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楊銘煥連忙把洪承疇的這句承諾應下來,他當然知道,現在别說是洪承疇,就算是整個大武朝的官兒都差不多一般模樣,收了好處總不可能給你開一張單子上面寫着今日收誰誰誰多少銀子,保證能辦成什麽事情,這筆錢投給洪承疇這邊,其實主要是給雙方關系多加一些潤滑,免得在山西山東等地行動時會遇到麻煩。雖然說楊銘煥也很讨厭這種貪污行爲,可是現在東方港缺乏的人力和資源基本上都在大陸,暫時也隻能選擇通過行賄這樣的方法來拉攏武朝官員了。而且如果說後世的那些官員們都是拿了錢再辦事的話,那麽武朝此刻其實更加可惡,這群官員們往往是自認爲官字兩張口,怎麽說都是自己對,經常還會出現收了錢不辦事的情況。不過楊銘煥也好陽牧秦也好,誰也不怕這群官員會在元老院的軍隊面前這樣做,當時北上籌備階段就已經下過定論,這次北上之旅,唯一的目的就是從武朝撈人。他們肯放人南下當然是更好,如果遇上了認死理不肯放人的,那麽就算是搶也要把人搶回來,保證抓回來的俘虜至少要有六千到八千左右,移民五千左右。
看到了楊銘煥眉飛色舞的表現,洪承疇心裏更是跳得厲害,這已經不需要更明顯了,人家壓根兒就是擺明了用這錢收買自己,他們這到底在打算幹什麽?中國人雖然号稱乃是華夏苗裔,但是畢竟是非我族類,誰知道他們心裏想的什麽?如果萬一是作出什麽害人的事情,那豈不是損壞朝廷聲譽順帶着還敗壞了自己的名聲了?
楊銘煥看到面前的洪承疇臉上一陣晴一陣陰的,倒是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他也不多說話,直接就跟洪承疇交底。這次北上平叛行動,主要目的就是抓俘虜,這些俘虜如果不被中國人運走,那麽處理的方法基本上隻有一個,那就是殺殺殺。作爲首惡的俘虜首先會被跟着所有的俘虜一起押往京城,然後被處以淩遲之刑,而其他俘虜,如果是有地方可以安置,則被編入軍戶,永世爲軍官的手下奴隸,若要是無處安置,那麽基本上隻有一個選擇就是砍頭——起碼砍下來的腦袋還能換銀子,爲了銀子不少官軍甚至連老百姓的腦袋也殺良冒功,就别提這些原本就是亂軍的腦袋了。
這一仗下來死了的亂軍都有三千多人,方才洪承疇和鄭崇儉已經去勘驗過那些腦袋了,勘驗的官軍書辦們把腦袋堆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即便是他們這些經常看到這種情形的人心中也頗有不忍,這樣一來的确是有失天和。但是轉念一想,抓獲的俘虜可是上萬人,如果真的送到京城去獻俘,皇上若是一聲“拿去”,那麽這一萬多俘虜可就要殺得人頭滾滾了,這樣的場景想象一下都讓他們覺得心裏有些發涼。
中國人前來平叛的時候拿的就是皇帝的聖旨,聖旨上明确地表明了,這次所有抓獲的俘虜,全都由中國人來進行處置,可以交由中國人運回東方港,即便是爲奴亦不管,并且他們所拯救出來的難民,也可在詢問難民意願之後,允許中國人帶走。實際上這卻是中國和武朝雙方皆大歡喜的條款,要知道中國人急需人力,在中國的“人人平等”思想下,和中國人有所接觸有所了解的老百姓基本上都很向往前往東方港的生活,即便是故土難離的,他們也是頗爲心動,就别提這些家已經被亂軍夷爲平地,家人往往已經死在亂軍之中的難民了,基本上就沒有想要回去重建家園的;而作爲武朝而言,這些難民的安置也是個非常頭疼的問題,首先遣回原籍是不可能的,他們的原籍基本上都是一片荒地,家裏無糧無種,地裏也沒有作物,房屋什麽的早就被夷爲平地,身上也好家裏也好,半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如果沒有朝廷補貼,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一片廢墟之上被餓死。但是朝廷此刻面臨整個陝西的叛亂,光是平叛就已經是捉襟見肘,更别提還有遼東建虜在作亂,根本就沒有錢。作爲皇帝的朱由檢也好,作爲皇帝代言人的魏忠賢也好,都知道現在的國庫裏早就是叮當作響,剩不下幾兩銀子了,而皇帝的内帑此刻還是萬曆時的底子,曆經幾任皇帝下來,根本就剩不下多少,加上朱由檢剛剛登基時大手大腳地賞賜宮人,也的确亂花掉了不少銀子,現在的内帑是真的空空蕩蕩,整個大武朝面臨着最尴尬的場景——缺錢少糧。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想要補貼難民重新發展,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群難民隻能選擇異地安置。
異地安置又是個特别麻煩的事情,當地的老百姓與新移民不僅在土地所有問題上,同時也會在生活習慣等問題上發生沖突,少不得會引起社會動蕩,這群難民中又有不少是曾經被亂軍裹挾過的,此刻因爲被歧視與壓迫,很可能重新揭竿而起,因此如何安置難民就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而中國人的出現,則非常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居然把所有的難民與俘虜全都要走了,當然會留下那些首惡交由朝廷處置。剩下的就是從山西太平到青島的問題了,這一路上直線距離就是八百多公裏,想要把這幾千名難民轉移過去都不容易,就更别提還有将近一萬俘虜了。
人是要吃東西的,吃飽了睡,還要拉屎撒尿,如果是走路的話,算一個人正常以三公裏每小時的速度行走,一天行走八個小時,那麽一天也就是行走二十四公裏,這二十四公裏的行走距離裏還可能發生其他不可預料的事情,因此隻能算二十公裏。沿途的道路情況在春天的時候相當糟糕,根據最近一次犀牛車送走難民到達青島的彙報,沿途山東區域内部分道路已經完全解凍,許多地段的泥路已經被泡化,變成了沼澤一般,但是在山西卻還有部分地方依舊處于冰凍狀态,并且沿途部分區域山路崎岖,即便是路面情況好的時候也要耗費過多體力來行走,就别提現在的這些剛剛吃上飯不久的難民了,因此根據元老院人力資源部派來的幹事估算,帶領難民抵達青島的途中至少需要花費三十五到四十天的時間。
按照每個難民定量供應三百五十克糧食來算,準備轉移的三千兩百多名難民一天就至少要消耗掉一點二噸左右的糧食,這還是緊急口糧供應,如果是按照标準口糧供應,那麽一天就要消耗掉一點六噸以上。這些難民中又以成年女性爲主,跟着大隊伍沿途行軍倒不是什麽難事,難的是怕會出現不怕死的土匪山賊半道跑出來搶人。保護這三千兩百多人的安全至少需要派出一到兩個連的部隊進行保衛,可是現在在太平俘虜營裏可是有足足一萬出頭的俘虜需要看管,外籍軍團在太平的部隊在抽調出一到兩個連的兵力後未免顯得過于捉襟見肘。
基于這些原因,楊銘煥在召開山西基地中全部元老以及高級歸化民人員讨論後作出決定,将護衛難民的工作交給山西大營。不過由于朝廷已經同意将難民和俘虜交由中國人處理,那麽山西大營對護衛的工作本身而言就沒有什麽責任的,如果貿然直接找到洪承疇或者鄭崇儉要求他們派兵護送,那麽被拒絕是肯定的,話說的不好聽的話吃個閉門羹也是客氣的,所以這才有陽牧秦帶領他們來到倉庫參觀“戰利品”這麽一出。
果然,在金銀的面前,洪承疇鄭崇儉與身後的那些官員們一樣,眼睛都直了,根本沒注意到楊銘煥提出了什麽,等到同意了之後才想起讨論條款——好在中國人也不是不講信譽之徒,他們開出的價碼是這群山西官員們無法拒絕的。元老院将移交這所有戰利品中價值五萬兩銀子的物資給山西大營,同時還将已經被打死了的全部匪首屍首移交給山西大營,由山西大營進行報功。此外,等到所有難民都安全抵達青島之後,太平營地還将再移交價值五萬兩的金銀給山西大營,作爲人員全部安全移交的酬謝。除了這些之外,太平營地中儲存的各種商品将由山西大營中的官員們在同樣出價的情況下優先采購。
和舊世界美軍在外國作戰時的習慣一樣,中國人同樣運來了他們自己無法消耗完的物資,大米、面粉和各種罐頭堆積如山,在扣除掉接下來的時間裏可能會消耗掉的數量之外,還有數量衆多的糧食無法消耗完的,這些物資運來的時候是通過犀牛車一趟趟的運輸,但是此刻由于華北地區大部分已經解凍,犀牛車的螺旋推進器無法在泥路上進行長途運輸,因此除非調用飛艇一類的運輸工具,否則就隻能靠肩扛手提的辦法才能把這幾座“山”搬回去了,所以能夠就地銷售掉是最好的選擇。
洪承疇并沒有把這事情當成什麽太大的好處,因此隻是随便應允了一句,要知道糧食再精貴,也遠遠比不上金銀可貴啊,隻要金銀在手,還有什麽買不到的?隻要金銀給足了,就算是建虜也打給你看。
不過鄭崇儉卻眼睛亮了,要知道他作爲山西大營的主官,每天都要面臨各種各樣的平亂大軍之間協調工作,尤其是左良玉的十萬大軍,雖說是前來進剿亂匪,可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動過。這十萬大軍雖說沒有動過窩,但是吃的卻是一點不少,每天需要消耗掉的糧食就是個天文數字,雖然說一直到現在平亂大軍消耗的都是其他地方調運來的官糧,但是這些糧食都是有數量的,去年的旱災到處減産甚至絕收,這才導緻了這場民亂,如果聽任官糧的消耗而不考慮補充,誰知道今年會不會再爆發旱災呢?如果今年再爆發旱災的話,那麽原本就已經減産的糧食隻會越來越少,到最後官倉的糧食儲備也會岌岌可危。中國人竟然能夠從數千裏外将糧食山運過來,這樣的運力讓他未免有些眼紅,他也想要有這樣的糧食山用來保護山西不再遭受缺糧的威脅,因此他直接問道,“你們這些金銀……能不能折算糧食給我們?糧食我們更有需要。”
楊銘煥有些疑惑地望向站在洪承疇身後的這個官員,同時也看到了身邊所有的官員都有些埋怨的眼神望向他,就連洪承疇都不由得有些驚慌,連忙悄悄側過身去跟他耳語,但是隻見鄭崇儉堅定地擺了擺手道,“不可!自古以來就有民以食爲天,此次天災造成的缺糧可謂是天怒人怨,如若能夠在一開始便有如此之多的糧食用以保障災民,又可至于讓亂民崛起?能吃飽飯,災民何至于逃荒?又何至于犯上作亂?”
楊銘煥笑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在和武朝人接觸中聽到這樣的話,不由得對鄭崇儉都多出一絲敬意來。“具體如何執行,還請諸位大人讨論後提交我們,我們的大門随時對諸位敞開。”
他話音剛落,幾名商務代表魚貫而入,開始向這群官員贈送起他們帶來的各種商品樣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