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設計也是無奈之舉,這條是浮動棧橋,又是被鋪設在海面上,它的重心就勢必隻能集中于浮橋的中心,安裝軌道時隻能選擇将軌道安裝在浮橋的中央位置,并且如果同時鋪設兩條軌道,兩側的平闆車裝載重量不同,浮動棧橋上再又有人員不停地活動,很容易造成棧橋傾覆的現象,反而得不償失,因此即便是現在運輸效率被迫降低,但是卻極大地提升了安全方面的保證。
軌道的一頭被鋪設到了信号山東面的一處空場上,這處空場占地足有一百二十畝,由于現在沒有足夠的建材用于建設大跨度帶頂篷貨棧,因此這些貨物主要還是露天存放。平闆車被送達後,在這附近等待的裝卸人員一擁而上,将集裝箱打開,将裏面的貨物搬出來,用人力搬運到不同的貨物堆場裏碼放。陳輝望着遠處的貨場,十多個穿着紅色馬甲的人手中捧着表格站在那裏,在搬運的隊伍中尤爲顯眼,搬運工人們在經過他們的時候大多會向他們展示自己搬運的貨物是什麽,他們也會根據自己手裏的表格确定這些貨物箱該擺放在哪個堆棧的哪個位置。
已經被搬空了的集裝箱則通過平闆車和軌道被送到一處有着輕型吊車的區域,這些吊車和東方港号上的吊車可謂是天壤之别,它甚至于動力都不是通過蒸汽來驅動的,而是鼠籠驅動的——沒錯,就像舊世界倉鼠籠裏的倉鼠最愛的健身器材倉鼠輪一樣的設備,通過人力在鼠籠裏奔跑産生動力,再用這個動力驅動吊臂将空集裝箱吊起來。這幾套設備原本是在東方港建立起來不久安裝于東方港碼頭上的,但是随着東方港的裝卸工作變得越來越繁重,并且在東方港的大型航吊投入使用之後它就被完全閑置下來。當時在籌備北上大隊的青島建設時這幾套鼠籠起重機被人想起來,于是被拆成幾個主體零件裝上了東方港号被送到了青島。
雖然說這套人力起重機不能吊運超過九百公斤的重量,一個空的集裝箱都有差不多兩噸半,因此這些起重機基本上都是相對布置,通過拉力将空集裝箱拉起來然後移走平闆車,再安放在空場上,等待東方港号的卸載工作完成之後,再按順序将這些空的集裝箱重新吊回平闆車再運走重新裝船。
“這些大箱子裏都裝的什麽東西啊?”陳輝對于這些碩大的集裝箱充滿了好奇,在房間裏的他隻能通過玻璃窗看到遠處集裝箱前的搬運工們魚貫而入,在裏面搬着東西又魚貫而出,就好像一大群螞蟻一般将集裝箱騰空,接着再看到平闆車将一個個的集裝箱又馱走。
“不知道,”陳輝的身邊是老劉頭,老劉頭此刻和陳輝的好奇心差不多重,與他們不同的是其他的幾個墩丁,那些墩丁們現在都坐在暖氣片旁邊,雙手伸向熱烘烘的暖氣片,暖氣片上甚至還放着好幾個搪瓷杯子,裏面裝着湯水。這些湯水都是早晨和饅頭一起發下來的,由于裏面有魚有肉,還能夠看到不少的油花漂浮在其中,因此他們大多數都舍不得一口氣把這些湯喝掉,都留在宿舍裏,等到中午吃飯前再喝。此刻的房間裏充斥着湯水的香味,同時也充斥着另外一種與衆不同的聲音,“對!這個字就是念‘大’!”“沒錯!我就記得是大!”“這個是大,那‘小’就是這個喽?”
除了老劉頭和陳輝,其他的幾個墩丁都圍在暖氣片旁邊,那裏除了有暖氣片可以取暖和烤熱湯水之外,同時也有一本大号的“教學讀本”,這本書是北上大隊從東方港出發時運過來的,作用就是爲了讓營區裏的人員能夠抓緊時間認真學習文化知識。裏面用正楷字體印刷着三百個常用字以及二十六個拼音字母,現在負責教學的歸化民們早就弄明白了一個道理,越早掌握拼音,就越能夠降低教學難度,因爲這些正楷字體的旁邊都有由拼音注明的讀音,隻要教會了民衆拼音,那麽給他們這本《教學讀本》基本上可以讓他們自學。
墩丁們的歲數有大有小,年紀大的如老劉頭已經有五十來歲了,根本就學不進去,因此他早就放棄了學習,每天大家湊在一起認字比賽的時候他就在一旁打混。反正就算他一個字都不認識,中國人照樣要包他的吃喝,無非是少一點罷了,他一個老頭原本就用不着多吃,況且中國人每天的基本食物配發量原本就比他們以前在墩台裏貓冬時要多,所以用夥食供應的手段壓根兒就沒辦法刺激他的學習積極性;而年紀比較小的陳輝此刻已經十九歲了,他早年受過私塾的教育,倒也認識不少的字,原本按道理說他應該在文化教育的過程裏應該如魚得水才對,但是他的學習積極性卻一點兒也不高,原因很簡單,他覺得這些文化速成教育是對“聖賢書”的侮辱。從他開始學認字以來,從來就是之乎者也亦乎哉地讀書,什麽時候都沒有學過那些樣子七扭八歪的“拼音字母”,況且他所認識的許多字此刻也在這些中國人手裏脫胎換骨,真是變得“他媽都認不出來了”。他當時就覺得非常驚奇,跑去向文化教員求證,文化教員告訴他這是爲了普及教育而簡化了的漢字。陳輝當時就覺得這簡直就是侮辱自己,跟文化教員吵了一架,要求教育中必須使用自古以來的字體,而不是這些侮辱聖賢的簡化字。文化教員當時一點兒也不生氣,直接表示跟他挑戰,挑戰方法就是兩個人同時用武朝文字與簡化字寫字,誰先寫完十次就算赢了。
陳輝從小學了好幾年的寫字,對于這種事情當然胸有成竹,當他信心滿滿地拿着毛筆和硯台走過去看到文化教員寫在紙上的字時就傻了,“憂郁的台灣烏龜”……這七個字如果用簡體來寫,基本上能夠一筆帶過,可是當他拿起筆開始寫的時候,“憂鬱的台灣烏龜”差點沒把他繞得暈過去,第一個字還沒寫完,人家教員就已經寫完兩次了,并且文化教員用的是鉛筆,一不用蘸墨,二不用注意握筆,簡直就是噼裏啪啦一路寫下去,這次比試讓陳輝得到了一場慘敗。由于這場失敗,陳輝也徹底失去了再和文化教員去争執正統不正統的勇氣,隻好采用消極學習的方式來表示他無聲的抗議。
但是墩台的其他幾個墩丁和他們完全不一樣,其中有幾個墩丁甚至于得到了“學習标兵”的稱号,還被文化教員聘請來協助教學,每天都能在吃飯的時候多得到一些配額。看到了這些“知識改變命運”的同伴們得到了切實的利益,其他的墩丁們一個個奮發圖強,在他們墩台的這些墩丁中幾天之内竟然湧現了兩個“學習标兵”和一個“認字能手”。
“這裏面呆着沒啥意思,咱們出去看看?”老劉頭回頭看了看屋子裏充滿着學習熱情的下屬們,大概是覺得自己擱這呆着有些不合時宜,幹脆跟屋子裏另外一個“消極學習”的陳輝建議道,陳輝扭頭也看了看那群熱情學習的同伴們,心中湧出很大的不爽來,重重地籲了一口氣,朝老劉頭點了點頭說道,“好吧,老劉頭,我們去看看。”說着直接走到門邊拉開了大門。
随着一陣寒風吹過,陳輝不由得被冷風吹得哆嗦了一下,風夾着雪花吹進了屋子裏,但是還沒等雪花落地就已經被屋内的熱氣吹得變成了水落在地上。“太冷了!”老劉頭也哆嗦了一下,跑到暖氣片旁邊拿起了擱在一旁的“防寒服”直接穿在了身上,然後朝着外面走了出去,陳輝也拿了件防寒服穿着走了出來。
這些防寒服和特偵隊裝備的羽絨防寒服沒得比,其實充其量也就是裏面填充了兩層羽絨而已,但是這些衣服和他們以前穿的棉衣根本就是兩回事,這些衣服不僅一點兒也不笨重,相反還很輕巧。他們的這些防寒服是人力資源部爲了這次撤離特别采購的,這些民用防寒服的造價雖然不廉價,可是這些衣服卻可以重複利用,因爲難民和俘虜的最終目的地是東方港和以後的占城港,這些地方雖然算不上赤道熱帶,但是卻也是沒有什麽寒冷天氣的,這些爲了寒帶生活所設計制造的民用防寒服隻要過了台灣基本上就失去了用途,所以一旦将移民送達蘭嶼,這些衣服就能夠被回收重新發放給北方的難民使用,最後還能夠在移民全部輸送完畢之後作爲商品在北方銷售。
兩個人離開了屋子,把門關上,接着在營區内随意地走了走,不多時就走到了岸邊的棧橋附近,此刻的棧橋附近真是忙得一團糟,一台台的空平闆車正在從卸載區前來的軌道上等待着拖上棧橋裝運,棧橋上則是人喊馬嘶的,一大群人正推的推,拉的拉,一台裝着集裝箱的平闆車在棧橋上朝着岸邊緩緩行駛着。海浪拍打着棧橋,橋體本身也因爲上面十多噸重的平闆車與貨物而向下陷下去不少,裝卸人員們一個個叫苦不疊,有的在加固棧橋組件之間的連接件,有的則是玩命地推動着平闆車,終于在十多分鍾的時間裏将這台拖車直接拉了出來。
“好了!軌道空出來了,下一輛!”随着扳道工的高聲呼喚,下一輛平闆車立刻在十多個裝卸工的推動下迅速就位。“不能這麽弄!我們得增加牽引力!”旁邊有人大聲喊了起來,由于實現考慮不足,沒有想到軌道上的平闆車會因爲橋體本身首重産生浮力不平均而出現起伏現象,而且由于前面幾輛裝了貨的平闆車開過的緣故,這些浮動棧橋組件中有一些進了海水,本身的重量也增大了,這才使得浮動棧橋的橋面變得越來越起伏不平,就連空車到位的速度都慢了很多。
在旁邊海軍士兵的指揮下,兩條大發艇靠攏了過來,在浮動棧橋邊停了下來,船員們将一根帆布水管抛向了棧橋上的工程兵,工程兵們很快就把水管安裝在浮動棧橋上,接着大發艇上的抽水機就運作了起來。
浮動棧橋本身是安裝了抽水組件的,但是本身因爲沒有動力,無法進行抽水作業,它的排水工作必須要通過外接抽水管道來進行操作。被東方港号馱着幾千公裏來到青島的這些大發艇上大多都安裝了抽水機,她們的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通過外接水管來給浮動棧橋提供抽水功能。現在的大發艇一側一根排水管正在向外噴吐着海水,那些原本因爲進水而沉下去不少的棧橋組件此刻也漸漸地浮了起來。
“不行,這樣的浮動棧橋隻能解決有無,不能作爲永久棧橋使用。”趙勇一邊說着一邊在繪制着大發艇爲浮動棧橋抽水的場景一邊說道,陽峰點了點頭,“是啊,浮動棧橋原本就是用來裝卸人員使用的,青島的港本來就是在膠州灣裏面,而不是在黃海這邊,等到明年開春化凍之後,我們就會運來建材與水泥,争取在短期内在青島建設一個水泥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