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啊!接下來的雷又要打下來了!”有人大聲哀嚎道,“快跑!”這些士兵們此刻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天空中三聲炸響,下面就倒下了差不多上百人的屍體。也正在此時,之前被打倒的部分傷員也開始哀嚎了起來,“救救我!”“我的腿!”“我看不見了!”
之前他們雖然沒有看到急速射對于集群目标的可怕殺傷,但是之前戰場上殘酷的景象提醒了他們,在這樣可怕如同地獄一般的情形面前,他們以前所經曆的戰鬥簡直就有如兒戲一般,一直到現在他們甚至還沒有看到敵人是什麽樣子的。由于寒冷與恐懼,士兵們腿腳開始發抖,不由得向後畏畏縮縮地退了起來,他們身邊的軍官與督戰隊不僅沒有管他們,相反他們甚至有人帶頭逃跑,這樣的逃跑引發了連鎖反應,在前列的幾個陣列中士兵們已經完全喪失了之前的陣型,零星的逃兵在逃跑過程中彙聚成溪流,溪流在隊伍中再又一次次地彙聚起來,最後如同潮水一般地向後湧去。由于其糟糕的通訊條件,後面的士兵們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事情,看到前面的自己人潮水般地向着自己逃過來,口中吵吵嚷嚷地也不知道在喊着什麽,便如同咕咚來了一般也跟着往後逃去。
施立冬在聽到空中炮彈的爆響同時就已經抱着頭蹲了下去,不過他的運氣可謂是好到不能再好了,距離他最近的一枚霰彈擊中了他五步遠左右的一個樸刀手,給他身上增添了多一些血污,除了被吓得魂不附體之外,并沒有給他造成任何的損傷。在上一次挨轟的經驗告訴他,這樣的雷擊不會隻有一輪,應該至少還有兩輪才對,他不敢擡頭,隻是繼續蹲在原地,雙頭抱頭,就如同備受驚恐的鴕鳥一般。但是随着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居然始終沒有聽到後來的雷聲,過了好一陣他才從驚恐中擡起頭來,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所在的地方并沒有多少屍體和傷員,和他之前的隊列相比這簡直就是沒死幾個人,但是這支大軍卻已經因爲恐懼而自動崩潰了,所有的人此刻都是顧頭不顧腚地往回跑,旗幟和武器抛落一地,朝着大軍的中心位置逃去。
遠處的村落方向傳來了一陣轟鳴聲,施立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站在原地扭頭望了過去,可是卻什麽都看不清楚,他已經木然了,既然雷聲不再繼續,那麽應該就不會再死人了吧?他隻是呆呆地站着,望着遠處的那被拓養坤選作了指揮部的村落。遠遠的牆上有人影在晃動,似乎是在進行什麽動作,但是他這麽遠的距離看不清楚,在城頭上不時還有鏡子一般的反光會出現,但是往往隻是一閃即逝,仔細去看卻連閃光在哪裏出現過都弄不清楚。
牛大壯駕駛着犀牛運輸車,幾乎是壓着偵察車的履帶印在行駛着,這片區域雖然被大雪覆蓋,看不出地面的輪廓,但是根據車體本身的晃動能夠感覺到這片區域應該是農田,他甚至能夠通過車體的震動感覺出地面的田埂。由于田地上覆蓋的雪比較薄,犀牛車在這樣的雪地上行駛速度有所降低,牛大壯扭動着脖子,長時間的坐姿駕駛車輛,即便是有着号稱“超級舒适”的海綿坐墊,他依舊感覺全身腰酸背痛的,連兩條腿都有些伸不直的感覺了。
犀牛車的駕駛操縱是沒有方向盤的,前進後退全都是通過檔位控制器來進行的,前進就向前推,後退就向後扳,兩條螺旋推進器各由一組檔位控制器來進行控制,每組檔位控制器獨立有一個變速箱,都由一個獨立的離合器來進行轉換。因此在操作的時候,全靠兩隻手在扳動控制器推杆來控制,爲了減少操作推杆的力量,推杆的長度也被延長,标準的操縱杆已經被确定爲每根長度一百一十厘米。犀牛駕駛員在車内駕駛時是不需要方向盤的,隻需要兩隻腳同時控制兩個方向的離合器,同時雙手各控制一個方向的操縱杆即可。這樣的操作說起來簡單,但是在實際使用上還是必須要經過長時間的磨合才能熟練的,尤其是駕駛員們大都是新手的情況下,能夠做到現在這般數百裏長途駕駛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停車停車!”牆上的特偵隊員大聲喊道,“停車!掉頭!我們要把俘虜押上來!”牛大壯朝着牆上點了點頭,然後操作起犀牛運輸車來。
别看犀牛車體又長又寬,車身的頂篷加起來足足有四米高,但是使用兩個螺旋推進器通過轉速差轉向的時候還是相當靈巧的,隻見車體抖動着,一個推進器順時針旋轉,另一個則逆時針旋轉,車體開始在原地開始掉頭起來。
這時從前面的牆邊跑出兩個特偵隊員,其中一個押着拓海,另一個押着拓養坤,這兩人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脖子上被套住了一個套索,結頭頂在喉結的位置,輕輕一拉就會緊緊頂住喉結讓人非常難受,隻能夠加快腳步趕上押送者的步伐。這樣的押運方式還是在特偵隊初次奮戰于同南蠻的戰鬥中就早已試驗過,在後來推廣到了整個特偵隊裏,此刻更是輕車熟路。拓海和拓養坤兩人此刻隻能低着頭跟着押送的人手按着的方向向前快跑,喉嚨被人勒住,走慢一步喘氣都不大喘得過來,就别提來反抗了。
跟着他們的是陽牧秦,陽牧秦手裏除了端着一支半自動步槍之外,也牽着一根繩子。牛大壯首先不以爲然地看着陽牧秦,以爲他隻是牽着幾個俘虜罷了,但是接下來的情況險些讓他把下巴給驚掉了,接着從後面出來的人全都是由被子或者沾染了血迹的棉襖所所覆蓋着。但從外面看并不知道是些什麽人,不過從陽牧秦手裏牽着的那根繩子看,他們所受到的待遇可遠比前面的兩個俘虜要好多了。
陽牧秦的手中這根長繩子在每個人的右側上臂綁了個圈,這樣的綁法比較松散,和前面兩個俘虜的捆綁方法相比不至于讓人感覺自己被束縛産生抵觸情緒,但是這樣綁着手的人也基本上隻能按照牽着繩子的人方向前進,隻要向着兩側跑開,手上的繩子就會立刻把他們拉住,無法移動,解開繩子并非不可能,但是在緊急的時刻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些被包着的人正是剛剛被解救出來的女子,在簡單的甄别之後,特偵隊已經可以确定這些女人基本上都是被從沿途擄掠而來的,裏面從農家女子、青樓女子到官家小姐無所不包,來源之複雜讓陽牧秦的嘴巴都合不攏,前幾日這裏還有五十多名女人,但是随着這幾天的折磨和虐待,隻剩下了三十二名女子。
“簡直不是人!”想到這裏的陽牧秦不由得暗罵了一句,他後面緊緊跟着的女子卻白了他一眼,“憑什麽說我們不是人?”
“不是!不是說你們!”陽牧秦不由得尴尬一笑,辯解道,“我是說這些亂匪!都該被打死!”那女子點了點頭,“是啊!說的是!簡直都是畜生!”說着腳下的步伐跟着就加快了不少,但是她後面跟着的是個小腳女子,那裏跟得上她這般大踏步前進?不由得發出驚呼聲,把陽牧秦吓了一跳,連忙雙手扶住了後面的女子,“别跑那麽快!你後面的跟不上!”
那個女子點了點頭,但是臉上霎時間就紅透了面頰,這般情形把陽牧秦給吓了一跳,“你怎麽啦?”
女子搖頭不語,隻是低着頭抿着嘴,陽牧秦連忙說道,“沒事就好,别抿着嘴吧,這裏到處都是雪,地上滑,若是不小心滑一跤,嘴皮都給咬穿!”
這女子不由得眼中又充滿了疑惑,“你怎麽什麽都知道?行軍打仗還要照顧女子嗎?”
“不是照顧女子,你們要是受傷了,還不得我們來照顧?更加耽誤時間,所以小心點,别受傷,不然我們全都要跟着倒黴。”陽牧秦說着已經來到了犀牛運輸車邊,那女子之前一直都把目光放在陽牧秦身上,要知道這個男子身材雖然算不得高大,但是身形頗爲健朗,舉手投足之間充斥着一種久經沙場的氣息。偏偏一個這樣的男人卻生了一副娃娃臉,細皮嫩肉的樣子挺招人喜愛的。看到陽牧秦站住了,她才不由得把目光從陽牧秦臉上移開,這才發覺出陽牧秦身上的衣服是那麽地與衆不同,首先頭上戴着一頂鍋盔,鍋盔上蒙着白布,邊上甚至還有褶子,在遠處看的話還真的很像是一個小雪堆的樣子。身上的衣服和褲子厚厚的,明顯是棉襖一類的防寒衣物,這套衣物的顔色是一種土黃色,若是在秋季的北方,和地上泥土的顔色倒是很相似。他的身後披着一塊披風,披風全部都是白色的,一看便知應當是用來在雪地裏蹲伏時覆蓋身體用以遮擋身形的。他腳下踩着一雙外形非常奇怪的大皮靴,手上則是戴着同樣厚實的棉手套,上面滿是雪和水留下的痕迹,必定是在雪地裏活動了很長時間了。
她腦海裏滿是疑問,這個男人是哪裏冒出來的?她原本已經做好了被帶出去就找機會自殺保護自身的貞潔的,但是在一陣火铳射擊的連響之後,卻從門口沖進來這些穿着舉止古怪的人,并且行爲沒有什麽惡意,現在更是要把自己送走,聽說還是要送往安全的地方。她在之前出門的時候就瞥到了一輛奇怪的車,車的前面是雪橇,後面卻是很多小輪子組成的寬條幅,也不知道這樣的車該怎麽在地上跑動。此刻她打量完了陽牧秦,擡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東西才真的把她吓到了,面前是一個長三四丈寬兩丈的大家夥,這東西一看便能猜到肯定是鋼鐵制成的。
這讓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鋼鐵作爲朝廷的管制物資,民間一直以來都是沒有什麽保有數量的,尤其是在近幾年民變開始加劇的情況下,哪怕是想要找到一個鐵鍋都非常困難。而面前這輛巨大的車輛竟然全部都是由鋼鐵制成的,是什麽樣的人才有這麽多的錢來制造一輛這樣的鋼鐵車?她還在遐想,左側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轟鳴聲,她扭過頭望去,竟然又是一輛同樣的巨大車輛,車輛的下面有兩個長條帶齒紋的滾筒,正在地上滾動着。伴随着滾筒的滾動,車體正在原地進行着轉向。車的前面有好幾扇窗,看得出來有人坐在裏面不停地推動或者踩着什麽東西,他們的身上并沒有穿多少東西,動作絲毫不臃腫,細細看去,窗戶上竟然還有反光,原來裝上了一層水晶玻璃。她這下更加吃驚了,水晶玻璃是從優質的透明水晶打磨出來的,這種東西由于産量不高加工非常繁瑣,一直以來都是備受追捧,在她的故鄉杭州水晶玻璃一直都是有價無市,巴掌大的一塊都足以讓人鑲在大廳的瓦片中炫耀其透光性,簡直是能夠被用來當作傳家寶的存在,可是在這裏,這些車上,随便取下一片玻璃都能比個人還大,這樣的玻璃要是賣到杭州去,還不得馬上讓那些有錢人打破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