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和潘岱、李芬一起前往青島的總共有數十人的演出隊,他們中既有相聲、歌曲、小品演員,同時也有樂器演奏者,當然,這些樂器幾乎百分百都是民樂樂器,其中甚至于還有許多樂器連潘岱自己都沒有見過,因此在指導歸化民進行合奏練習的時候,潘岱也隻能在大方向上教授五線譜的識别方式,在演奏上就隻能“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了。好在元老院的歸化民們大多數以前過的都是些“吃人的舊社會”的生活,在新中國新生活的感召下,一個個都是百分百熱情投入到工作生活中去,因此這演奏團的工作這才能迅速而快捷地開展開來,雖然說五線譜依舊是屬于歸化民們“深惡痛絕”的東西,但是這些演奏者們好歹也還是能夠不用磕磕絆絆地演奏下去了。
這次演出隊的主要任務是向在前線的北上大隊進行演出,用來自東方港的特殊關懷方式讓他們在武朝冰天雪地中感受到溫暖,并且他們的到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音樂是跨越種族跨越物種的一種交流手段,他們來到武朝北方的另一個目的是通過音樂與其他表演,向這些即将被運往南方的難民與俘虜宣傳元老院的政策以及俘虜待遇,避免因爲士兵們的粗暴處理方式讓難民與俘虜心生抵觸造成沖突和損失。
但是這次演出隊的出征從一開始就遇到了大麻煩,他們所搭乘的船隻在一開始就遇到了持續兩天的糟糕天氣與大浪,不得不在來自蘭嶼的無線電導航下頂着糟糕的海況靠近到蘭嶼,接着又因爲大浪無法靠港,不得不繼續在糟糕的海況裏在蘭嶼附近海面逗留了一天,這才等到糟糕天氣結束在蘭嶼靠港。
在這長達三天的航渡中,整個演出隊幾乎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原本這些演出隊的成員們就大多是沒有坐過船的“土包子”,年齡又普遍偏大,在這樣的糟糕海況裏,東方港号裏上演了一出類似于過山車的好戲,就連“老船長”陽峰也敗下陣來,不得不打開窗戶對外吐了大半天才算緩過來,總而言之就是全船兩三百人裏也就是十來個人沒有出現暈船現象——李芬卻是其中一個。
李芬可以說是最讓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了,要知道潘岱在出發前信誓旦旦地跟李芬拍胸脯保證,一路上若是她出現了暈船情況,他一定會負責到底,保證認真照顧她。但是在海上被航浪如此折騰一番之後,李芬卻是爲數不多沒有發生暈船現象的人員之一,她不僅沒暈船,同時甚至還擔負了暈船人員的照顧工作。之前拍胸脯大吹大擂的潘岱此刻若不是李芬一直在悉心照料,怕是早就被海浪給折騰得隻剩半條命了。
另外一個沒有發生暈船的也很有意思,她不僅是女性,竟然也是元老院演出隊的一名成員。戚蓉源作爲演出隊的琵琶樂手,雖然在揚州一手琵琶彈得暢快淋漓,但是現在卻成爲了北上演出隊中的“靈魂護士”……北上大隊裏第二批人員中的醫療保障人員在因爲暈船導緻全體“癱瘓”之後,戚蓉源不得不擔負起了照料病号的工作來,她和李芬兩人是僅有的兩個沒有發生暈船的女性了,因此不得不被臨時征調來照顧暈船的病号。
這兩個臨時護士的樣貌在東方港裏都算得上是排名靠前的女歸化民了,此刻屈尊東方港号上充當臨時護士,卻歪打正着地造成了另外一種治療方案——大多數男性暈船者在見到了這兩個漂亮的“護士”之後都頗覺得不好意思,不少人都掙紮着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去,就連喂暈船藥什麽的都要順暢很多來。
東方港号在蘭嶼靠岸後休息了兩天,這兩天的時間裏,原本船上的船員們迅速地恢複了過來,就連不少的演出團成員也好了不少。潘岱雖然情況有所好轉,但是距離“活蹦亂跳”還是有相當的差距,不過東方港号的航行計劃擺在這裏,即便是還有一部分乘客沒有完全恢複,他們依舊被擡着上了東方港号,重新出港向北行駛而去。
“潘首長,要不要再喝點水?”李芬有些壞笑地看着有氣無力的潘岱問道,潘岱無力地搖了搖頭,“不要了,你去忙吧。”
李芬點了點頭,站起來把屋内的東西收拾好——在船上不比在岸上,一些零散的東西如果不收好的話,在船隻遇到糟糕海況颠簸的時候,就會在船艙中亂飛。她此刻小心地把藤制熱水瓶放入櫥櫃,又把茶杯放在熱水瓶旁邊的固定槽裏,接着關上了櫥櫃的大門,小心地搭上了門闩,接着朝着潘岱擺了擺手,“首長,我出去了啊。”說完她推開了房間的門,走到了過道中。
整艘東方港号是由木頭制成的大型木制運輸船,因此她的地闆、牆闆、門框窗框什麽的幾乎全部都是木質結構,李芬的硬底鞋走在木制的地闆上有節奏地發出了類似于鑿擊的響聲。她剛剛把門關好,身後不遠處也傳來了小碎步的腳步聲,扭頭一看,原來正是戚蓉源。
戚蓉源長着一張鵝蛋臉,大眼鏡濃眉毛,一雙櫻唇正面帶笑容朝她看來,“阿芬!你這邊怎麽樣了?”
李芬朝她點了點頭,“還好,已經沒什麽事情了。”戚蓉源走到近前,挽起了她的手,左右看了看,然後小心地拉着她走到了自己的艙室裏,她接着又小心地探頭出去看了看沒有人,這才小心地把門輕輕關上,又打上了橫闩。
“你怎麽啦?”李芬一頭霧水,她不知道戚蓉源這鬧的是哪一出,正打算再說話,卻見戚蓉源從櫃子裏拿出了熱水瓶和茶杯,給她倒了一杯水,端到了她手裏,然後坐在她身邊悄聲說道,“你現在成了元老生活秘書了吧?”
“啊?”李芬一愣,“什麽生活秘書啊?”她在東方港算得上是資曆最老的女歸化民,沒有之一,對于生活秘書的傳言卻也隻是停留于聽說這個層面。東方港的元老有五百多人,除了年老的十多名和年幼的二十多名之外,足足還有四百五六十名壯年元老,這四百多名元老中頗有很大一部分人沒有婚配。不光元老們知道男女比例失調會出大問題,這些歸化民們也是一樣知道的。這就有一部分“憂國憂民”的歸化民們開始提出“生活秘書”的方案,即讓一部分長相身材符合元老們審美觀點的女歸化民擔任元老的生活秘書,用女性特有的耐心與細心照顧元老們的飲食起居與生活需求。但是這些事情都隻是存在于“傳說”,并沒有任何女性歸化民跟别人說起自己是“生活秘書”,因此這個傳言也隻是存在于聽說層面。
李芬的表現似乎并沒有出乎戚蓉源的預料,她隻是笑了笑,“還說不是呢,你看你每天在元老的房間裏呆的時間最長,關懷備至的,要是元老被你感動了,還不得把你娶過去當正房啊?”
“什麽啊?”李芬的表情立刻變得很不愉快,朝着戚蓉源連連擺手,“我跟你的工作是一樣的,都是在演出隊裏擔任的演出任務,無非是我唱歌你演奏而已,我是把你當成好朋友才聽你說這些話的。但是我不想再聽你說起這些話了,以後真的不要跟我再說了,我……我早就心有所屬了。”
“哦……”戚蓉源一臉落寞的樣子,“我還以爲你有門路能夠當上生活秘書呢,我是想當都沒機會當啊。”
戚蓉源的話說得很凄涼,她和李芬不同,不僅不是黃花姑娘,她甚至于還被人買去做過妾,還被說成是掃把星,若不是運氣好,說不定早就被封在棺材裏殉葬了。雖然說元老們表示這些“迷信”的說法他們一點兒也不相信,可是自己已經不是黃花大閨女了,而且又已經是二十三四的“徐娘半老”年紀,她對于自己今後能夠嫁得一個什麽人非常沒有信心,在她的心裏,女人一輩子有什麽成就都沒有用,這個世界就是男人的,女人隻能附屬于男人生活,成爲男人的附屬品,努力得再多也不如嫁個好丈夫。
她倒是不奢求能夠成爲元老的正房,但是若是能夠以生活秘書的身份進入到元老們的生活中去,以元老們對女人的态度,再差也能當個妾,若是能夠生活在元老的身邊,自己這輩子基本上也就是進了保險箱,不用再爲自己今後的生活提心吊膽了。這原本隻是她心中的小秘密,但是随着這次北上之旅,和元老們走得比較近的李芬進入了她的視線,在她看來李芬遊走于多個元老之間,似乎有擔任生活秘書的可能,這才鼓起了勇氣親口向她詢問。
其實她并不知道的是,生活秘書這個“崗位”在東方港是完全沒有的,元老們中的确是有很大數量的單身漢,以他們的财力物力而言一個個全都是真正的鑽石王老五,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有想過通過“生活秘書”的方法來解決自己的需求問題。事實上生活秘書這個稱呼是在元老們的讨論中被提出來的,一部分單身元老在全體大會上提出了這個計劃,想要通過從女歸化民中挑選出一些人來滿足元老中嚴重的單身問題。
可是這個觀點受到了許多元老們的反對,首先反對的就是那些女性元老,尤其是沒有結婚的。熟知舊世界思想的她們何嘗不知道這些提出的男元老們心裏想些什麽?無非就是元老院分老婆的概念,可是這本身就是對于男女平等的一種踐踏,不僅直接将女性當作了可以分配的物品,更是會直接影響女元老們的擇偶空間——娶一個有着女權思想并且動不動還要跟自己耍小脾氣的女元老,遠不如催元老院給自己分一個“生活秘書”來得快,并且生活秘書絕對聽話絕對服從,用舊世界的話來說,幾乎等同于“肉便器”一般,這可是在舊世界想都不敢想象的“高等福利”;而已婚的女元老們也反對這提議,因爲元老院的元老們講的就是平等,既然沒有結婚的單身元老可以發生活秘書,那麽已經結婚的男元老也一樣可以要求發。可想而知女元老們面對分配來跟自己丈夫同房的生活秘書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尴尬,以她們的思想理念,又不能公然選男生活秘書,因此她們鉚足了一條信念,堅決不能讓這個決議通過。
反對生活秘書決議的同時也有一部分男元老,他們中有的是爲了維護家庭團結,也有爲了貫徹執行“男女平等”的政治正确,更多的卻是另外一個原因——防止特權腐敗。絕對的權力造成絕對的腐敗,如果元老身份就可以發生活秘書,那麽以後這個政策早晚要貫徹到歸化民幹部中去,權色原本就是政治中的大忌,如果元老帶頭搞起來,那麽元老院距離被歸化民推翻就靠近多一點了。
李芬從潘岱與衆多元老的聊天中聽說過這些,她雖然不知道這些代表什麽意思,但是卻清楚生活秘書政策一旦實施,她也許就失去了追求洪傑那個帥氣男元老的最後一絲機會,因此她一直都非常慶幸這條決議被否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