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讓賀人龍一行也同樣驚異的是,吼出這句話的人,竟然是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的,雖然這句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但是能夠确信無疑的是吼出這句話的人絕對和他們一樣都是陝西人,别看隻有這四個字,那種隻有自己人才能聽出來的自己人味道絕對是一聽就能确認的。
吼出這句話的人正是洪傑,剛才洪傑跟着詹傑以及兩個外籍軍團的軍官一起走過來,半道上就聽到前方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随着距離的接近,洪傑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有人在用陝西話在怒吼,當即便加快步伐跑過來想要勸架,當跑到近前,卻聽見前方拔刀聲響,還喊着要砍了自己這邊的人,當即也就顧不得什麽,大聲吼了一句。
此刻的洪傑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和士兵們身上沒什麽差别的軍大衣,隻是領口的炮兵領章不同罷了,身上同樣系着武裝帶,隻是背上沒有背架而已,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來站在最前面,把腰間的轉輪手槍抽了出來,但是槍口朝下大聲喝道,“誰也不許動手!發生了什麽事情?”
藍小亞此刻正在前面,見到元老過來,連忙把手裏的槍口放低走到洪傑面前微微點頭緻意,洪傑也同樣微微點頭回禮,“首長,我們到這裏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這裏等我們了,讓我們出示文書,所以我們就讓人回去拿。但是他們看上了我們手裏的武器,想要征用,所以……”
“好啊!”洪傑笑了起來,聽到這裏他又何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肯定是這些官軍想要征用特偵隊員手中的武器發生了争執,于是故意大聲說道,“武器有沒有被他們奪走?”
“報告首長,沒有!”藍小亞當然知道洪傑的意思,連忙大聲回答道,洪傑點了點頭,“不錯!沒給元老院丢人,就是要這樣,是我們自己的東西,就要牢牢抓在手裏,否則,我們軍人自己的權益還要别人來保衛的話,那拿什麽去保衛元老院?”
身後的士兵們紛紛大聲答道,“是的!”“就是!”“首長說得對!”一時間人聲鼎沸。
不過賀人龍此刻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那些特偵隊員身上了,他的眼睛看到了後面趕來的這一大群士兵。按照武朝的習慣,這些在最前面的尖兵往往都是最優秀的“夜不收”,這些作爲尖兵的精銳們往往脾氣大有脾氣大的理由,因此他們的裝備都是最好的,例如說衣甲鮮明、武器閃亮,無一不是撿着最好的來裝備。他之前看到這些特偵隊員們身上的軍大衣,皮靴什麽的時候尚不怎麽覺得驚異,但是随着從後面趕來的那群士兵出現,簡直差點沒亮瞎他的狗眼,後面跟着的士兵們居然身上穿着的和前面特偵隊員的衣服幾乎沒什麽兩樣,同樣都是又厚又重的皮靴,其中不少人還戴着厚厚的大棉帽,嚴嚴實實的真是一點兒風都吹不到。反觀他自己帶出來的這支數百人的“親兵”,要是沒有面前這些外籍軍團士兵做比較到也就算了,但是在這群人面前,他們一個個身披棉甲,裏面穿着單薄的衣服,頭上五花八門地戴着各種各樣的頭盔,從鳳翅盔、水墨盤子、尖頂盔到圓頂盔無所不有,更多的隻是戴着朱漆勇字鬥笠盔,有的盔頂上的盔纓已經掉完了,有的倒是完好,倒是那些有一半沒一半的,紅色的盔纓髒兮兮的在冷風中亂飄,在遠處看樣子狼狽得很,全然不像對面那般幾乎一緻。自己人身上的那些大紅色鴛鴦戰襖平時也沒有人漿洗,多次戰鬥中摸爬滾打下來早就已經染上了各種各樣的泥漿與血迹,和對面的那幫人一比,賀人龍就覺得自己好像帶了一大群叫花子出來了一般。加上士兵們在寒冷的天氣裏一個個縮頭縮腦,當下氣勢就掉了一半。
“你們是何人!”賀人龍也顧不得要打架了,朝着洪傑就問道,洪傑咧嘴笑了笑,“我們是來自中國東方港的志願軍,特地從東方港趕到這裏來協助山西平亂大營平定叛亂的。”
“中國?”“東方港?”“志願軍?”賀人龍的腦子裏接連閃過了這三個詞,且不說他大字不識幾個,就算是他身邊的幾個充當助手的“參謀”也隻能朝他微微搖頭,完全不明白這三個詞代表什麽意思,幸虧洪傑還是用陝西話在跟他說話,讓他至少聽懂了平定叛亂這個詞。思索了片刻,他幹脆大聲問道,“你們是來自安南的嗎?”
“是的……”洪傑有些不樂意地答道,對他來說,來自安南這個詞簡直就是一種恥辱,但是卻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确是來自于安南,畢竟他們出發就是以安南省的名義出發的,無論是什麽文書上,都特别标注了這一條。
這時從後面又走上來幾個人,那正是丸山直樹、阮文玉和詹傑,丸山手裏端着一個紙筒,走到前面來,雙手舉高展開來。一看到丸山手中展開的東西,賀人龍連忙滾鞍下馬,連忙趴倒地上,“恭迎皇上聖旨。”
丸山手中端着的正是朱由校通過魏忠賢發出的聖旨,賀人龍身邊的士兵們面面相觑,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該跪下來,因爲對面的士兵可是一個跪下的都沒有。左顧右盼一番,最後有人還是忍不住先跪了下來,接着就是撲通撲通地跪下了一大片,異口同聲道,“恭迎皇上聖旨。”
丸山端着聖旨走上前來,雙手展示給賀人龍看,不過賀人龍不認識字,平時也隻是跟着洪承疇一起接過幾次聖旨,不過這難不倒他,他朝着旁邊使了使眼色,身邊的幾個參謀連忙湊上來看了一眼,便連連點頭。賀人龍這才爬起來,朝着丸山道,“這位老将可是這支安南軍之領軍人?”
在他面前的這一大群安南軍中,每一個人都是面上無須,一個個年輕氣盛,唯獨隻有丸山一臉胡須,賀人龍便自然而然地把丸山當成了這支軍隊的領軍者。不過丸山一臉懵懂,他聽不懂賀人龍的陝西話,隻能求助地望向洪傑。
洪傑苦笑了一下,“他是外籍軍團的總參謀長,這個……”說着他指了指旁邊站着的阮文玉道,“這位才是外籍軍團的志願軍指揮官,”說着又指了指自己,“我是志願軍炮兵總指揮,還有空軍的沒來。”
這下輪到賀人龍一臉懵懂了,面前這個老鄉明明說的就是陝西話啊!但是爲什麽自己聽不懂啊?讓洪傑好說歹說一通解說,好不容易才弄明白這支客軍原來還是來自四個不同的單位,按照武朝軍制而言就是一支步軍一支炮隊,一支則是号稱精銳夜不收,最後一支讓他無法理解,爲什麽叫空軍?難道是空空如也讓人虛壯聲勢的隊伍?
洪傑也懶得跟他繼續解釋下去,便問,“我等已經自我介紹完,不知将軍又該如何稱呼?”
“哦!在下賀人龍!”洪傑說了這麽多話來,也隻有這麽一句是賀人龍能夠輕松理解的,當即便答複道,“賀某人聽從洪大人的命令,特地從太原星夜兼程趕到此處迎接諸位客軍,方才略有得罪,還請……”
洪傑連忙揮手道,“沒事沒事,不知賀将軍的隊伍所在何處,何時能夠出發?”賀人龍連忙道,“現在即可出發,隻是……”他猶豫了片刻,看了看洪傑那邊的那一群士兵有些好奇地問道,“諸位就跟随賀某的隊伍這般走着去不成?”說着還朝不遠處那輛偵察車努了努嘴問道,“那車的馬匹也該牽過來了吧?這般推着去還不如不要這車呢!”
聽了賀人龍的話,洪傑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朝着偵察車招了招手,隻見偵察車車尾噴出一道黑煙,就見那輛車自己開了過來。開近了一看,賀人龍這才發現原來車裏面還坐着好幾個人,在車内與車外之間似乎有一層冰覆蓋了一般,他不由得好奇伸手在玻璃上摸了摸,倒也感覺的确是冰涼的。他不由得脫口而出,“這車難道不需要騾馬牽引即可自行?”
洪傑已經沿途見過了無數同樣驚異的表現,此刻也見怪不怪地點了點頭,但是賀人龍的下一句話就讓他一哆嗦,“那不是跟勞斯萊斯一樣了?”賀人龍全然沒有在意洪傑的反應,而是在車身旁轉了好幾個圈,“這倒也完全不同,那勞斯萊斯可是有四個輪子的,這車沒有輪子,隻有雪橇,後面還有個這樣怪怪的盤子,也不知是做何用,真是不錯,居然不用人在上面踩就能夠自己走。”
詢問一番洪傑這才知道,原來自從“合夥人計劃”在肇慶與明州推廣以來,肇慶的“車輛廠”就在一刻不停地開工,生産出來的車輛遠遠不能滿足廣東一省之需求。但是即便是如此,也絲毫不能阻擋有錢的士紳官員們對“勞斯萊斯”的追求,即便是廣東勞斯萊斯的質量遠遠比不上東方港産的同型車輛,但是這種不需要牛馬牽引即可自行的車輛依舊掀起了一股“勞斯萊斯熱潮”。且不說廣東附近的湖南江西等地,就連湖北河南此刻也有不少城市裏開始出現勞斯萊斯的身影,就連山西太原此刻也有好幾戶大戶家裏購置了“勞斯萊斯”用于炫富。
聽了洪傑的翻譯,詹傑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便将這“勞斯萊斯”的淵源跟賀人龍講解了一番,賀人龍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聽到說中國之時爲何覺得耳熟,原來這些勞斯萊斯就是你們的産品!你們還有這車沒?我也想買一輛。”
“這是小事,”詹傑笑了起來,“我們這次前來太原,爲的主要是平叛,這種笨重的車子我們沒有攜帶來,等到平叛完成了,我送給賀将軍一輛!”
賀人龍一聽頓時就興奮了,嘴巴險些都咧到耳根去了,“太好了!那就先謝謝諸位兄弟了,我們現在就走嗎?”說着就招呼身邊的親兵把馬牽過來,熱情地把缰繩遞給了身邊的洪傑,要說洪傑可是他的陝西老鄉,他還指望着能夠在路上多跟他拉拉家常套近乎呢,這一見面他們就許諾送給自己一輛勞斯萊斯,要是多套套近乎,沒準還能多點好處呢?
洪傑熟練地接過了缰繩,但是随着一陣冷風吹過來讓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連忙又把缰繩交給了旁邊的特偵隊士兵,他跟面前的老鄉說道,“不用不用,我們也有車,比這個大一些。”說着朝後面招了招手命令道,“你們去,讓運輸分隊把車開過來,我們準備要出發了。”
說完又轉向賀人龍,“賀将軍,還請派一名熟悉道路的人爲我們帶路,最好是上我們的車,賀将軍要是不嫌棄,也坐我們的車吧。”
正說話間,随着一陣機械的轟響,從遠處開過來一輛犀牛運輸車,看到這輛車,賀人龍的臉色都變了,他還從來沒想到過會有這樣巨大的東西,在雪地上自由地行駛着,車身下的兩條螺旋推進器正在轟隆隆滾動着,推動着車身向前疾馳着,來到他們身邊停了下來,隻見洪傑熟練地把車廂旁邊的大門往下一拉,車門便打開來,車廂内明亮的燈光照射着,一股熱風撲面而來,讓賀人龍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這……你們就是坐着這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