如果能夠如同他想的在山西好好運作一番爲元老院作出卓越貢獻,把時間錯開,沖淡那些元老們一時興起的群情激奮,沒準能夠給蓋下去的,隻是以後不能再這麽玩了。”
“那是當然!”謝明芳不由得籲了一口氣,她之前看杜彥德的面孔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猥瑣,但是現在看起來似乎挺正面的,完全沒有之前的感覺了,看來真是自己“疑人偷斧”先入爲主的思想鬧騰的。面前的這個杜彥德雖然并不是執委主席,但是作爲前面幾批就已經來報到的穿越衆,她很清楚杜彥德隻是沒有去争取,如果真的去争取,光是作爲蟲洞的擁有者這麽一條,他當主席完全沒有懸念,主席的職位完全到不了楊銘煥的頭上。
現在有了杜彥德的保證,她等同于就有了來自于軍方、警察機構、執委會秘書處等主要部門的支持,除非是楊銘煥再次遭遇那個蟲洞的影響跟杜彥德再次鬧翻,不然的話應該就沒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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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利曼站在船頭,海風吹打着浪花拍在雙體船的船頭,變成無數的水珠,濺滿了他的面孔。明明是冰冷的海水,這種被濺上液體的感覺卻讓他有了一個恐怖的回憶,他還記得自己在安南占城港外被濺滿了一臉熱乎乎的鮮血時的感覺。這個場景一次次地在他的夢中将他驚醒,讓他一直以來都是記憶猶新。對于他們這些“南蠻”入侵者來說,整個安南最讓他們無法忘記的噩夢是那些叢林中無處不在的死神,随便一點什麽絲毫不起眼的東西也許就是他們早就設置好了的機關,一個觸碰也許就會讓整個百人隊中一大半的人在尖嚎聲中化爲恐怖的屍體;同時那些死神也是在叢林中能夠以雷擊一般的聲響後将一個個的百夫長或者什長的腦袋胸口打爆,即便是從那次的占城港城下回到家已經幾年了,他依舊不能忘記這些死神們帶來的恐怖感覺,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無助感。
然而現在,圖利曼作爲門坦斯部落的使者,卻不得不登上這種小号的雙體船,載着以前從安南劫掠來的戰利品前往他們這些南蠻的遠房親戚們所在的蘭嶼島上去找那些傳言來自“死神”的交易者交換物品。
南蠻在一六二八年入侵安南并且試圖将安南新軍圍剿于占城港的行動遭遇失敗之後,他們終于在邁德諾人收取了昂貴的運輸費之後才回到的故土尼西亞,他們付出了一萬多人死亡兩千多人傷殘的慘重代價,卻沒能帶回多少能夠滿足他們生活的糧食。部落之間原本的戰力平衡被元老院步槍殘酷地打破,造成了一些不遺餘力和退縮不前的部落力量此消彼長,很快就爆發了爲了争奪糧食與人口的部落間戰争,這樣的部落戰争在原本還算平靜的尼西亞打得熱火朝天,就連之前一直在作出支持行動的邁德諾人也樂見于這群克洛汗人相互攻打,不時還要在克洛汗人之間點上一把火以鞏固邁德諾人在尼西亞的部分交易站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