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連忙舉起望遠鏡向着遠處看去,河面上已經有好幾條小船在河面上劃動起來了,許多士兵簇擁在船上,船在湍急的河面上晃動着,有的船上人擠得太多已經翻了,不少的人頭在河面上載沉載浮,兩條船底朝天地漂在河面上。北岸邊還有更多的人已經把船放在河面上,蜂擁的人群正在朝着船隻湧去。
“快讓開!快讓開!”随着一陣呼喊聲,城牆上的士兵們紛紛跳讓開來,一個傳令兵手裏端着地圖跑了上來,到得羅素身邊,把地圖雙手遞給羅素,“将軍!地圖已經送來了!”
士兵們現在都穿着短褲和裁掉了衣袖的麻布上衣,即便是如此,還是一個個大汗淋漓,天上的太陽照射下發熱自然是一個原因,而面前正在洶湧而來的敵人也同樣是讓他們出汗的原因。
“所有人返回營房集合,準備戰鬥!”羅素稍微猶豫了一下,終于發出了命令。
“怎麽會這樣?”“這不是安南人的戰争嗎?”“就是,要我們爲安南人打仗嗎?”“沒錯,安南人不是已經回來了嗎?”士兵們的竊竊私語嗡的一下子充斥了羅素的耳朵。事實上羅素怎麽可能不知道眼下這是安南人的戰争?然而他更清楚眼下界鎮已經不再是安南人的地盤,而是邁德諾的界鎮了。
不過羅素不可能把原因跟手下人慢慢解釋,他隻是大吼一聲,“所有人歸營!準備戰鬥!”
聽到了命令的傳令兵連忙快步下了城牆,騎馬朝着軍營方向絕塵而去。看到了羅素鐵青的臉,手下的士兵們自然知道他不是鬧着玩的,更清楚不遵守命令的下場,連忙都急匆匆地下了城牆朝着軍營方向跑去了。
集合鼓急促地在軍營中響了起來,城内各處的房子裏都湧出了邁德諾的步兵和龍騎兵,手中提着火槍和衣甲,有的甚至還提着衣褲,半裸着身子邊穿衣服邊走。他們身後的許多房間裏都伸出女人的腦袋朝着他們招手,不過這些士兵完全來不及道别了,三通鼓不到的就是死,誰也不敢爲了道别把小命送上。
“通知所有部隊,在城外集合,準備作戰。”羅素身後已經逐漸圍攏了好幾個傳令兵,他們都是剛剛披挂好趕來的,一個個臉上滿是大汗,狐臭味随着微風陣陣襲來,讓羅素都有些感覺不快了。
“讓火槍中隊開過去,先堵住河岸。”羅素一邊看着由兩個勤務兵端着的不久前才繪制出來的地圖一邊下達着命令。
旁邊的參謀人員連忙說道,“将軍,不能這樣吧?火槍中隊使用的都是火器,讓他們在最前面未免太靠近水了,萬一被打濕了火藥,豈不是無法發射了?”“就是,讓他們後一點,在碼頭旁邊就可以了,敵人反正也必須要占領碼頭才能登岸吧?”“是的,将軍,不妨讓斧槍中隊先上前劈殺,安南人的戰鬥能力都不怎麽行的,隻要讓斧槍中隊往上一沖,肯定就直接把他們吓跑了。”
“到底你們是将軍還是我是将軍?”羅素滿臉都是怒火,沖着這些參謀人員大聲吼道,“到底聽誰的?你們要是覺得自己能夠指揮這場戰鬥,你們來指揮。”說着羅素把望遠鏡往地上狠狠一甩,随着啪的一聲脆響,黃銅制的望遠鏡鏡筒被摔得癟了一塊,鏡片也碎成了好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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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謀人員連忙不再說話了,一個傳令兵連忙下了城牆去傳令去了,羅素依舊滿心是怒火,轉過身來望着遠處的河流,不過望遠鏡已經摔了,無法看清遠處的情形了。
随着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羅素轉頭看去,從遠處正開來一隊隊的火槍手,他們身上穿着棉甲,頭上帶着銅盔,銅盔上還插着羽毛,正沿着街道快步跑過去。火槍手們穿越了城牆,沿着道路朝着遠處的河邊碼頭跑去。從界鎮到界河碼頭的距離大約是一公裏左右,他們身上背着彈藥包,披着厚棉甲,頭戴銅盔,一個個熱得苦不堪言,汗水簡直如同下雨一般地流淌着,不少人眼睛進了汗水看不清道路,但是兩手又都拿着武器,根本就沒辦法擦去臉上的汗水,稍有遲緩,身邊的軍官就騎着馬沖過來沖着他們大吼大叫。
界河的河面在界鎮附近是相當寬的,達到了一百六七十米,因此河水的流速在這裏相對要緩一些,河面上的士兵們快速地劃動着船槳,沒有槳的士兵們則用手裏的武器劃水,争取讓船在水裏能夠行駛得更快一些。船上的士兵們一個個也是心頭狂跳,面前的可是傳聞非常有戰鬥力的邁德諾人,自己這可是要和邁德諾人拼殺了。
北岸上密密麻麻地站着好幾千安南兵士,他們的身後是北朝的軍隊統領,這個統領大約有五十歲上下,滿臉橫肉,嘴邊山羊須随着微風微微抖動着,他身邊站着三四十個軍官模樣的人。那群軍官的樣子遠比他還要緊張,有人湊過來低聲問道,“将軍,此時若要撤軍還來得及,若要是還晚點等到他們和邁德諾人交上手了,再撤軍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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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麽?”這将軍一杆長槍放置在馬鞍邊的挂架上,摸着胡子笑道,“邁德諾人也不是四目兩口三頭六臂,有何可怕?無非是火器犀利點罷了,若要說起對付火器,你趙喜敏難道還不熟悉嗎?你既然對邁德諾人如此有着深仇大恨,難道就不想看到你的手下擊潰邁德諾人的城防?奪回自己的界鎮?”
旁邊說話的人正是趙喜敏,說起趙喜敏,現在可謂是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回想起一個月前他還是威風凜凜帶着十萬大軍進剿阮逆的一方大将,結果在占城港面前被阮逆手下的中國兵一通迎頭痛擊,打得死傷慘重。原本都已經奪取了沙巴克的木城了,結果偏偏莫名其妙地暈倒了一群人。這情形吓到了自己前面的手下,一通亂喊鬧鬼施妖法了,弄得全軍潰逃。他到還是比較好的,帶着六千多親兵直接在戰場還沒有潰退到的時候就跑掉了,不像阮偉那般被潰兵堵了個結實,根本就無處可逃,聽說還被阮逆給俘虜了。
逃離了占城港的趙喜敏一時間也是滿心悲憤而迷茫,他全然不知道該怎麽辦。要說回界鎮吧?他當時還有十萬大軍,都沒能頂住邁德諾人的壓力而不得不離開東進,現在手下即便是收攏了潰軍也不過一萬多人,回去界鎮的話,全然無法威脅到邁德諾人的軍隊。更何況自己戰敗這事情的黑鍋肯定要有人來背,阮偉沒在的情況下肯定就隻能讓自己扛了。就以當時自己宣誓效忠新皇卻絲毫不提賞賜的态度,順化對自己這敗軍之将肯定是要嚴懲不貸的,與其千裏迢迢跑回界鎮去等着皇帝的聖旨,還不如另選他途。
思來想去,留給他趙喜敏的路也真心不多,帶着上萬敗軍的他所在的地方是四股勢力的中心,東南方是阮福源,東北方是武朝,西北方是北安南,西南方則是南安南。阮福源那邊他肯定是沒戲了,效忠新皇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阮福源的敵人了,更不要說帶着十萬大軍來進攻阮福源,自然是把梁子結下了,去投降阮福源的話自己不給人家剝了皮就算是阮福源仁義了;投奔武朝?那更加沒可能,要知道他趙喜敏就是個武朝移民,跑到别的國家當了将軍,然後又帶領着上萬屬國的軍隊來投,這不是讓武朝爲難嗎?武朝肯定第一時間就會回絕他的;回去南安南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了,那麽剩下的路就隻有一條,投奔北安南。下定了決心的他選擇了一塊比較平緩的河面,從附近的老百姓那裏搶來了幾十條船,用了三天時間才讓自己的手下全部渡了河。渡河後第一時間他就叫人帶了手信前往最近的北朝城市,要求向北朝效忠。
讓他覺得好奇的是北朝那邊對他的到來出乎意料地平靜,過了差不多好幾天他才從一個小厮那裏打聽到,原來武朝那邊早就有人傳來了消息,說南岸軍的主力已經東進,整個界鎮完全空虛,現在絕對是可乘之機,如要收複安南全境,現在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而且不久前武朝那邊又送來了新的消息,趙喜敏的南岸軍在中國人手下被打得丢盔棄甲,死傷慘重,主力盡失,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趙喜敏應該會來投奔北朝。
趙喜敏不由得心裏一陣心驚,他原以爲自己的保密工作算是做得很好的了,誰知道從他的部隊出發開始,就已經在人家的嚴密監視下,加上被打敗後的局勢分析,更是絲毫不差,不由得心灰意冷,想要借此機會直接要塊地做個地主算了。
但是北安南不是地多的國家,北安南國境内山多地少,叢林密布,自然不可能找出地來給一個前來投誠的南賊将軍。更何況他帶來的上萬的潰軍,如果沒有趙喜敏的指揮,這樣的軍隊編入北朝軍隊勢必會成爲隐患,所以北朝皇帝雖然熱情地接見了趙喜敏,但是對他的隐退想法完全沒同意。按照北安南的命令,趙喜敏和他的手下們被編入了多年來的“敵人”序列中,成爲了界河北岸的守軍之一,并且還要歸面前這個将軍節制。
由于界鎮現在大約隻剩下兩千左右的守軍,北安南指定了襲擊計劃,決定于七月前後選取一個晴朗的日子發起渡河攻擊,而作爲急先鋒的,不是北安南的精兵,而是昔日的“敵人”——南岸軍的殘兵。要知道這些南岸軍的餘孽畢竟是以前的敵人,讓他們不心存芥蒂是絕對不可能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什麽時候突然倒戈倒打一耙投奔敵人呢?這事情他們已經做過一次了,就一定不會介意再做一次。與其讓這些昔日的敵人在後面樂哉樂哉,還不如讓他們到前面去拼殺,也好确認一下他們投誠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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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喜敏心裏現在滿是怒火,眼前在河灘上密密麻麻站着的士兵絕大多數都是他從南岸軍裏帶過來的,這些人是他平時搜集起來的精銳,算得上是他翻身的本錢。可是眼下北安南這樣一番安排,正如同他當時在攻擊沙巴克時安排的一般,消耗别人的兵力,壯大自己的實力。在北安南的官員們眼裏這不過就是驅虎吞狼,既能削弱這支忠誠度不明的軍隊力量,又能在接下來的戰鬥力保存自己的實力,何樂而不爲呢?也正因爲他現在已經是北安南的将軍了,他對于這樣的安排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老老實實地接受指揮,對于面前這個将軍的反問,隻能臉上堆滿了笑容連連稱是,“是的是的!邁德諾人貪得無厭,竊取了我安南之國祚,自然是應該先除之而後快的,屬下之軍隊能夠擔任此先鋒,自然是榮耀之至,隻是……”
那個将軍也不待趙喜敏說完,隻是右手一擡制止了趙喜敏的發言,淡淡說道,“有趙将軍此話足矣,貴軍是否能夠忠于我安南,自然能在戰場上一見分曉。”
遠處河面上距離南岸最近的小船已經隻有大約六七十尺,但是誰都能看得到邁德諾人的陸戰隊正在快速向着河邊開進。一條船上不過二十多人,北安南這邊隻有這麽多船隻,即便是每次都能正常運到河對面,也不過是三四百人的規模。遠處邁德諾人的陸戰隊規模足有上千人,而且騎兵還不知道在哪裏以逸待勞,若要等到上得岸去,少不得要被邁德諾人的騎兵一通掩殺,到那時自己的精兵還真不知道能活下來多少。趙喜敏心頭如同被煎熬一般,但是偏偏又不能表現出來,滿身都是大汗,心慌不一,忽然間覺得胸口一悶,眼前一黑坐立不穩就向着馬下栽去,最後一絲意識裏還聽到旁邊有人驚叫道,“趙将軍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