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也由不得她前思後想了,陽牧秦已經連催帶推地把她往車上趕了。進入車内,讓她大吃一驚,車内并不是如同武國的車廂之内那般要不就是四面透風,或者就是悶在裏面一團黑漆漆的。這個車廂裏面的空間很大,好幾排座位擺在一起,可以坐下至少二十個人左右,如果坐在地闆上的話,坐下三四十個人沒問題,要是都站着,五十個人都還有地方空着,最讓她覺得驚奇的是,車廂天花闆上有兩個奇怪的東西,正在源源不斷地散發着光源。這些光不像是油燈或者是蠟燭一般發出昏慘慘的光芒,更别提這些發光的東西似乎是夜明珠一般散發着冷光。與此同時,車廂内也是一股溫暖的微風向外徐徐吹來,她幾乎是霎那就感覺到了非常溫暖。進入車廂的人都有着同樣的感覺,不由得面面相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從對方的眼神中找出答案,不過自然都是誰都不知道。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每個人都坐好了自己的位置,然後在門口負責警戒的士兵也紛紛登車——特偵隊員早就知道犀牛運輸車車廂裏的溫度要比偵察車高,此刻當然是借着“看押”的名義賴在犀牛車裏不肯回去偵察車。
陽牧秦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在前面的車廂面闆上用力敲了兩下,“開車!”
緊接着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給了一股推背的力量,明顯都能感覺到車輛在超前行駛起來。陽牧秦正打算靠着靠椅閉上眼睛假寐片刻,但是被身邊人輕輕推了兩下,不由得又睜開眼睛看過去,原來之前那個一直跟他說話的女子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他的旁邊。
女子一臉興奮地問道,“喂,你們是什麽人啊?”陽牧秦白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元老院”就側過身去。
“元老院是什麽人?鄉勇?衛所?你們的衣服和兵器一點兒也不像啊,你們的樣子看起來也不似官軍啊!”女子似乎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你們這種打仗的方法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火器……”說着她劈手就奪過了陽牧秦手裏的半自動步槍,一臉興奮地翻轉仔細觀看,“你們竟然全部都是使用的火器,這火铳做工好精緻,”說着在槍托上撫摸着,“你們的铳管竟然連一點沙坑都沒有,沒有毛刺,這樣的做工就算是最好的工匠也打造不出來,你們是怎麽造出來的?”
陽牧秦不由得愣住了,這個女子行動快捷而迅速,并且抓放準确,從她靈活翻轉着步槍的動作就能看出這個女人的手勁也小不到哪兒去。這時他才忽然想起“槍是軍人的第一生命”,連忙雙手上前抓住了步槍奪了回來,一臉忿忿地說道,“你别管這麽多,我們是來救你的就好了。”
“救我們?打算把我們送到哪裏去?”女子的好奇心明顯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喋喋不休地問個不停,“爲什麽要救我們?是官府讓你們來救的還是?”
“不是不是!”陽牧秦有些惱火了,“你别問那麽多好不好?你知道我們爲了救你們,一路幾百公裏奔波,光是今天一天我就至少跑了差不多十公裏,還進行了一場戰鬥,原本可以借着這次戰鬥消滅掉大批的亂兵,但是現在不得不按照命令撤退,我現在心情不好,你别老是跟我說話。”女子一臉愕然,但是似乎并沒有打擊到她的積極性,她隻是側着腦袋看着陽牧秦,然後悄悄打量起他的武器起來。
“他喵的!哪有這樣打仗的!”洪傑把手裏的計算器高高舉起就要往地上砸,但是最後一刻卻又生生停住了,從地上撿起一塊雪塊狠狠砸向雪地。
此刻兩邊的軍隊是一種及其怪異的情況,亂軍被那三發來不及被制止發射出去的霰彈打得全線潰散,朝着後方逃跑了。而這邊的部隊此刻也是正在撤退,遠處的外籍軍團士兵們正在登車,明顯馬上就要撤離戰鬥,而他的炮兵分隊此刻也早就把步兵炮轉換成了行軍模式,挂在了犀牛車的後面。士兵們正在往車上搬運已經卸下來的炮彈。
由于洪傑的強烈要求,炮兵在事先準備炮兵陣地的時候幾乎卸載了半車的炮彈,士兵們不僅撬開了大部分卸載的彈藥箱,甚至于已經安裝了大約八十發左右的引信。誰也沒想到總共就打了十五發不到的炮彈就要轉移,旁邊的士兵此刻一個個怨聲載道地把炮彈往彈藥箱裏放,裝了引信的也隻能先卸掉引信,由于炮兵的人不多,所以還從外籍軍團裏調了十多個士兵來幫助搬運炮彈。
“仗還才開始打,都還沒有接觸就兩邊一塊兒撤退,這樣打仗,打一萬年也打不完!”洪傑叽叽喳喳地說着,他身邊的林泉笑着搖了搖頭,低聲跟正在手忙腳亂拆引信的範涵低聲說道,“咱們的這位元老可是個性情中人。”
範涵點了點頭道,“可不是嗎?都念叨了半個鍾頭了,咱們加快點,可别給他念上了。”
林泉和範涵兩個基本上已經是炮兵中資曆最老的一批歸化民了,還是在攻打武安村中看到林深河獨自裝填飛雷炮時主動上前協助從而被特選加入炮兵的,這當時兩個鹽村的民兵此刻已經成爲了炮兵排的排長與班長了。
相比較起來,林泉這人比較精明,對于環境觀察比較仔細,而且在文化教育上比較勤奮,尤其是對于數學下了苦力氣的,尤其是在一六三零年的新年炮兵技能大比拼中,林泉以肉眼測距、彈道估算以及炮位設置測試中三項第一的出衆成績獲得了火線任命,升任炮排的排長,負責三門炮的管理;而範涵和林泉不大一樣,範涵還是在鹽村沒有“解放”之前就是個愣頭青,曾經帶着十多個鹽丁與武安村的打手對抗,但是卻因爲一盤散沙的村民拖累因此從來沒有打赢過。範涵在文化學習方面比不得林泉,但是在服從命令以及帶兵方面卻有着自己的獨到見解,因此現在是步兵炮炮排的一班長,負責火炮的發射工作。
兩人在炮兵中服役已經兩年了,現在能夠到現在的軍銜,已經算是升遷得比較慢的了,不過對于他們而言,反而是能夠吹噓得更多——在元老院的軍隊中怕是沒有幾個人能有他們兩個這般的武器使用經驗。從一開始的标準長矛,到飛雷炮、迫擊炮、彈簧炮、滑膛炮、六角炮到現在的步兵炮,還有前段時間原本正在開發的後裝線膛炮一開始也是由他們在進行試射的,不過是現在由于技能娴熟因此被特别選擇參加北上平叛行動。
“你說我們今天打死多少人?”範涵可沒有什麽太多的想法,對他而言,任何反對元老院的都是敵人,隻要是敵人,就該在戰場上被打死,因此他對于元老在發牢騷的事情非常地理解,他滿腦子裏都是今天這十來發炮彈到底幹掉了多少敵人?有沒有湊夠炮彈錢?
而與此同時,太平城牆上,卻是另外一種詭異的安靜,城樓上的徐偉雙手扶着胸牆,嘴巴張得老大,甚至忘記閉上,眼睛瞪得溜圓。他雖然沒能看到前面的三門炮進行的三發急速射,可是後來的那次三枚炮彈射擊卻是親眼目睹。
若是聽手下人說起這種火炮的威力,他是斷然不會相信的,這炮彈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射來的,在臨近亂軍頭上數丈的高度就爆開了。一開始他以爲是沒有算準開花彈的時間提前爆炸了,但是随後事實就告訴他錯了。炮彈在空中爆炸并不是要産生破片,而是将炮彈中的無數霰彈射了出去。在城樓上看下面的情形,簡直讓他覺得不寒而栗,一層層密密麻麻的霰彈在人群中橫掃而過,那一片片被掃倒的區域迅速地就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傷員哀嚎的聲音連數裏之外的城牆上都能聽到。
霰彈他見過,這不稀奇,虎蹲炮什麽的太平城也有,也是發射的霰彈。可是虎蹲炮的射程極爲有限,大約十丈左右就已經威力減半,若是更遠點恐怕皮都打不破。而此刻發射霰彈的炮在哪裏都看不見,所以這炮至少是在數裏之外發射的。他們又是如何做到讓炮彈在敵人頭上爆開的?又是如何讓炮彈在爆開的時候隻讓霰彈朝着一個方向射出的?
這樣的炮擊隻進行了三發的射擊就停止了,其實在徐偉看來,不停止也是浪費,因爲區區三發就已經把所有的亂軍都給打得抱頭鼠竄了,再發射不一定能打中的情況下也無法擴大太多的戰果,在這樣的時候,應該派出騎兵追擊,如果沒有騎兵,步兵也可以進行追擊才對,但是這都已經射擊過好一陣子了,開炮的這邊不僅沒看到有什麽反應,相反卻是連人都沒有看得到。隻是隐隐約約地看到遠處有幾個看起來個頭不小的車在走來走去的,不知道在幹什麽。
鄭芝虎此刻舉着望遠鏡同樣看着那些車,也是一般的張口結舌,過了好一陣才把望遠鏡放下望着愣在一旁的徐偉道,“我怎麽看着像是中國人?”
“中國人?”徐偉沒來由地背上一涼,“他們怎麽也來了?”一邊說着還朝着身後的幾個“投誠人員”瞥了一眼,“他們要是來了,那我們還打個屁啊?”
旁邊的幾個親兵此刻也不由得低頭瞧了瞧自己手裏的元老院步槍,鄭家軍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這些犀利軍備全都是來自于一個叫做“東方港”的小地方,别看自己用這些步槍打得敵人落花流水,但是這樣的步槍可是人家東方港軍隊直接淘汰了不要的武器。這要感謝鄭芝虎的大大咧咧,平日裏說起在東方港的見聞就喜歡嘩嘩嘩地往外說個不停,現在鄭家軍的士兵們幾乎個個都知道人家“中國人”的武器要比元老院步槍犀利不知道多少倍。
徐偉也顧不得鄭芝虎才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從他手裏搶過了望遠鏡,朝着那邊就望了過去,鏡頭前果然是一輛小巧的車輛,從車後方揚起的雪塵就可以看出它正在雪地中極速行駛着,前方還有兩輛個頭遠比它更大的車輛,也同樣在快速地行駛着。
“他們也在撤退?”徐偉不由得喃喃自語道,“這打的是哪門子仗?還才剛剛開火就兩邊都跑了?”
鄭芝虎不由得一陣手腳發癢,連聲道,“徐參謀,要不我們就沖出去掩殺一局吧!”說着對着遠處那片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的區域說道,“那片還有那麽多腦袋,多割一些回來也好,到時候拿來換錢也是好的啊!”
“割那麽多腦袋回來有啥用?”徐偉有些不以爲然,但是鄭芝虎卻是嘻嘻一笑,“中國人都來了,這仗我們是肯定不會輸了,他們不要這些腦袋我們要啊!到時候拿來跟山西大營裏換銀子也是好的啊!”
徐偉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那好吧!你帶五十人在前,我着一百人分兩組爲你斷後,你去割了就速速回來,千萬不要戀戰!那處距離城牆尚遠,萬不可被亂兵截斷!”
鄭芝虎這下不由得神清氣爽,雙高舉喊道,“總算能夠放開手打上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