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公主隻是禮節性地行了個禮,她知道在東方港裏可是有五百多元老的,而且其中大多數元老都是其貌不揚,有時候一個在路邊指揮工人挖溝甚至自己也撸起袖子在幹活的沒準就是個元老。她以前在安南國可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占城港更是土皇帝一般的,但是自從因禍得福落難逃出順化到得東方港,這才知道以前的日子簡直就是苦日子。
且不說占城港裏到處遍布的大小便,臭氣熏天,偶爾還有屍體橫卧在路邊被野狗啃噬,往往每個月才有一次化人所前來收拾屍體。整個東方港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垃圾堆,每時每刻都是臭氣熏天的,尤其是春天更是如此。往往每年城内都要爆發個一兩次瘟疫的,甚至于其中還有一次公主本人也感染上了瘟疫,要不是她家裏錢多得是,身份又貴爲公主,請了大夫悉心照顧,說不準那次就死了。單說現在在東方港的招待所裏住着,除了房間小了點,門口不能時刻有侍女候着之外,簡直就是天堂了一般。現在住的房間裏鋪着整齊而光滑的木地闆,踩在上面給腳帶來的是非常舒适的感覺。椅子上面鋪設着軟乎乎的棉絨墊,坐起來比自己以前公主府裏那些的椅子舒适多了。此外就别提那些一擰就能自己出水的“自來水”,還有不用磨墨拿刀削一削就能寫字的鉛筆,潔白而厚實的辦公用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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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女人,她對于東方港的廁所更多地充滿了好奇,她永遠都記得自己府上的廁所,裏面蚊蠅滿天飛,糞坑裏黃白之物厚實得不得了,如果要去上廁所,就要晃晃悠悠地蹲在高高地廁闆之上,萬一一個不小心掉進去,肯定會淹死在裏面。因此她在自己府上的時候一直都是堅持使用便桶,讓侍女去倒好了。盡管便桶這東西放在卧室裏還是味道很糟糕,但是如果還是在她的府上居住,那麽便桶這東西就絕對不能少。
不過這一切在東方港的招待所裏卻完全不成問題,這間叫做洗手間的小房子幾乎包括了她最需要的全部服務,洗手池,鏡子——還是大鏡子,幾乎整個人的上半身都能一清二楚地看到,淋浴用的蓮蓬頭,二十四小時供應的熱水,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就是地上那個馬桶,這個馬桶全部是由瓷做成的,瓷這東西她很清楚,是隻産于武朝大陸的一種奢侈品,往往是被制成勺子瓶子碗碟一類的産品,這些産品因爲容易清潔,因此特别受到邁德諾人的歡迎。但是由于很容易被打碎,因此在海上運輸過程中很容易破損,能夠安全運上邁德諾海上城市的瓷器不過百分之一,因此價格往往居高不下。但是眼下這些中國人竟然用瓷器來制作馬桶?這讓她覺得每次出恭感覺都坐在一個白銀制成的便盆上一般,而且這個馬桶的邊緣還有木制的蓋子,可以輕松地拿起放下,不至于讓屁股坐在冷冰冰的瓷馬桶上。而且這馬桶也不同于她所熟知的馬桶,裏面總是有一些水的,這樣就能保持排洩物不至于粘在馬桶壁上,而且清洗更加簡單,隻需要按一下馬桶旁的一個按鈕,就會從馬桶的邊緣噴出水來把馬桶裏的所有東西都沖下去。如此方便的生活讓她覺得自己之前那幾十年都白過了。尤其是這幾天來她身上徹底擺脫了虱子和跳蚤的困擾,本時空的人幾乎都要面對同樣讨厭而擺脫不去的東西,生、死、稅、跳蚤和虱子。由于木制房屋容易滋生寄生蟲,因此絕大多數的房屋裏都是有跳蚤這一類寄生蟲的存在的,就算是她貴爲公主,也經常能從身上摳出幾隻跳蚤來,更不要說經常每條清晨準時在她頭上吃早餐的虱子了。這些從她小的時候就一直伴随着她,但是到了東方港,在招待所裏住了幾天,又接受了醫院和衛生部門的幾次檢查和用藥之後,她竟然發現自己身上的那些跳蚤已經很難被找到了。接下來又有錢龍舟和辜晴倩送來的肥皂和洗發水,加上醫療部門發給她的滅蟲藥水,每天洗頭之前噴一次,現在每天都能一覺睡到大天光。現在她僅僅花了幾天就徹底喜歡上了東方港的生活,這樣的舒适生活就算是她這個曾經的公主,也從來沒有享受到過,要說起來,做一個元老恐怕要比當皇帝還要舒服。
此時讓她更覺得受不了的是衛生條件,東方港的衛生全然不同于順化、占城港這一類城市,到處都能看到人,卻看不到亂丢垃圾的。後來錢龍舟跟她介紹她才知道,原來東方港亂丢垃圾是要接受嚴厲處罰的,若是當街便溺,處罰更加嚴厲,要被送到勞動營進行一周的勞教。在這樣的高壓管理之下,東方港裏到處都沒有什麽垃圾,每條街大約五十米遠的地方,就會有垃圾桶,需要丢棄的垃圾可以直接丢進垃圾桶裏,每天早上和下午都會有拉着垃圾拖車的環衛工人來清理垃圾桶。這樣的衛生條件一直以來都是她夢寐以求的,但是在占城港裏曾經進行過多次努力而最終失敗的她徹底感到了對于愚民的無奈,她絲毫沒想到會在有生之年能有機會見到一個如此幹淨整潔的城市。
由于占城港四處都是肮髒污穢的排洩物,因此她每次出門都是選擇坐車或者坐轎,但是占城港的道路跟東方港比起來,簡直就是連山路都不如,要知道占城港的道路還是青石闆鋪砌而成的,因爲年久失修,被雨水浸泡得坑坑窪窪的。如果不是她自己親眼看到了東方港這些街道,她根本就不相信能有哪個城市的街道能夠做到如此平整。要知道上次中國商貿團的成員們跟她抱怨占城港的路面狀況糟糕的時候她還全然不以爲意,以爲是中國人在故意貶低她的占城港,等到自己親眼見到,這才知道人家說的沒有絲毫誇張。
不過現在的阮姱心裏充滿了忐忑不安,幾天前她到醫院看望父親,阮福源突然告訴她一個事情,原來他和元老院的幾個執委談過有關于對安南決議的事情。關于安南國,阮福源其實想過很多,要是憑借自己的力量複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即算是可能,在有生之年也完全沒有可能見到。就算是女兒與元老院勢力交好,那也不是永久的,夫妻都有吵架的時候,更不要說國家和國家之間了。指望借助元老院的勢力來給安南複國,根本就沒有什麽指望。但是假如是把自己對安南名義上的統治權作爲嫁妝一起貼在女兒身上嫁入元老院,那麽元老院對于安南國就有了實際的管轄權和幹涉借口,盡管安南國從此不再是他阮家的天下,但是女兒可以作爲一個元老繼續保持着享用安南的利益,這樣遠比就這麽被一群叛臣改朝換代了好。況且這些元老院的執委們言而有信,尤其在這十多萬兩的銀子面前所表現出來的言必行行必果,讓阮福源非常放心。
阮福源唯一擔心的就是女婿的人選。要說的話他覺得最适合的就是五執委中的某一位,畢竟妻憑夫貴,假如女兒嫁的是執委,必然權力也要比普通元老高出很多來,而且女人吹吹枕邊風往往要比忠臣在堂前闡述有效得多。不過問題是五執委此時大多已經結婚或者是有了訂婚對象,剩下的就全然沒有結婚的意圖,到了最後就隻能選擇錢龍舟這麽一個元老了。
但是阮姱對于錢龍舟基本上是沒有什麽抵觸的,要說她對于自己可能會婚配哪個驸馬之前還充滿了憧憬,可是到了前段時間一夜之間變成了落魄的逃亡者,就已經完全失去了這個遐想。眼下突然間被父親提起這個事情,倒也把她驚了個目瞪口呆。錢龍舟的名字如同平靜的池塘中投入的石頭一樣讓她心中忽起波瀾。
此時的姱公主正坐在招待所的床上,潔白而軟綿綿的床墊給她帶來了非常舒适而溫馨的感覺。她不由得閉目回憶起第一次看見錢龍舟時的情形,那個虎頭虎腦的年輕元老,驚異地指着她花廳中的那株一直以來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喊出罂粟時的那個有趣的表情;不知道罂粟二字如何書寫,不得不拿出手機來用拼音書寫的尴尬表情;在新軍訓練時被阮文玉牛金星這群安南兵給氣得七竅生煙直跳腳的好笑樣子。想到這裏,她不由得覺得臉上熱乎乎的,連忙閉上眼睛,想要不想這些讓她覺得有些害羞的事情。
但是思緒一被打開,就不是她能夠作用得了的事情了,忽然間她想起自己在新軍營地裏被兩個慌亂的親兵推入一個帳篷時和錢龍舟四目兩對的尴尬樣子,那天晚上的情形是那麽的危險,錢龍舟卻隻是大大咧咧地把手槍拿在手裏,提着她手中早就抓不穩了的巴頓劍,直接沖出了帳篷,帶領已經被打得大亂的新軍奪得了那場被突襲的戰鬥的勝利;在占城港被上萬蠻軍圍攻之時,臨危受命的錢龍舟鎮定地跟那些元老軍官商讨着守城的戰術,在她的書房裏給安南的廂軍們下達一個又一個的命令時那意氣風發的表情,這已經開始讓她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了。
“來嘗嘗這個!這是我們那裏的特産,臭豆腐!聞起來很臭,但是吃起來很香啊!不信?不信我吃一口給你看看!”錢龍舟的話音突然間如同在她耳邊一樣萦繞起來,“這事情你放心,隻要我還是元老院的元老,我就一定會保證你的财産和權利。”
“我不知道你們對公主是不是真的忠心耿耿,但是我要你們唯一做到的一件事就是,和你身邊的戰友一樣!服從軍官的指揮,至少在軍官沒有逃掉之前,你們不能先逃!”她的腦海中再次回想起錢龍舟在面對占城港保衛戰前新軍的動員會上說的話,“明天我們要面對的是上萬南蠻軍隊的進攻,我隻要你們服從命令,如果軍官逃了,那麽就槍斃軍官,士兵逃了,就槍斃逃兵。我們身後就是占城港!城牆後面就是我們需要保護的百姓,我沒有多的要說的,做好你們應該要做得事情,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要讓一個南蠻沖進占城港。”
公主此時心裏已經亂得如同一團麻一般,要說她真想要嫁人的話,錢龍舟已經幾乎是她的首選了,但是錢龍舟這個家夥又不跟自己提親,總是邀請自己出去逛街、逛夜市。她已經暗示了錢龍舟好幾次,甚至有兩次都直接跟他說要送個婢女給他,但是這個家夥就跟個大木頭似的,全然不解風情,兩手一揮就拒絕了。這讓阮姱不知如何是好,難道真的跟錢龍舟挑明了說這是測試你作爲新郎的能力的?你已經被選爲驸馬人選了,趕快過來迎娶我?
“咚咚咚”這時有人不合時宜地敲響了門,阮姱現在的那些侍女此時都已經被送去淨化了。根據要求,她可以作爲名譽元老加入元老院,她的侍女和女官們則被要求通過淨化流程然後才能在東方港裏注冊成爲歸化民,最後再由民政委員會分配工作和職務。她不由得不情願地走到衛生間,用涼水在發燙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打開了門。門外是一個穿着普通的女元老,“你好,請問你是阮姱公主嗎?我是曹湘,想要了解你的一些情況,我們将在幾天内授予你名譽元老的身份。我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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