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劉傳志一愣,“諸位不用推脫吧,貴衆不久前剛剛才擊潰十數萬安南軍隊的進攻啊。有如此戰力用以應對北蠻應當是如同快刀斬亂麻一般吧?如若……”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陽牧秦打斷了,“現在絕對不可能。”劉傳志愣住了,望着這個年紀不大的真髡喃喃問道,“這又是爲何?”
“我們的後勤供應不起的。”陽牧秦說着聳了聳肩,“将軍可知道我們這次保衛戰消耗掉多少資源嗎?”
“資源?”劉傳志沒弄明白這個詞的意思,陽牧秦點了點頭,“是的,我們隻是初步清點,整個戰鬥中消耗的子彈是每個士兵平均三十五發,至少是兩萬發以上;更别說機槍,每挺機槍把備用槍管全都用光了,發射的子彈都超過了兩千發,這也超過了兩萬發子彈。光是子彈,就算做是四萬發,銅殼彈120克一枚,空尖彈110克一枚,紙殼彈98克一枚,統一算作110克一枚,那麽在戰鬥中消耗的子彈就是四噸多。”
劉業強一看劉傳志滿臉問号就知道他沒弄明白噸和克之間的換算,在一旁解釋道,“四噸重量差不多是七十石的重量。”劉傳志點了點頭,“也不算多啊。”
陽牧秦笑了笑,“打仗要是隻消耗子彈就好了,我們的炮兵戰後清點彈藥時報告彈藥消耗也是差不多三噸,這又是五十石左右的重量。”劉傳志完全弄不明白他說什麽了,隻是繼續看着這個年輕人。
陽牧秦說到這裏不由得也有些發愣,似乎算起來也沒有多少重量啊,不由得停止了發言。旁邊的劉業強知道這個年輕人打仗算得上一把好手,但是說話上缺陷蠻多的,現在肯定是把自己掉到坑裏去了,連忙把話頭接過來,“陽隊長的意思是說,我們的軍隊在後勤方面的供應要求非常高的,一場戰鬥的消耗并不是隻需要算子彈就可以了。打赢一場仗,雙方首先要集結軍隊,軍隊可不是一個兩個人,一般都是成千上萬人。這麽多數量的人,吃喝拉撒自然都得要軍隊來解決。”
“是啊,”劉傳志滿臉詫異,“自古戰争皆是如此啊,于戰前征發民夫,與輔兵沿途運輸糧草辎重于戰陣前,雙方列隊攻擊罷了。決勝戰局無非都是看領軍之人運籌帷幄,士氣高昂慷慨赴死罷了。”
旁邊的士兵們都是暗自點頭,在他們的概念中自古以來都是這樣。不過劉業強笑了笑說道,“古人有雲,民以食爲天,軍中也是一般無二。”
劉傳志一愣,他倒也知道糧草對于士氣的重要性,但是似乎并沒有重要到這般程度吧?不過劉業強點了點頭,“一支軍隊是不是能夠打赢一場戰争,關鍵就是看每個士兵是不是能夠吃飽。”說着他沖着旁邊一個特偵隊士兵招了招手,“你過來!”
那個士兵把卡賓槍緊緊提在手裏跑了過來,朝着劉業強和陽牧秦敬了個禮,“下士黃安報到!”
陽牧秦不知道劉業強想要幹什麽,也就不說話,劉業強揮了揮手說道,“下士黃安,把你的裝備都解下來,在地面上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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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安一個立正,把背後的小背包先取下來,在地上展開一張毯子,“指南針!肥皂!口杯!點火棒!内衣褲!小刀!備彈防潮盒!已經裝填的彈巢……”黃安一邊說着一邊把背包裏的東西往外一個個拿出來擺在了毯子上。
這群士兵算是開了眼了,他們知道這些髡人帶來的兵都是精兵,但是這些精兵包袱裏裝的東西未免也太奇怪了吧?要說火铳的子藥倒也是應該的,但是衣褲也放在裏面是爲何意?此外還有鐵杯子,針線這些自己壓根兒就用不上的東西,不由得一個個湧了上來紛紛強勢圍觀起來。
劉傳志和那些士兵不同,他在心底裏盤算這這個士兵身上攜帶的東西到底要多少錢,看到那個士兵最後把那支短小的火铳也放在毯子上,心裏終于得出了大概的價錢,但是也同時吃了一驚——這個士兵身上的東西加起來足足有四五十兩銀子。得出這個數字,劉傳志簡直呆立在當場,這個士兵豈不是至少要百戶以上的級别才夠這樣高價的裝備?
但是轉眼偷偷看了看附近的幾個髡兵,裝備都是一般無二,雖然包袱裏的東西看不到,但是鼓鼓囊囊的,應該也是裝的差不多的東西。那這幫士兵就是數百兩銀子,如果擴大開來,自己在東方港閱兵是看到的一列列闊步走過的髡兵,裝備和這些人大同小異,那麽是多大一筆錢?髡人這是在養兵還是養爹啊?
“我們的士兵爲什麽能有戰鬥力?”劉業強壓根兒就沒打算讓别人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因爲每個士兵都能吃飽,黃安!”說着他沖着黃安喊了一聲,“你昨天晚上吃的什麽?”
“報告!吃的是兩條魚一塊肉外加蔬菜和土豆泥!”黃安一個立正答道。劉業強點了點頭說道,“稍息,把你的裝備重新打包,恢複執勤狀态!”
“是的!首長!”黃安立刻開始重新打包起自己的裝備來。劉業強轉向劉傳志,“在我們的軍隊中,唯一不能虧待的就是士兵。每個士兵都必須要能吃飽,吃飽飯才有戰鬥力。因此我們在後勤上的壓力也非常大,運輸一百三十石彈藥其實用不了太多的運輸力,但是運輸給前線士兵的給養物資一兩都不能少,七百人每天就需要運輸六石左右的糧食給前線,這還不包括容易壞掉的魚和肉,因此隻能每天都往前線運輸。”
“這簡直是在養爹啊!”“哪有這樣養兵的?”“髡人這是在扯蛋吧?這樣養兵,吃也吃窮了啊!”“每天都有魚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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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們所知,現在遼東局勢非常不妙,若要是我們的軍隊北上作戰,彈藥就運不過去,更别說那麽多的糧食消耗了,光是吃也要把遼東給吃窮了。”劉業強說着兩手一攤道,“其實遼東地形廣闊,平原居多,适合于後金騎兵快速機動。而武朝軍隊以步兵爲主,承擔的又是以守城爲主的任務,城市衆多,兵力分散。後金無需守城隻要四處出擊,打下了就是賺到,就算是打不下也損失不了太多東西,無非就是換個地方繼續打。此外後金盡可以集中優勢兵力包圍武朝城市,等待援軍到來之時在于半途中以機動性強的騎兵伏擊援軍。武朝在遼東關外無處不是被動挨打,若要是想要獲得主動權,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堅壁清野。也就是把關外所有的土地全部破壞掉,把城市全部焚毀,将關外軍民全部撤回到山海關以南來。”
“這如何能成?”劉傳志滿臉愕然,“抛棄我武朝土地,任由北蠻肆虐,還讓我武朝百姓南遷,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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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唯一解決辦法,”劉業強說着打了個響指,“首先,把遼東之外都抛棄掉,原本處于被動劣勢的武軍就能掌握足夠的主動權,因爲以山海關之險能夠把後金軍隊擋在關外。武軍的防禦隻需要集中于山海關和喜峰口就可以保證安全,而後金軍隊數量原本就不多,他們對眼前這樣一大片土地,就算是再有想法,也占據不下來,因爲他們沒有足夠的人來占領土地。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後金現在缺糧吧,在遼東失陷的漢民必須要有足夠的口糧才能活下來,不然就會被直接斬殺,因爲後金的那幫畜生養不起這麽多人,又等不及下一季的糧食成熟。他們吞下的土地越大,他們死得就越快。”
“此外還有皮島,如果沒錯的話,毛文龍毛将軍此時應該已經占領了皮島,後金沒有水上力量,無法攻擊皮島。山海關與皮島遙相呼應,雙方可以同時牽制後金的力量,後金試圖攻擊武朝之時皮島上的武軍能夠四出襲擊,擾亂後金的後花園,腹背受敵之情況下,後金根本就無法放開手腳進行戰鬥,反而落入之前在遼東作戰的武軍的境地,腹背受敵疲于奔命。”劉業強越說越來勁,全然沒有注意到劉傳志臉上的神色開始變得越來越不自然。
“現如今遼東已經進入膠着,”劉傳志說着把兩旁的士兵都驅散,讓他們遠離,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還請三位前往會客廳說話。”
劉業強知道這是要說局勢了,點了點頭帶着陽牧秦和魯奇走進了會客廳,同時揮了揮手讓特偵隊的護衛在外面等着。
四人坐定,劉傳志歎息了一口,“劉某如何不知此般優勢,但是即便是皇上,也無法作出這般抉擇啊。”
“怎麽不能?”陽牧秦脫口而出,“天下都是他的,想要做什麽難道還要顧忌别人嗎?”
話音剛落,其他三人都瞥了他一眼,劉業強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陽牧秦連忙縮了縮脖子不言聲了。
劉傳志看到那個髡人一副孩子一般的樣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諸位雖然對局勢看得清楚,但是卻對我武朝政局全然不明了啊。”說着劉傳志歎了一聲端起茶杯來輕輕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皇上又如何不知這些事情?隻是此時天子守國門,山海關就在京師以北,若是被北蠻突破,那麽後金軍便會如同水銀瀉地一發不可收拾。我武朝雖大,卻無幾支可戰之軍。若要是真後金被破關南下,從山海關到京師,就已無險可守,各地軍隊自然會有勤王之師,但卻又受制于各軍之行動力無法進行攔截。若是落得這般情形,不知多少人都要掉腦袋啊。相比之下,禦敵于國門之外才是正解,遼東雖然危急,但是卻能夠拖住後金不至于南侵……”他說道一半欲言又止。
劉業強有些詭異地笑了笑,“還有東林黨的原因吧?”
劉傳志尴尬地點了點頭,“然也,東林黨人衆多,在朝堂之上往往敢于叱責皇上,如若皇上下了旨意放棄遼東,還不會被這群東林黨給……”陽牧秦一臉詫異,憤憤然說道,“難道皇帝還會被人罵?滿門抄斬!”
“别說話!”劉業強連忙喝止了陽牧秦,“不要亂說話。”然後他又轉過來搖了搖頭,“我們今天不說這些了,這些話題太過敏感,如若傳了出去,對所有人都是不利的。”
劉傳志連忙點了點頭,“不錯,不錯!劉小友說得不錯!此次進京劉某不得不囑咐一二,從剛才諸位的言談之中劉某能夠看出諸位無不抱有對我武朝報效的拳拳之心,但是到得皇上身邊,這些話休要再提,”說着他望向陽牧秦道,“還有這位小友,老夫知道你是憤憤不平,但是在皇上面前話不能亂說。伴君如伴虎,沒有人能真正弄明白皇上心裏想什麽,若要是什麽事情違逆了聖意,輕則掉腦袋,重則可能下旨蕩平東方港。”
劉傳志說着又歎了一口氣,“老夫知道你等之戰鬥力強悍,但是京師遠在天邊,即便是諸位戰力再強,也是無法逃掉的。東方港之諸位元老在安允之所爲皆是俠義,老夫看在眼裏心中感激,一直以來神交已久,自然不會願意與東方港交戰,但是若是聖旨到得跟前,想不戰也是不行,因此老夫隻能囑咐一句,謹言慎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