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随着遠處傳來了呼喚聲,在場的人誰都知道叫的是謝明芳,歸化民們一個個心裏清楚,敢這麽直呼元老其名的,必定是另一個元老,扭頭望去果然是元老,而且來的還不止一個。走在最前面的是孫文彬和杜彥德,孫文彬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杜彥德則面露笑容走在孫文彬身後,他手裏牽着曹湘的手,曹湘手裏提着一個文件包,正在坑坑窪窪不平整的工地上艱難地行走着。
謝明芳看到了杜彥德,心裏有些不大樂意,楊銘煥在出事之前就一直和杜彥德有些不對付,總覺得杜彥德在暗地裏試圖掌握權力,甚至在不停地架空楊銘煥,想要把他從執委會裏清除出去。雖然這些隻是楊銘煥的個人感覺,但是謝明芳和楊銘煥是夫妻,兩人在平時生活中偶爾也會交流一下工作中的事情,因此謝明芳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了楊銘煥的論調,她也在潛意識裏認爲是杜彥德在掌控局勢,因此現在她看向杜彥德的的眼神裏都帶有一些敵意了,不過好在杜彥德的注意力全都在身邊的曹湘身上,完全沒有在意謝明芳的目光。
“小謝!有消息了!”随着孫文彬手裏的文件夾揮起,謝明芳的目光迅速就被文件夾吸引了過去,她不由自主站了起來,伸手從孫文彬手裏接了過來,“真的嗎?找到他了?”在一旁的孫文彬相當興奮地說道,“是啊!找到了!消息全在裏面,你自己看吧!”
謝明芳的手飛快地打開了文件夾,但是旋即又立刻關上了,她的心裏忽然抽動了兩下,面前這兩個執委和自己丈夫可都是穿越伊始的三元老,最早的那個用來換取大量銀子的手表還是楊銘煥提供的呢。現在這兩個人都是面帶微笑地看着自己,誰知道是不是好事呢?别看他們臉上笑,尤其是杜彥德那個黑胖子,一臉的猥瑣,誰知道是不是發現了楊銘煥的屍體?自己可是才有了孩子,如果一下子就成了孤兒寡母的,這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過啊?就算是元老,元老又怎麽樣?無非是比普通歸化民多出一些權力罷了,事實上元老承擔的工作遠比普通歸化民多得多,若不是她撂了挑子就沒幾個人揀得起來,她怕是早就已經去休息安胎了。
但是轉念又一想,沒道理,杜彥德雖然是一直和楊銘煥不對付,但是在明面上還是沒有和楊銘煥直接撕破臉皮的,如果楊銘煥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以杜彥德的素質而言應該不至于像現在這般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才對,至少也要貓哭耗子假慈悲一下吧?
況且孫文彬和楊銘煥的關系雖然算不得鐵哥們,但是平時也還是頗受照顧的,每次楊銘煥在跟自己談起有關糧食調配的事情時都會跟她說起有關孫文彬的趣事,聽他說起這些事情時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他和孫文彬之間有什麽沖突才對,因此就算是楊銘煥真的出了事,孫文彬也不至于如同現在這樣開心才對吧?
“打開啊!沒事的!他沒事!”孫文彬在一旁扶了扶自己的眼睛,興緻勃勃地跟謝明芳說道,“他還專門給你寫了一封信,不過内容是經過加密的,所以我們看不懂,你自己解密吧。”
謝明芳吊在喉嚨裏的心總算是放下去了,她一瞬間甚至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好在一直到現在她身邊始終站着幾個女歸化民,她剛才身體虛晃兩下的時候三四個人伸手把她環繞住了,生怕她出事。她最怕的就是楊銘煥一去不複返——更何況還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的,聽在竹林現場的歸化民士兵說起楊銘煥失蹤時的情況,他隻是在一通亂打亂砸之後消失在一陣藍光之中。實際上她很懷疑楊銘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當他得知了自己懷孕的消息之後就出去狂歡,竟然把自己一個人丢在家裏,接着又對自己的右手觸碰有很強的反應,随後又襲擊了肖競和自己。若要說這時候都沒有發生人員傷亡的話,随後他就在士兵的搜索下主動襲擊了這些來給他提供幫助的士兵,在竹林之中大開殺戒。
她到竹林都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四處被折斷的竹子,已經幹枯的各種葉子灑落的到處都是,黑色的血迹到處可見,而且還能夠聞到很重的血腥味,楊銘煥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一點都不知道,詢問生還者,人家都是一副恐懼到不能言語的表情。這一切加上孫文彬的試驗田裏墜毀的那艘号稱“元老院的驕傲”的飛艇殘骸,讓她越發不敢想象自己丈夫當天晚上的遭遇了。
停了孫文彬的話,她這才用已經有些瑟瑟發抖的手再一次打開了文件夾,上面是一封電報,電報上用明文寫着,“楊銘煥同志現在正在山西太平基地,正在處置有關難民轉移事項,正在與當地官員進行交涉。”她不由得愣了愣,楊銘煥不是在元老新村憑空消失的嗎?怎麽突然就出現在了山西太平了?從東方港到太平一路幾千裏,就算是坐飛艇也要幾天吧?她連忙低頭看了看時間,電報上署名的時間是十多天前的了。
孫文彬看到謝明芳在看署名時間,連忙解釋道,“我們這是在十多天前收到這封電報的,由于電報内容太過于匪夷所思,所以我們進行了三次核實,這才确定了在太平的楊銘煥同志的确是本人。”
“啊?”謝明芳一愣,“十多天前就收到了,你們還要核實?還核實了三次?這未免也太低效率了。”說着她往後翻了翻,這可不是一兩封電報了,後面厚厚的十多頁全都是電報紙,從下面的日期看,的确時間跨度很長。“他的身體情況怎麽樣?”
“哦,”杜彥德在一旁答道,“他的身體很好,詹傑在那邊對他的身體進行了詳細檢查,确信沒有任何後遺症。”
“後遺症?”謝明芳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但是她并不等到杜彥德回答,雙手快速地翻動着手中的電報紙,很快就找到了另外一條有關标注,“楊銘煥同志是随着一陣奇異的風暴來到太平的,被發現時他處于昏迷狀态,經過檢查沒有任何外傷,除了身上的衣服和頭發濕透了之外,也沒有發生缺氧等情況對身體造成影響。”
謝明芳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再在工地呆着了,她匆匆地朝通勤車走去,旁邊的歸化民們一個個放下手頭的事情,向她行注目禮。她朝着工人們微微點頭緻意,快步走到了通勤車前拉開了車門。
進了車内,她直接把文件夾翻到最後,裏面還是一張電報紙,她不由得喃喃自語道,“不是說有寫給我的信嗎?怎麽還是電報?”
這最後一份電報的确是楊銘煥寫的信,此刻的新世界可沒有舊世界的那種條件,在武朝大路上什麽互聯網、無線電話、有線電話可都是沒有的,楊銘煥想要和自己的妻子交流隻能依托寫信——寫信這東西耗時間長,路上投遞則更加麻煩,從太平到東方港,其中雖然有驿路連接,可是如果真的通過驿路來進行投遞,至少要三個月後才能被送達東方港了。通過送回青島再随着東方港号的返航送回東方港倒是要快一點,但是将近一個月的時間依舊讓習慣了短信一按對方就能收到的元老們無法忍受,因此楊銘煥隻能選擇了現有的最高黑科技——無線電報。
電報和電話不一樣,電報是通過無線電波廣播進行傳播,隻要是能收到無線電波的地方,都能夠毫無隐私地接收電報内容。因此在電報的開頭都必須要增加接收者的名字和地點,否則接收電報的人都不知道這電報是發給誰的。楊銘煥寫給自己妻子的信裏面寫的都是相當重要的事情,也是有隐私的,他不希望從電報員、譯電員到看到自己電報的執委、元老、歸化民們都能夠毫無障礙地閱讀自己的信,因此他采用了密碼的方式。
這封電報的開始是個四位數字,接下來就是各種複雜的英文字母,這些英文字母裏别說語法,就算是單詞都沒有出現,負責譯電的歸化民們甚至于不知道這到底是寫的什麽,一開始甚至以爲是用來測試信号的亂碼,不過從開頭的名字和地址看卻是元老,因此也隻好耐着性子老老實實把整篇電報的摩爾斯電碼給翻譯了過來,不翻譯還好,翻譯了後隻是更加看不明白了。最後實在沒辦法,隻好把這封電報直接交給了執委會,讓執委會去決定該怎麽處理。
其實這種密碼加密方式很簡單,首先通過那個四位數字乘以自己,得到了一個八位數字,然後将這個八位數字中的四位數字取出來再平方,然後再取出數字平方,就這麽周而複始,得出的數列然後和整篇文章進行對照,按照字母表的排列順序減去所在數字的值後,就能夠得到這個位置的具體字母。這樣的加密方式和舊世界堪稱無法破解的恩格尼碼密碼機相比簡直提鞋都不夠,但是在此刻卻成爲了幾乎無法破譯的密碼。
“真不知道他們想要說些啥,”杜彥德笑着跟身邊的孫文彬說道,“這要是在舊世界,還能說是爲了防止洩密,但是現在除了咱們,還能有啥人能夠接收無線電報啊?”
“有啊!”孫文彬立刻就笑了起來,“四川那邊不是還有架運輸機和兩個飛行員嗎?他們就能接收啊!另外人家夫妻之間的電報你去湊啥熱鬧?你老婆在旁邊,人家老楊的老婆可不在身邊,當然想的厲害,要是有些露骨的情話什麽的讓你們看了,那不是很沒面子?”
“你不說還真的忘了,”杜彥德不由得點了點頭,“四川那裏的确還得去跑一路才行,不過現在這時候蜀道應該還不大通暢吧?”
“當然不通暢啊!”孫文彬連忙推了杜彥德一下,“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一直以來通往巴蜀的道路就是老大難,舊世界可是建立了新中國這才開始修築通往四川的公路和鐵路的,别看我們走的時候到處都是高速公路,現在這時候可全都是山谷河流什麽的,不少地方甚至于鳥都飛不過去,想要進川,靠步行還差不多。我去過古蜀道旅遊的,那種道路往往是在絕壁之上,動不動就是一線天,猿猱鳥道的,以我們現在的車輛,在那樣的道路上根本就不可能通行的。”
“步行?”杜彥德搖了搖頭,“那絕對不可能,步行是最消耗時間的了,另外人力運輸後勤物資什麽的幾乎不可能,還要把一架運輸機從裏面運出來,别開玩笑了,真要是打算去把裏面的人和飛機搬出來,隻能選擇飛艇了。”
“飛艇?”孫文彬苦笑了一下,“飛艇都被老楊砸了,還飛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