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方已經是第一百次罵娘了,他親自帶領着自己的這個步铳營追在最前面,但是即便是他已經跑到了最快的速度,氣喘籲籲的他們依舊跟在騎兵屁股後面吃土。不過龍騎兵的士兵們現在的樣子也絲毫沒有好到哪裏去,不少人身上的衣服都直接被勾破了,爲了安全,大家都是勾着身子附在馬背上,免得被樹枝挂到地上,有的人在前進的時候被樹枝勾跑了武器,不得不調轉馬頭回來撿取。即便衆多的麻煩導緻追擊速度變慢,但是馬畢竟是馬,龍騎兵的速度依舊遠在艱難跑動着的士兵們之上。
阮明方正打算再一次罵娘,眼前忽然一亮,這才驚愕地發現前面竟然已經是這片樹林的邊際了。不少的龍騎兵已經在前面的空地上重新整隊,也有跑得快的士兵在空地邊半蹲喘着粗氣。阮明方加了一把勁,快步跑出了樹林,覺得眼前也是直發黑,喘氣不已似乎肺都要燒起來了一樣。他隻好蹲了下來大口喘息着,同時用有些發黑的雙眼環視面前這片空地。這片空地是一個緩坡,大約長半裏多的樣子,坡頂還有大約兩三百個北方軍士兵正蹲坐着在那裏,看上去也是在喘氣。一面北方軍的帥旗斜着戳在地上,掌旗的士兵也蹲在地上喘氣,帥旗在微風中擺動着。
“該死的!他們的帥旗還沒倒!”阮明方有些懊惱地坐在了地上,“要是有門大炮就好了,一炮上去他們肯定就丢了帥旗了。”
“是啊!”旁邊的副将也是邊喘氣邊說道,“可是炮營走得太慢了,都被留在後面了。要是等着跟炮營一塊兒走,那起碼要慢上兩天還不止。”
“就你都知道!”阮明方有些沒好氣地怼了一句,“那是大帥的英明指揮,若是讓我們跟着炮營一塊兒走,咱們恐怕就沒辦法追上這些北方佬了,輕裝前進才能趕上!”說着他又深呼吸了一口,站起身來在那副将屁股上踹了一腳道,“好啦!喘過氣來了!去整隊!要沖上去了!”
南方軍的士兵們此刻已經大多數沖出了樹林,在軍官們帶着喘氣聲的吼叫中開始列隊,不少士兵由于在奔跑中體力不足,有的半蹲在地上,有的坐着,站着的都沒多少,“取掉刺刀!”指揮官大聲地喊着命令,士兵們不由得一陣哀歎,把塞得緊緊的刺刀從槍管裏拔出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抱怨歸抱怨,命令總還得照辦,他們一個個蹲下來,開始從槍管中取出刺刀,有的人抓住刀刃往外拔,也有人用匕首在槍口挑動刀柄,有的取得快,有的則塞得太緊,根本抽不出來。
“裝填!”不待士兵們完成,指揮官又下達了下一個命令,除了那些還在玩命往外拔刺刀的士兵,其他人都已經開始在往槍管裏塞入紙質定裝彈了。随着大多數士兵用通條把子彈塞緊,那位指揮官有些趾高氣揚地拔出指揮刀,朝着坡頂上大聲喊道,“齊步踏!”
步铳營的士兵們開始原地踏步,雖然說他們的隊列訓練并不怎麽樣,但是數百人的踏步之下,地面也微微地抖動了起來,“前進!”
數個步铳營陣列開始向前緩步推進起來,軍官們手中提着指揮刀,在隊列裏跑來跑去,大聲呵斥着走得過快或者過慢的士兵,讓他們在行進中整理着隊形。指揮官滿意地看了看這個大陣,沖着身邊的參謀官們說道,“瞧!有着我們邁德諾人的訓練,就算是安南人也能走出這樣的隊列來!如果能夠和龍騎兵一樣的戰鬥力,靠這樣的軍隊我們就能夠收複北安南。”
“是啊!北安南!”“其實咱們現在占據了南安南就差不多了吧?”“拉倒吧,我們的體質對于這種海邊區域很不适應,隻要登上岸,就很容易爆發傳染病。”“我們還生活在海上呢!上岸有什麽可怕的?傳染病多得幾次就不怕了。”
“安靜!”指揮官有些不耐煩地大聲呵斥道,“現在還在打仗呢!都給我看着,學習學習該怎麽指揮打仗,我們以後不會隻有這麽一個安南步铳營軍團的,你們遲早是要指揮新的軍團的,都學學!”一邊說着指揮官帶着這群面面相觑的參謀官們跟着步铳營向前緩步行走起來。
“這幫家夥,就是喜歡講排場!”羅素有些不耐煩的嗤笑了一下,“這樣走過去也就算了,我們的旗幟呢?連旗幟都沒有,士兵們豈不是找不到指揮?要是遇到反擊很容易出亂子的!”
“沒事的,将軍,”旁邊的侍從連忙陪笑道,“我們面對的是安南人,他們不懂得打仗,在我們的迅猛進攻下隻是一路挨揍的。”
“不要小看你的敵人,誰知道他們會作出什麽你無法想象的事情來。”羅素說着在馬屁股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朝着身後已經整好隊形的龍騎兵們揮了揮手大聲命令道,“我們也前進!”
“教官,他們上來了!”馬翔正坐在地上看剛剛被送來的情報,卻聽得有人大聲喊着跑過來了,擡頭一看,正是趙思文與幾個陸軍情報局的外勤特工,他們此刻一個個穿着北方軍的衣服,手裏也都是拿着普通的兵器,臉色有些惶恐,明顯心中惴惴不安。
“不用怕,要對自己有信心!”馬翔剛說完,就聽得趙思文急切說道,“可是現在雙方距離已經太近了,他們馬上就要進入到兩百米線了。”
“是啊,教官,我們的新兵還沒有掌握好元老院步槍的裝填和射擊要領,如果打起來發揮不出足夠的威力怎麽辦?”“是啊,他們的火槍射擊距離也能超過兩百米,雙方對射的時候我們的新兵肯定會吃虧的。”旁邊的幾個特工明顯也很不放心。
“呵呵,沒事的。”馬翔說着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走,跟我一起到第一線去瞧瞧來。”說完就向着坡頂的方向走去。
“開火!”步铳營的士兵們明顯對于自己手裏的武器能打多遠有着充足的信心,在進入到兩百米的同時,位于第一排的士兵們就在軍官們的命令下開火了,随着又是一陣硝煙升起,密集的彈雨朝着坡頂飛了過來。不過讓他們跌破眼鏡的事情出現了,他們的子彈并沒有打中坡頂的北方軍,而是噼噼啪啪地掉落在了前面的坡上。
“第二排!上前!開火!”軍官們沒弄明白什麽情況,隻是繼續命令着手下的士兵們前進一步再次開火。這次射擊效果并沒有比第一次好,除了少數幾發打到了坡頂上,其他的依舊是落在了緩坡之上。
“這些愚蠢的家夥,”馬翔半跪着舉起望遠鏡觀察着遠處的情形,跟身邊的外勤特工們解釋道,“這是因爲他們的位置處于仰攻的狀态,子彈會受到地球引力的影響向下掉,他們的子彈我們見過,大概是爲了防止槍管工藝不過關導緻炸膛,裏面裝填的發射藥并不多,如果隻是在平地上作戰還好,在這種仰攻的狀态下子彈肯定隻能打到一百五十來米的樣子。”說着他指了指遠處的敵人,“他們至少要推進到一百米才能對我們造成有效威脅。”
“傳令!”馬翔說着大聲命令道,旁邊的這些構成北方軍中堅力量的年輕将領們一個個立正挺胸,“我們要等他們進入到一百米射擊後才能‘崩潰’,在此之前,無論傷亡多大,也必須頂住!讓弓箭隊上前!”
弓手們在軍官的指揮下向前行走着,但是他們并沒有前行到坡頂,而是在反斜面靠近坡頂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下來,開始調整自己的弓,接着一個個彎弓搭箭。“放箭!”随着軍官的命令,一波箭雨劃過坡頂順着緩坡一直掉了下去。
“箭!”看到一陣箭雨襲來,步铳營的士兵們幾乎是立刻就慌亂了起來,不少人左躲右閃,相互撞在了一起,此刻的緩坡雖然不算陡峭,但是撞在了一起的人還是順着滾了不少下去,造成了更大的混亂。
“開火!”軍官們一個個惱火不已,士兵們也忙亂的從地上爬起來,提着火槍朝着山頂再次開火。
“這個位置打不到!”邁德諾指揮官看到這番混亂情形,也不由得憤怒了起來,大聲命令道,“繼續向前五十步!”步铳營的士兵們又一次在軍官們的帶領下繼續前行了起來,但是從坡頂上落下來的箭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相反似乎更加密集了起來。
阮明方不由得怒罵了一聲,帶着士兵迎着箭雨沖了上去,之前他們不是沒有挨過箭,但是似乎遠沒有現在這般密集,而且箭矢的威力似乎有所增強。随着“嗖”的一聲,阮明方的左肩中了一箭,他哎呀叫了一聲,兩個親兵上前舉起了盾牌幫他遮擋住。他咬了咬牙把箭拔了出來,這才發現這支箭并不是和之前在樹林前落在地上的那些一般,而是有箭簇和尾羽的箭矢,并且箭杆平直,似乎是松木加工出來的。旁邊一個士兵驚叫一聲倒地,他望了過去,原來在胸口上中了一箭,他快步上前用力抓住箭杆拔了出來,細細一看,竟然這兩支箭的做工完全一緻。
“這該不是中國人制造出來的吧?”他心裏暗自念道,但是現在已經由不得他後撤了,身後的幾個步铳營正在頂着他們向前行,如果他的營停下來就會攔住後面的部隊,造成更大的混亂。“前進!前進!”
步铳營前進到了一百五十米,朝着坡頂又打了一個齊射,這次齊射效果好了很多,坡頂的不少北方軍士兵中了槍翻倒在地,但是他們并沒有退縮,而是繼續站在原地,手上舉着盾牌,人影在他們身邊穿梭,阮明方看不清他們在幹什麽,但是看上去似乎是正在擡走傷員和屍體。
更猛烈的箭雨飛了過來,與他們仰着頭打仗不同,山頂上的箭雨在引力作用下更加輕松,直接就把站在最前面的幾排步铳營士兵們射得鬼哭狼嚎,雖然說傷亡率并不高,但是非常影響士氣。指揮官身邊站着好幾個舉着盾牌的士兵,遮擋着射過來的箭雨,盾牌上已經紮上了好幾支箭矢,他有些懊惱地朝着龍騎兵那邊看了一眼。
羅素的龍騎兵似乎并沒有什麽沖擊的打算,他們隻是緩步驅使着馬匹跟在大陣後面。事實上并不是羅素不打算沖鋒,而是之前毫無必要的沖鋒讓馬匹浪費了不少的體力,現在要等馬匹恢複一些體力才能再次發起沖擊,所以他根本就沒打算讓自己的騎兵沖鋒。邁德諾指揮官歎了一口氣,朝着前方一指,“再前進五十步!”
步铳營的士兵們連忙快步朝着前面又前進了五十米左右,在軍官的命令下舉起火槍,再次發射了一輪齊射。随着距離的再次靠近,火槍的威力和精度提高了許多,坡頂的北方軍士兵們又倒下了不少,這次他們明顯承受不住了,有人丢下武器就往後跑,更多的則是三五成群舉着盾牌往後退着。之前射個不停的箭雨也少了許多,看來坡頂後面的弓箭手們也開始後撤了。
“好了!準備沖鋒!”羅素拍了拍自己的頭盔,朝着身邊的士兵們發出命令,身邊的副官連忙說道,“将軍,我們還沒有接到攻擊的指令。”
“沖鋒!”羅素并沒有理會他,隻是抽出了指揮刀朝前一指,“跟我來!”一邊大聲暴喝着一邊身先士卒驅馬就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