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陽牧秦不再說話,劉業強朝劉傳志一拱手道,“方才劉将軍所言甚是,字字句句皆是發自肺腑,在下必定銘記在心,多謝提醒!”
“好好好!”劉傳志一看髡人如此上道,心中頗爲快意,連連點頭稱好,又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陽牧秦瞥眼看了看外面的太陽,擡手看了看手表,悄悄湊到劉業強耳邊低聲說道,“劉哥,這都快五點了,該吃飯了吧?”
劉傳志雖然年紀已經五十多了,但是耳朵卻很靈敏,剛才陽牧秦的悄悄話他可全都聽到了,當下笑着說道,“諸位不用擔心,宴席早已預備好了。”說着站起身來正要吩咐,就見一個親兵從外面跑了進來,行了個禮說道,“參将大人,巡撫府上來人了,要請諸位海——”說話間一頓,楞生生地把個“賊”字給咽了下去,但是接下來他又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這些海賊了,稍微耽誤了一下,倒也想起了該說什麽,連忙繼續說道,“請諸位海商老爺前往巡撫府上一叙。”
那親兵說完擡起頭來,倒是讓劉傳志吃了一驚,這親兵臉上有兩塊青淤,一看就知道是不久前被打出來的。他連忙站起身來問道,“你這臉上的傷是怎麽弄的?”
“大人,這個……”那個親兵又猶豫了一下,但是馬上就繼續說道,“小的們不是今天奉大人之命去南門迎接諸位海商老爺們嗎?今天午時過後海商老爺們才到,正趕上安南巡撫府上一夥仆傭也來請海商老爺。小的們這不是想着老爺交付的事兒不能搞不成不是?這就跟那幫仆傭打起來了。”
“什麽?”劉傳志自己背上出了白毛汗,雖然手下這些兵丁鼻青臉腫,但是這群中國人都到自己府上來了,不用說肯定是打赢了。但是這事情能赢嗎?他不過是區區一員武将,即便是管轄安南省内幾個千戶所,但是還是要歸屬這巡撫節制的啊。想當年遼東巡撫王化貞率軍北上進攻後金,結果在廣平遭到慘敗。遼東經略熊廷弼和遼東巡撫王化貞素來不和,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是率僅有的山海關守軍五千人出關營救王化貞。但是到的最後,王化貞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熊廷弼,讓熊廷弼落了個身首異處傳首九邊的下場。
武朝一直以來都是以文治武,往往一地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品級即便是高出當地巡撫幾級,但是卻要歸文官節制,基本上文官說你褲子裏有屎,那就肯定得給扒褲子。現在這事情鬧将出來,不消說那群打輸了的仆傭肯定會跑到巡撫府跟巡撫大人哭訴,說自己的手下如何嚣張跋扈。平時他和那巡撫頗也有些交際,雖然不深,但也是知道那巡撫是個護犢子的。現在鬧出這回事來,自己以後可就不太好過了。
當即他就站起身來朝着三人拱了拱手道,“既然巡撫大人有請,那還請三位随本官前往巡撫府去一下,我等稍後回來再把酒言歡吧。”
劉業強哪裏不知道這裏面的事情?當時在城門口打架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事情肯定要搞出事情來,但是他一個外人又沒辦法,于是也就隻好聽之任之。反正雙方誰也不會打北上支隊的人,幹脆就在一旁看熱鬧,誰赢了就跟誰走,反倒是陽牧秦這個家夥唯恐天下不亂,站在車頂上沖着下面又吼又叫,出言指點該怎麽出手,爲下面打架的人出謀劃策的。
看到這個參将臉色都開始發白了,他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道,“既是巡撫大人有請,我等自然是客随主便,一同去拜見下巡撫大人也好。”
北上支隊的車隊現在已經被安置在參将府的後院,負責開車的人員以及大部分的護送士兵都已經有下人安排地方住宿了,劉業強他們也就帶了三個特偵隊員做護衛,開着兩輛勞斯萊斯偵察型跟着劉傳志出了門。
要說劉傳志畢竟是個參将,出門還帶了三十多人的親兵護衛,前面還有人引路。劉傳志身爲武将,沒有披挂盔甲,隻是一身官服,騎着一匹白馬在前方,兩輛偵察車在後面跟着。
“我說我們這是不是跟馬戲團似的?”魯奇一臉郁悶,跟後邊高處坐着的陽牧秦說道,“你看看路邊的人,全都在看咱們呢。”說着還指了指路邊,現在的路邊滿是好奇的路人,站在路兩旁看着道路上正在行進的這幾輛奇怪的車。大多數的人都是眼裏冒着星星盯着這些車輛,對着這邊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說着悄悄話。小孩子在路邊來回跑,有的跟着車子在蹦蹦跳跳,試探着把腦袋湊到窗前往裏面看。
“廢話,當然是看咱們啊!這樣的車這個世界上也沒多少人見過,就連許多元老都沒見過呢,本地土著當然要來看西洋景啊。”陽牧秦笑着說道,“這倒是讓我想起以前的傳說了。”
“什麽傳說?”魯奇有些好奇地問道,陽牧秦笑着抽了下鼻子,“就是改革開放那會兒,我們那個小城裏隻有一輛北京吉普,每次開出來的時候都是人山人海來看,把本來就不寬敞的道路給堵個水洩不通。那時候能夠在汽車旁邊照張照片都是一種榮耀。”
“這個我倒是記得,”魯奇笑了起來,“我比你大,那時候我都七八歲了,記事兒了,我們那城裏倒是有幾輛車。我小時候是在國企,國企福利待遇特别好,生活區和生産區之間可是隔着兩三公裏地呢,所以有擺渡車輛,還是輛大客車。我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學校裏組織去省城裏春遊秋遊,每次都借着廠裏的大客車去,滿載而去滿載而還呢。”
“滿載而還?你們那時候還能跑大城市裏去采購?”陽牧秦一臉奇怪狀,“我爸可是那時候的萬元戶,搞工程的,他說那時候根本就沒啥可買的,百貨公司裏的人多,但是沒東西可買。”
“嗨……”魯奇再次笑了起來,“其實說起來不跟咱們東方港現在差不多?那時候咱們國家能生産啥?啥都沒有,一個縣城裏大概都有一個紡織廠,一個大米廠啥的,其他的基本上就集中在大城市裏,哪裏像後來一樣每個城市裏幾乎都有工業區,到處都是工廠呢。以前那時候做制造業的根本就不愁銷路,因爲整個國家都沒東西可買的,做什麽就賺什麽,簡直就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啊,但是到了後來就不一樣了。”
“可不是嗎?”陽牧秦笑了起來,“後來人人都在搞廠子,人人都在搞制造業,把産量翻了不知道多少番,超過了國家能夠消費的能力,後來東西就開始賣不動了。”
“沒錯啊,”魯奇拍了一巴掌說道,“賣不動了不會想辦法通過增加質量和功能來開拓新市場,反倒是把原材料成本先降下來,然後通過低價傾銷去開拓市場。”
“這事情還真心不能光怪那些黑心商人來着,要怪就要怪老百姓自己,隻知道買最便宜的。甲乙兩件商品,隻要乙比甲便宜一分錢,老百姓就會趨之若鹜地去買乙,而完全無視甲的質量比乙好處很多來。”陽牧秦說着一臉苦笑,“一開始的時候質量的差别還沒有這麽大,不過這種降低質量的手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收益,刺激了商人的逐利,讓後面的人都學着開始用這樣的手法賺錢,加上那時候的那句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的說法,更加刺激了商人比拼黑心的程度。”
“沒錯啊,”魯奇歎了一口氣,“瘦肉精、地溝油、三聚氰胺奶粉這些東西就是這麽弄出來的。”
“所以我說我們的産量甯可保持這樣的低産量,也不能搞降低質量這種事情。商人本來就是能夠爲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抛頭顱灑熱血的,要是讓他們食髓知味了,咱們的後人可就要倒黴了。”陽牧秦的話剛說完就叫魯奇打斷了,“你這個家夥連孩子都沒有,還考慮那麽長遠幹什麽?”
“嘿,我可是結婚了的!”陽牧秦有些忿忿地說道,“孩子用不了多久就會出來的,要是到那個時候再去考慮可就晚了,咱們可是吃過虧的,必須要防範于未然,到時候我準備下次全體大會的時候提這個提案,你要幫我投贊成票啊!”
魯奇壓根兒就沒想着回事,剛才陽牧秦的那句“我可是結婚了的”把他傷到了。要知道一開始穿越的時候他就看上了商貿部的兩個女元老了,自從占城港當上了新軍總教官之後,兩個女孩子對他都是暗送秋波,甚至于還經常發暧昧短信給他,讓他一直以來都是想入非非。這都穿越到了新時空,沒有了婚姻法,他一直都在盤算着把那兩個女元老都收入自己的後宮,縱享齊人之福。
但是自從全體大會上他因爲消防隊時處置不當被剝奪指揮權之後,兩個女孩子對他都冷淡了不少。更不要說随後因爲之前在消防隊中大搞“消防審查”收錢搞得沸沸揚揚,不得不退款了事,兩女的态度就開始元老院冷淡。到了最後食堂裏挨揍之後,他在元老院裏的名聲可是越來越臭了,那兩個自己預定的妻妾現在别說是跟他玩暧昧,就連發短信過去都不回,打電話過去直接摁掉,讓他現在狼狽得不行。
這次之所以他決定跟着北上支隊一起前往京師,爲的就是要在元老院裏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形象來,另外京師可是有着号稱煙花胡同的好地方,到得那裏還不乘機聲色犬馬一回啊?保不齊還能弄個名妓回來呢。
陽牧秦見魯奇沒回話,便當他是默認了,繼續說道,“說起來肚子還真是餓了,這都五點了,還不吃飯,真的有點餓了,你餓了沒?”
魯奇還在腦海中預演在京師裏大出風頭的臆想,完全沒理會陽牧秦的話,負責開車的黃安偏了偏頭說道,“首長,要是餓了車座側箱裏是有火腿罐頭的,您可以吃。”
“不了,”陽牧秦搖了搖頭,“現在又不是沒得吃的,這去了巡撫府回來應該就能吃上,不着急。反正現在也不是很餓,對了,黃安,這次出來感覺怎麽樣?”
結遠地遠情後術由孤我孫獨
“很好啊!”黃安連忙說道,“我們特偵隊就是元老院之劍,受了那麽多訓練爲的就是要保護元老院的利益,能夠保護各位元老的安全啊,這就是我們的那個什麽來着——職責!”
陽牧秦笑着點了點頭,“沒錯,說得好!這次離開東方港幾千裏要去到京師,可不是鬧着玩的,咱們在路途中可能會遭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也許還要靠殺出一條血路才能活下來,你怕不怕?”
“報告首長!不怕!”黃安連忙說道,“黃安這名字是元老院給的,這條命也是元老院給的,以後要是能夠爲了保護元老而死,那才是應該的!不就是死?沒啥好怕的!”
陽牧秦笑着說道,“我跟你說啊,不要動不動就是去死,元老院培養一個你這樣的特偵隊員光是裝備就是一百多塊,更别提訓練和夥食了,訓練下來一個特偵隊員的費用可是差不多一千多塊呢。元老院花了這麽多錢訓練你們可不是要你們到處去送死的,是要你們幫助元老院完成種種任務,保衛元老院的,隻有好好地活着,才能更好地服務元老院,保家衛國。”
黃安心裏簡直快要沸騰了,俗話都說當兵吃糧吃糧當兵,吃了這份糧饷,就要爲元老院賣命才對。但是眼下這個副大隊長全然沒有一副大官的架子,平時訓練中雖然很嚴厲,但是在生活中卻是一副和顔悅色的樣子,把自己當作了兄弟一般。剛才自己表忠心的爲元老院去死也被他批評了,竟然是要讓自己好好活下去。沒錯,隻有活着才能更好地爲元老院和人民服務嘛。
當即他心中澎湃,扭頭對着後座上的陽牧秦說道,“是的,首長!爲元老院和人民服務!”
正在這時,忽然聽得陽牧秦大喊了一聲“停車!”黃安就覺得車身一震,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