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土著們的心思一點兒也沒有在犀牛車與寨牆上的人身上,他們全身心地投入到庫房的哄搶與分贓之中去了,幾乎一整晚都是因爲分配貨物不平均的争吵響個不停,誰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其實已經被從寨牆上封鎖住了。
寨牆上的女孩子與她們的家人們在最短的時間裏按照林貝的要求盡可能多的搜集了外籍軍團的士兵們所攜帶的私有物品,同時還從寨牆上的屍體上摘取了身份牌——這種身份牌與後世美國佬身上的身份牌沒什麽太多的區别,都是一人兩塊,用繩子串着挂在脖子上,唯一的區别就是這些身份牌全都是竹片的,林貝把其中一塊放在了士兵的口裏,另一塊則交由小林姑娘收存。看到時間還比較充裕,林貝甚至動員了幾個女孩家屬把屍體都擡下了寨牆,找了一處房屋進行安置,盡可能保存屍體的完整。
忙碌了大半宿,總算是把這些事情都整理好了,林貝拖着疲憊的雙腿在寨牆上走了個來回,他身後是依然嘈雜的“分贓現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裏吵吵嚷嚷,試圖給自己争奪多一點的利益。他面前則是一片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準備攻寨的土匪們的宿營區。這些土匪們并沒有什麽令行禁止的習慣,晚上将他們的宿營區用火光照得通亮,絲毫不在意可能會遭到偷襲——當然,他們自己本身就是土匪,沒理由偷襲自己鬧着玩,而趙家寨裏的那些官軍,從白天的戰鬥來看,就算是守寨也顯得捉襟見肘,晚上出來夜襲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任務,因此他們也絲毫沒打算擔心遭到來自官軍的攻擊。
土匪們此刻一個個熱火朝天的,不少人還在火堆邊取暖,他們來得匆忙,甚至有不少人連帳篷都沒有,一路上搶掠了東西也隻能披在身上禦寒,好在糧食不夠的情況下還能打獵,冬天裏還是有些獵物可以獵取的。因此火堆旁取暖的同時,土匪們還可以烤肉,有人還帶了酒壺,一時間火堆旁熱火朝天,土匪們一個個喜笑顔開地吃肉喝酒,全然忘記了白天的時候受到過的反擊。
“大哥,這樣不好吧?”一個心腹湊到精光眼旁邊低聲說道,精光眼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就是要靠這個來激勵軍心,明天早上就全靠他們攻寨了,今晚他們想幹什麽就讓他們幹什麽好了,隻要不跑就成。”
說話間,遠處随着一陣嘈雜聲,一大群舉着火把的土匪正從外面走入營地。和在營地裏的土匪們不同的是,這群土匪此刻全都被繩子綁住了右臂,幾十個負責押送的土匪都行走在他們的右側,手裏的刀槍明晃晃的,從那群被押送的土匪們臉上面如死灰的表情就可想而知他們是被抓回來的。
“四爺!回來了!”看着營門的土匪連忙朝着騎馬的那人行禮,馬上之人正是四道風。他點了點頭,驅馬掠過這些被押回來的土匪,來到了營地中央的帥帳門口滾鞍下馬,掀開帳篷的門簾走了進去,帥帳裏正端坐着幾個匪首,上首位置正坐着精光眼。精光眼見到四道風回來,滿臉春風地站起來正打算打招呼,卻見四道風單膝點地拱手道,“禀報大哥!小四幸不辱命,已将逃人一百六十人全數押回,請大哥定奪。”
旁邊的幾個匪首面面相觑,他們知道今天早些時候有兩個大幫已經離開了大部隊提前回去了,數量正是一百六七十人左右,現在四道風這麽一說,那麽肯定就是把那兩個大幫的人都給抓了回來了。他們經曆了白天的戰鬥,其實對于明天能不能奪寨成功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看到那兩個大幫的離開,原本也是心有戚戚焉,但是現在看到這百六十人被抓回來,不由得心頭都是一緊。現在的情況一看就知道,這些人明天肯定是要被當作第一批派到前面去送死的,精光眼的這番作爲等同于殺雞給猴看,告誡他們不要想跑。
“有啥好定奪的?”精光眼故意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這幫家夥,有好處就來吃,看到點子硬就想跑,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啊?大夥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嘛?”
旁邊的幾個匪首連忙雞啄米一般點頭,“是啊是啊!”“可不就這個理嘛!”“抓得好!”現在這群匪首在人數上依舊處于優勢,但是現在他們的手下因爲今天白天的戰鬥已經被打亂了編制,現在又由于休息的帳篷不足,因此星羅棋布地被分得到處都是,現在就算是發難也湊不齊人,反觀精光眼和四道風,他們手下幾乎都裝備着精良武器,遊走于帥帳的附近,任何想要靠近帥帳的土匪都會被他們呵斥開,這些匪首們等同于被軟禁了,如果他們中誰敢唱反調,下一秒鍾也許就會腦袋落地,因此他們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跟着精光眼的話頭轉。
“大家都這麽覺得啊!”精光眼哈哈大笑了起來,“那麽就這麽着,這一百六十人編入到明天的敢死營,早上天亮後就派最前面去。”
匪首們心頭都是一凜,精光眼談笑間就把那一百六十人的生死給定了,這年頭土匪立寨可全都是看人頭的,誰人多誰嗓門大,這一百六十人被派去送死,那麽這兩個大幫必定元氣大傷,以後估計就滅債了也不一定。而他們自己也看到了自己的山寨地位岌岌可危,不由得暗地裏埋怨自己爲啥上了這當跟着跑這裏來,要是不出來的話,等這事情一過,豈不是坐收漁翁之利了?
精光眼當然知道他們心裏想什麽,他一副豪氣地樣子舉起酒碗大聲道,“各位兄弟,大家經過了今天白天的戰鬥,都知道了官兵的斤兩。”看到下面幾個匪首微微搖頭,心知不好,一時半會不知道要說什麽,可是四道風在一旁大聲插話道,“沒錯!今天大家的确打得不順,但是大家能夠看到今天官軍的铳雖然打得密,卻沒有多少人被打着,也就是說他們的人訓練不精,铳準度不好把握,時好時差。”
被這番話一說,倒是激起了這幾個匪首的共鳴,四道風連忙趁熱打鐵,“這就說明官軍們的人手實際上已經不充裕了,尤其是最後那連發铳,雖然打死打傷我們幾個弟兄,但是大家要看明白他們爲啥打這連發铳!”這話一說出來,頓時就惹得在場的人起了好奇心,“爲啥啊?”“就是,說吧!四爺!”
“他們爲啥要打連發铳?”四道風打了個哈哈,繼續說道,“爲的就是怕我們過于靠近,我們的人遠在他們之上,他們的铳打得再快,也無法擋住我們,隻要我們的人拼命往前沖,就一定能在很短時間裏沖到牆下,隻要沖到了牆下,就算是他們的铳一發一中,也沒辦法把我們都打死,這個時候隻要上了牆,火铳就失去了優勢,這時候就是刀槍棍棒上的功夫說了算了。”
“是啊!以前官軍裏也是這麽打的!”“對,隔着那麽遠放铳誰都會,但是兩邊短兵相接的時候就是有膽識的人說了算了!”“對啊!刀口見紅才見真章!”幾個匪首頓時就被刺激的差點跳了起來,紛紛心頭暗悔,今天白天要是不匆匆撤退,就以距離寨牆隻有兩百多步的情況來看,破寨也不是沒可能的,怎麽當時就沒想到這上面去呢?想到這裏,他們望向四道風和精光眼的眼神中都冒出一絲愧疚來。
“你們都要記住了,三點一線!”林貝低聲跟幾個小姑娘說道,這幾個小姑娘都是标準的山東女孩,身材瘦小的同時骨架卻是很大,提着這些半自動步槍絲毫不顯得矮小,“通過觇孔看到準星,然後把準星壓到敵人的身上,這時候扣動扳機就能命中了,大家來瞄一瞄!”說着林貝指了指寨牆外一具試圖偷襲被擊斃的屍體,“隻瞄準不開槍,大家記住一定要關上保險,多瞄幾次就行了,待會兒找個避風的地方去睡覺,守夜的記得輪換。”
女孩子們此時興奮莫名,她們都聽過花木蘭的故事,現在又都是十四五歲到十六七歲的花季,幾乎都憧憬過自己在沙場馳騁的英姿,現在居然能夠手握這些“軍國利器”和土匪作戰,一個個都非常興奮,哪裏睡得着,都叽叽喳喳地端着槍支在寨牆上練習瞄準,一直到林貝過來驅趕才戀戀不舍地轉身去歇息。
“軍爺!天亮了!”林貝被急匆匆地推醒了,他睜開眼睛不由得一驚,天竟然已經大亮了,他一蹦就起來,沖到寨牆前向外眺望,遠處的土匪早已經集結完畢,這時候已經在朝着寨牆的方向走來。“怎麽回事?怎麽這個時候才把我叫醒了?你睡着了?”林貝有些惱火地望着面前的小女孩,她正是之前誇海口說守上一通宵的姑娘,她此刻臉色煞白,想要搖頭卻又不敢亂動,林貝當然知道她肯定是睡着了,但是他也沒法去追究責任,隻能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對她說道,“沒事,去叫醒大家,注意不要讓寨子裏的人上牆來。”她如釋重負地籲了一口氣,然後跑去叫醒其他人了。
林貝看了看土匪的方向,差不多兩百人的土匪已經結陣,走在最前列,跟在他們後面的是五百多人的主力,但是對方的陣型卻發生了變化,他們不再如同昨天那樣擠擠密密地湊在一起,而是分散開來,差不多一米多到兩米的距離一個人。他不由得愕然,土匪們的陣型很明顯是針對步槍的遠射程作出的改變,如此分散陣型,步槍的瞄準雖然比較簡單,但是沖鋒槍就沒有那麽容易發揮火力了。
“大林哥!”随着女孩子的聲音響起,林貝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幾個女孩子提着武器已經跑了過來,她們手裏的步槍明顯和她們的個子差不多高,他知道這些女孩的作用不可能用來跟敵人刺刀見紅,因此他深吸一口氣,對她們命令道,“找尋自己的位置,坐下來,仔細瞄準,随意射擊!去吧!”
聽到了命令,女孩子們連忙跑向各自之前選好的垛口,找了地方坐下來,紛紛閉上一隻眼睛開始瞄準起遠處正在走來的土匪來。
“那些官軍是不是已經跑掉了?”“就是,昨天他們很早就開始放铳了,應該是跑掉了!”“好啊!跑掉了挺好的啊!你趕緊沖上去啊!”“幹嘛?騙老子去吃铳子?才不呢!”土匪們見到遠處的寨牆上遲遲不見動靜,紛紛心頭大喜,昨天晚上他們特地搞得聲響大作,想必官軍知道抵擋不住,半夜裏逃掉了。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讓他們大跌眼鏡了,随着一陣密集的射擊聲,牆頭升騰起一陣硝煙,彈雨帶着各種各樣的嘯聲掠過他們的頭頂,落在他們的身邊或者身後,除了幾個倒黴蛋之外,大多數人倒是沒有被打中。
“快!他們怕了!”幾個督戰的土匪大聲喊道,“沖得越近,他們越怕!沖到跟前他們就隻知道逃跑了!”說着他們揮舞起手裏的鞭子朝着寨牆一指大聲吼道,“沖啊!榮華富貴在此一役!”
土匪們頓時一片嘩然,紛紛朝着寨牆沖了起來,之前的松散陣型此刻也都亂糟糟地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