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到窗前向外張望了一番,這幾天的平亂戰鬥簡直就如同兒戲一般,外籍軍團的部隊基本上就是出去列了個陣,然後飛機俯沖打掉了對方的指揮部,洪傑的炮兵往固定标點打了十八枚炮彈,平亂戰鬥就算打完了,别說土著們覺得不可思議,就連他們自己都覺得簡直是千裏迢迢來這裏過了個家家。
此次戰鬥他們抓獲了一萬多名俘虜——具體是多少,到現在還沒有登記完,沒有登記的俘虜此刻還在俘虜營的東側,用竹條圍了起來,已經登記完的俘虜被集中安置在俘虜營的西側,準确數量倒是報上來了,七千八百人,等全部完成登記之後就要進行甄别,将其中那些窮兇極惡罪行滿滿的土匪抓出來進行處決以平民憤。
這次平亂的時間并不長,僅僅隻是兩個月還不到的時間裏,運輸大隊的犀牛車隊将數千噸各種物資與兩千名外籍軍團官兵從青島運到了太平,所有看到了這些物資的土著們無不掩嘴驚呼,對于他們來說,這樣規模的物資轉運,必須要動用上萬人經過五個月以上的大規模運輸才能實現,然而“髡人”們的那些噴着黑煙拖着水汽的大櫃車居然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完成了運輸。
這些重達數千噸的各類物資主要都是食品、被服與彈藥,其中倒是有一部分貨物,但是數量極少。商貿部在運輸大隊極度反對的情況下依舊裝載了數十噸的各類交易品,從玻璃杯到各種棉布都有,他們的意圖就是要打開山西晉商的市場。
幾乎所有關注明史尤其是明末史的元老都知道,晉商在明末是屬于在作死的邊緣興風作浪的存在,他們在長達數十年甚至百年的時間裏,通過資助讀書人等手段将自己的代言人送入朝堂,同時花大把的銀子拉攏朝廷中的“清流”東林黨,通過這些代言人在朝廷裏給自己增添保護傘。晉省的北部即是長城,長城外便是蒙古,蒙古部落常年遊走于草原之上四處遊牧,晉商則通過朝廷的保護傘給自己的走私活動開綠燈,賄賂各關防的負責人,将朝廷嚴令禁止交易的鹽鐵糧食等物資源源不斷地走私到蒙古,甚至其中還有大部分物資通過草原上的商路繞過山海關進入遼東,給白山黑水中的通古斯野人提供源源不斷的物資與軍備補給。晉商們還在明朝風雨飄搖即将傾覆的這棟大廈上猛踢——用踢簡直太過溫柔,他們簡直就是用撞門槌在狂擂,各種物資、糧食甚至是影響軍國大事的情報,源源不斷地從山西進入遼東,讓滿人猛然間壯大,最終奪得了天下。
晉商說白了其實就是後世馬克思所說的标準資本家,他們是沒有自己的祖國的,爲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連用來絞死自己的繩索都能賣,何況是國家?在明末他們協助清軍入關,滅亡了明朝,在清末他們贊助革命黨,滅亡了清朝。商人逐利爲本,但是不加約束,就一定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商貿部此次的目的很簡單,盡可能地在晉省以及周邊省份開展貿易,将曆史上被千裏迢迢運入遼東的各種貨物全數攔截,盡可能地收到青島來。同時按照商貿部的計劃,青島将建立起一個小規模的“殖民地”,元老院在大陸上搜集的物資與人員将首先在青島進行整合,再進行下一步的運輸。這樣一來,在青島就會建設起一個原材料加工基地與糧食儲存站,通過海上的物資運輸線來給東方港源源不斷地進行輸血操作。
“楊執委!”随着聲音響起,楊銘煥從窗前轉過身來,望着跟他打招呼的人,這人正是陽牧秦。此刻的陽牧秦臉上還有幾道血痕,當時在設定作戰計劃的時候丸山因爲害怕這些俘虜會用搭人牆的方式從冰湖後面與兩側的陡峭山壁爬出去,因此要求特偵隊在山壁頂上設置埋伏。陽牧秦表示了反對,但是因爲是命令隻得執行。戰鬥結束之後,俘虜們即便是發生了擁擠和踩踏事故,也沒有往上攀爬,因此特偵隊完全就是做了無用功,爲了攀爬那座還有不少地方還在結冰的山壁,兩名特偵隊員從山上跌落,一人死亡一人緻殘,這事情讓陽牧秦這幾天來都悶悶不樂。
“哦!是陽老弟,有什麽事情嗎?”楊銘煥連忙跟他點了點頭,他心裏一直都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元老的,因爲在那次莫名其妙穿越到十年後的旅程中,他明确地被告知陽牧秦因爲自己發動的叛亂而喪生,因此每次看到陽牧秦的臉總有些不大舒服。
“是這樣的,袁振力讓我來跟你彙報一下,飛機已經準備好起飛了,現在就出發還是等一下?”陽牧秦說着朝外指了指,遠處的雪地上正停着一架偵察機,忙碌的地勤人員還在飛機的旁邊遊走,在作最後的起飛檢查工作。
正說話間,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門口,接着就是大嗓門喊了起來,“楊大哥,我們的信已經交給開那個鳥的鳥人了,真的一個時辰就能送到嗎?”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賀人龍。
自打賀人龍跟着北上大隊的尾巴來到太平之後,就一直在看熱鬧,不是修辭,而是真的在看熱鬧。他也是打了多年仗的老麻雀了,從平匪、平叛甚至跟鞑子作戰的次數絕對是兩隻手數不過來了的,但是卻從沒見過這樣的戰鬥。他知道這群中國人的武器别說是打敗亂軍了,就算是把他們全殲了也不是什麽困難事,一開始他以爲自己的運氣來了,可以跟着這群中國人去打亂賊,他們吃肉,自己的人跟在後面喝湯——誰知道中國人到了太平,朝着亂軍打了幾炮,亂軍一潰散中國人自己就跟着撤退了,俗話說窮寇莫追是沒錯,可是這都潰散了你不跟着去掃蕩一下,是不是太對不起這麽好的武器了?讓他更加不能理解的是,這明明滿地的屍體,上去割腦袋換錢的大好事中國人竟然看不上,這些中國人看不上可是鄭家軍看得上,賀人龍還沒來得及招呼自己的部隊出去收割腦袋,太平城裏的守軍就在鄭家軍的帶領下呼啦啦全都跑出來割腦袋了,等到賀人龍的部隊趕上來的時候都割得差不多了,連湯都沒喝上幾口。
接下來就是雙方的靜坐,這一坐就是整整一個月,中國人用糧食跟對面的亂軍換起了難民——原本和亂兵換糧食這等同于走私,按道理說他應該要向平亂大營彙報的,但是中國人換來的難民尤其是女性,在亂軍大營裏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都要死上百人,換過來起碼還能活,不換就真的隻有死了。他賀人龍雖然是個糙人,但是卻還是有恻隐之心的,因此對于中國人的這些“人口走私”活動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這冬末初春天寒地凍的亂兵也跑不到哪兒去。中國人用糧食把這群亂兵裏裹挾的難民尤其是女人和孩子給淘換了個幹淨之後,前兩天忽然就開始了大動作,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勘察的附近地形,居然直接用大炮和飛機把這上萬亂軍烏壓壓就給轟到一處絕地全都給俘虜了。
讓賀人龍感到心中頗有安慰的是,這次圍捕行動中亂軍死亡了兩千多人,這些屍體當時被泡在融了一半的冰湖裏沒人要,髡人的軍隊全都在押送俘虜去了,因此他帶着自己的手下忙不疊的把這些腦袋收割了個幹淨。中國人對于這些腦袋一點兒都不感冒,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刨個坑把這些屍體都給埋了,不要曝屍荒野污染水源就行——連坑都是中國人刨的,他們直接開了輛裝了推鬥的犀牛車,選了個小山包,直接推了個巨大的坑就走了,填土這事情賀人龍實在沒臉再讓中國人去忙活了,自己招呼了手下全都搞定了。
今天洪傑找到他,跟他說應該要寫份戰報送達太原的平亂大營,向他們彙報這次戰況,這事情可把賀人龍給難壞了,他是個目不識丁的武将,字認得他他不認得字的,讓他寫戰報可真是難爲他了,于是乎洪傑隻好跟他兩個人商議了一番怎麽寫,然後通過外籍軍團的名義寫了一份戰報,由賀人龍蓋了章作證,就要發往太原。偏偏洪傑是個事兒媽,本來這捷報交給傳令兵送到驿站,然後一路加急北送,有個一天就能到了。洪傑不樂意了,這麽大的好事,怎麽能在路上耽擱一天呢?于是乎他就把袁振力給扯來了,讓他開飛機給送太原去。
袁振力此刻可沒有坐在飛機上,他面前的飛機裏坐着的是林金來和水辰正,這種雙人機在沒有挂彈的情況下再坐兩個人也不會超載,但是關鍵是沒地方坐,而且根據元老院命令,在土著們能夠正常駕機并且飛行員數量足夠的情況下,元老不得親自駕機升空作戰或者執行任務。因此這個命令就徹底隔絕了袁振力或者何滾龍開飛機作戰的念想,若要是放在平時,袁振力實在手癢了還可以仗着元老的身份升空玩一玩,但是現在楊銘煥就在營地裏,他實在不大好當着執委的面違反命令。看到駕駛艙裏兩個飛行員正在手忙腳亂的檢查着設備和儀表,他心裏總是在突突直跳,别看林金來是個老飛行員了,但是這家夥實際服役時間還不到兩年,飛行時間累積都不到一百小時,要是擱到抗日戰争那會兒,也就是個開神風的貨,現在居然成爲了元老院空軍的王牌飛行員,想到這裏的袁振力不由得鼻子抽了抽。
隻見跑道旁的一個士兵跑到信号旗手旁邊,朝他耳語了幾句,信号旗手立刻就打起了旗語。林金來的眼睛早就盯着那兩面小旗了,此刻一看是允許起飛的旗語,馬上就伸出大拇指朝着螺旋槳邊的地勤做了個手勢,地勤很快就發動了飛機的發動機,螺旋槳迅速轉動了起來,一股巨大的風吹得旁邊幾個地勤都有些站不住,趴在機艙邊的地勤給兩名飛行員做了最後的檢查,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飛機的艙蓋。
林金來頓時覺得吹在臉上刀割一般的風消失了,不由得籲了一口氣,耳機裏傳來了水辰正的聲音,“總算關了窗戶了,冷死我了!”
“可不是嗎?起飛喽——”說話間,林金來将油門逐漸加大,飛機兩旁的地勤将輪擋移除,飛機開始在積雪的跑道上向前跑動起來。
“這東西實在是太好了,你們賣嗎?”賀人龍剛剛收獲了上千個腦袋,就算是亂匪的腦袋不值錢,也有上萬兩,加上自己平日裏也有些積蓄,他便開始打起了飛機的主意,不過身邊的商貿代表聳了聳肩,“對不起,賀爺,這東西是個燒銀子的,基本上一天就得花費幾十上百兩,還要三十多個人來照看,飛這東西還得有專門的人,我們不推薦。”
“我不是要你推薦啊!”賀人龍無語了,“我是要買啊!你開個價!”
幾個商貿代表交流了一下眼神,過了片刻,一個商貿代表說道,“這東西至少要二十萬兩,”看到賀人龍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的黑臉,他隻好苦笑了一下,“您要是真想買交通工具,我們倒是可以賣給您一輛半履帶越野車,隻要八千兩就成!”說着他朝着旁邊的一輛車指了指。
賀人龍望過去那正是一輛和勞斯萊斯非常相似的小型車輛,前面是輪子用以控制方向,而後面則是兩條履帶,使用斯特林發動機作爲動力推動車輛前進,這種車因爲不需要使用鍋爐,重量相對于犀牛車來說非常輕巧,隻有八百公斤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