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現在的狀況并沒有好到哪裏去,眼前發黑的他覺得耳朵裏除了嗡的鳴響之外什麽都聽不見,邁錫尼此刻隻覺得自己胸腔裏的心髒咚咚咚地劇烈跳動着,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會跳出來一般的感覺,臉上皮膚感覺緊繃繃的,頭頂似乎頭發都豎起來了,而且似乎還有什麽在向上扯着自己的頭發一般。
這時幾個水手跑了過來,把旁邊已經确信死了的屍體挪開,檢查看看有沒有生還者,見到臉上除了火藥燎黑就是血污發紅的邁錫尼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便走過來問道,“司令官!您還活着嗎?”
敵地地仇鬼艘學戰月孤術顯
邁錫尼木然地望着前面的桅杆,還在那裏發愣,水手看他胸腔起伏,估計也是沒死。兩個水手便上前把他擡了起來,送往下面船艙的醫療室,畢竟看傷和治療這事情還是船醫靠得住。邁錫尼此刻的腦袋裏完全是空蕩蕩的,剛才的沖擊波讓他完全失去了意識,就好像丢了魂一般,隻是傻傻地坐着任人擺布。
随着旗艦的中彈,也給邁德諾艦隊帶來了災難性的後果,後面跟進的艦隊此刻并沒有意識到艦隊司令和大多數高階參謀非死即傷,隻是繼續按照旗語上的命令,跟随旗艦行動。而旗艦此刻也正面臨非常可怕的情況——船舵完全失效了。
之所以稱驅逐艦打出去的三枚炮彈爲幸運之擊,是因爲三枚炮彈都造成了重大的戰果,落在火炮甲闆上的炮彈消滅了多門火炮的戰鬥力,讓其無法發射以壓制驅逐艦,也讓後面等着旗艦開火引導射擊序列的其他艦隻隻能在後面傻等;落在艉樓上的炮彈不僅消滅了大量的邁德諾高階參謀,也同時癱瘓了邁德諾艦隊對海戰的指揮能力,此刻信号旗還挂在桅杆上,盡管後面跟着的船上水手們對這已經明顯不合時宜的命令大眼瞪小眼,但是隻能老老實實跟着在後面瞎轉;至于說起瞎轉,那就是第三枚炮彈的戰果了,這枚近失彈雖然沒能直接命中旗艦的船身,但是落在船尾附近,在尾舵的位置發生了爆炸,這次爆炸直接損毀了尾舵,讓其隻能保持向右偏斜的位置。此刻旗艦甲闆上亂成一團,又沒有水手收帆,同時也沒有軍官指揮,因此旗艦此刻是滿帆狀态全速帶着好幾艘主力艦在那裏兜圈子。
“目标!旗艦左側前方鋒銳級!方位二三五!距離三百一十五米!高爆彈一枚!裝填!”觀測手此刻也等待艦長和射擊協調員指揮了,直接自己搜索起覺得合适的目标起來,炮手自然是他說打誰就打誰,二話不說就把炮口對準了那艘鋒銳艦。
此刻的旗艦後面跟着的幾條主力艦也開始有些覺得不對了,有人在甲闆上朝着旗艦打信号旗,有的扯開嗓子沖着旗艦大喊,但是旗艦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悶着頭繼續在哪裏朝着右側繼續前進,帶着這一大堆主力艦向着遠離戰場的方向駛去。
“轟轟轟”随着三聲爆炸聲響,旗艦左前方的鋒銳級戰艦左舷二層火炮甲闆附近發生了一次爆炸,另外兩枚炮彈落在海裏,騰起了高高的水柱。那條鋒銳艦見勢不妙,連忙掉轉船頭,想要躲避驅逐艦的死亡凝視。但是舵手此時慌亂不堪,一把舵輪打下去,船體向着右側轉過去,後面跟在右舷的一條華麗艦爲了規避,也隻能向右側猛打舵輪。在這種快速行駛的情況下,華麗艦的後方緊跟着的一條鋒銳艦來不及避讓,隻能硬生生地一頭撞了上來,在華麗艦的艦尾撞了一個大口子。
撞擊點的位置位于船尾船長室附近,華麗艦的船長室此刻被完全撞癟了,裏面的幾個仆役被當場撞死,附帶着還損壞了轉向的尾舵。撞擊的鋒銳艦則損毀了艦首,和華麗艦相比,這艘鋒銳艦可要損失大得多了,她的船首完全撞裂,船首像都直直插入了華麗艦的艦尾,整個前桅被撞斷,帶着上面的帆纜和前方的華麗艦後桅上的帆纜全部攪在了一起。驚恐的水手們連忙順着倒塌的桅杆向上爬,手裏拿着刀拼命地砍着能夠看到的每一根纜繩,不論是華麗艦上的還是鋒銳艦上的。
他們隻能選擇砍斷纜繩,否則兩條船會被這些纜繩越纏越緊,最後能夠把船隻拉得傾覆,造成更加可怕的後果。
雖然說這兩條船和上面的成員們苦不堪言,但是他們的苦難卻已經結束。因爲驅逐艦已經沖入了一百米的距離,原本等待射擊指令的水手們也自主射擊起來,而且一旦有人開火了,他們身邊的炮位或者附近的船隻也會跟着開火,這樣一來,足有上百門火炮朝着驅逐艦開火起來。
同時被上百門火炮集火攻擊是件恐怖的事,邁德諾艦隊一側迅速被升騰起來的硝煙所遮蔽,大大小小的保齡球從硝煙中殺氣騰騰地飛出來,帶着劃破空氣的嘯聲對着驅逐艦的方向飛了過去。
即便是驅逐艦上的官兵們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但是看到這麽多炮彈飛過來,腿腳發軟也是難免的,他們紛紛找尋地方躲避,不少人隻能選擇趴在舷牆下,祈禱自己不會被擊中。
彈雨飛過來,砸在驅逐艦的附近,但是由于倉促開火并且射擊距離還是有些不夠近,因此炮彈大多還是落在了海裏。不過射中的炮彈還是有的,一發炮彈命中了右舷的船舯位置,擊穿了右舷舷牆,炮彈落入了淡水艙,把裏面幾十個大木桶給砸壞了,裏面的淡水嘩嘩地從破孔往外湧出來,樣子很吓人。另一發炮彈落在了右舷的水線附近,同樣也擊穿了船舷,這枚炮彈的戰果很不錯,這個位置雖然說不在吃水線以下,不至于讓船隻開始大量進水,可是在浪花中總是有不少海水會從破孔湧入進來的。
“損管隊!去抽水!準備堵漏!”鍾斌發布着命令,心裏卻想起了以前在當海盜的時候自己面對這種事情的無奈——他甚至不知道船底漏水的時候該怎麽救。此刻船底艙的損管隊員們快速趕到了漏水的位置,木匠們扛着修船的材料,沖上前去把船材安放好開始固定,水兵們則搖動着抽水機,把現在已經漫過膝蓋的海水往外抽。看着排水孔往外嘩嘩地吐着海水,鍾斌的心總算微微往回放了放。
驅逐艦甲闆上的水兵們從各自隐蔽的地方爬了出來,反正等待邁德諾人下一次齊射至少還要一分半鍾,這個時間段是自己發威的大好時機。
“同志們!在他們開炮前我們要打出更多的炮彈來,幹掉一條是一條!”鍾斌大聲吼着,同時沖到了機槍位置,之前由于敵方船隻上目标不明顯,機槍一直都沒有開槍,此刻既然已經進入了一百米,那麽自然就不能客氣了。“機槍準備!自由射擊!”
機槍手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如同一頭猛虎嗅到了血肉的腥味一般,槍口頓時就爆發出了長長的火舌。他們也根本管不上敵人多少了,隻是照着自己看着不順眼的地方就掃射,驅逐艦右舷同時射出三條火鞭,在遠處的船隊中掃來掃去。
但凡被火鞭掃中的船隻,無不迸出大量的碎屑和鮮血——在這樣密集的彈雨面前,這些船殼根本就抵擋不住,躲在炮窗旁的水手們算是倒了大黴,機槍手專門撿着炮窗附近來回掃射,那些倒黴的水手們大多都是慘叫着倒在了火炮甲闆上,鮮血染紅了旁邊開着的火藥桶,将其完全浸濕,無法使用。
至于那些沒有擊中人員的子彈也不見得就是全無左右,不少彈頭打中了堆積在火炮旁的炮彈上甚至直接打在炮身上,在火炮旁到處亂飛,這樣的彈道根本就無從預防,不少躲在火炮後面或者其他艙室的水手也會被這些根本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的子彈打中,隻能抱着傷口在地上亂滾。受傷的點火手們手中的火叉亂丢,有的直接戳到了旁邊沒有蓋好的火藥桶上,便直接引燃了火藥。火藥燃燒起來就根本無法撲滅,而且火勢兇猛,沒有人敢頂着這樣的大火上前滅火,隻能等火藥燃燒完才能澆水。受傷未死的水手們此刻就是倒了血黴,一個個在大火中慘叫着,能動的拖着自己受傷的軀體翻過炮窗直接跳入大海,不能動的隻能在慘叫聲中被烤成焦炭。甲闆上的水手們隻能端着帆布水管給甲闆澆水降溫,盡量保證甲闆不會起火,一旦大火蔓延上了甲闆,那麽轉瞬就會點燃帆纜,到了那時候真的就是回天無力了。
這時候邁錫尼已經蘇醒過來,他推開身邊的船醫,拖着發軟的雙腿爬上甲闆,這才看到了猶如地獄一般的場景,旗艦上到處都是屍體和血污,連帆上都還不時有血肉在向下滴落,火炮甲闆上有一個大洞,還在向外冒着青煙。他連忙擡頭望向自己的信号旗,上面還挂着“跟随旗艦”的旗語。邁錫尼不由得氣急敗壞地一通大吼,讓手下的人去把旗語換掉,換成自由作戰。
他望向船後方,一艘華麗級和一艘鋒銳級主力艦此刻撞在了一起,兩艦的桅杆此刻已經糾纏在了一起,把船身都拉得開始偏轉過來,如果再繼續拉下去翻船也不是不可能的。随着水手們砍斷了全部糾纏的帆纜,兩條戰艦呼啦一下正了過來,桅杆上趴着砍纜繩的水手們頓時有如投石機上的石頭一般被甩了出去,在空中發出驚恐的叫聲。
不遠處的幾條主力艦已經開始起火,有的還在不時發生爆炸,熊熊燃燒的炮窗裏不時有慘叫着的水手從裏面爬出來,帶着一身已經燒的發黑的軀幹掉入大海。邁錫尼此刻心裏冰涼,手腳發抖,對于邁德諾人而言,海船就是命,比金錢還要更加重要的,他東方艦隊原本就因爲上次入侵東方港一次性損失了六艘鋒銳艦而元氣大傷。這次是邁德諾海軍總指揮親自安排他對中國人發動一次大規模偷襲,爲了保證戰役規模,還從其他多支艦隊裏調集了多艘戰艦趕來支援,誰知道此刻在一艘之前毫不起眼的三桅帆船面前吃了憋。
即便是到現在還沒有擊沉一艘敵艦,驅逐艦此刻依舊是占了上風,在剛才驅逐艦的火力全開展示後,遠處的邁德諾艦隊紛紛向着遠離戰場的方向躲避,唯恐自己成爲驅逐艦的下一個目标。
“我們掉頭!”楊俊博都快氣得歪鼻子了,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一艘噸位不到勝利号一半的驅逐艦竟然開無雙,把個偷襲艦隊打得傷亡慘重。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斯頓,心裏真的是想要罵娘了,不就是遭遇了一場伏擊嗎?至于被吓得不顧危險一副顧頭不顧腚的樣子沖進暗礁區嗎?
他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是一副多麽驚慌失措的樣子了,“我們有這麽好的武器,竟然還要逃跑?馬上掉頭!我們回戰場!我要把他們都擊沉!”楊俊博手舞足蹈地吼叫着,隻要換身衣服,就是副“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扮相。
“不能掉頭!”斯頓呆了一陣這才說道,“這裏水道非常狹窄,現在不能掉頭,掉頭的話觸礁的可能性很高,隻能離開了暗礁區再穿回來。”
“駛出暗礁區需要多久?”楊俊博快要急死了,遠處的驅逐艦猶如羊群前的牧羊犬一般,驅趕着一大群邁德諾戰艦向着遠處逃去,而自己這條真正的被寄予厚望的主力艦卻夾着尾巴落荒而逃?這要傳出去元老的偉光正還要不要了?
“還要一天,首長!從這裏起往南到美人礁,然後轉向東面到得貓耳礁就離開暗礁區了。”斯頓無奈地回答道,同時還聳了聳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