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的故事陳小毛也聽了不知道多少,無論是北面往南逃的北方軍戶口中被稱爲鞑子的雅吉爾人還是平時鄉勇所說的海盜山賊,哪裏都是不死不休的,什麽時候……這邁德諾人還可以在武朝找活幹了?這……這還是武朝的天下嗎?</br></br> 但是他已經不想再問下去了,眼前這個臉上露着笑容的車把式每到一站,都會快樂地跳下車,用他那僅存的右手歡快的給牛喂水,或者喂點草,要不就是親熱地在牛的頭上輕輕地摸一摸。而這個被成爲大喬的邁德諾人則面露笑容地在公交車的過道中不時走來走去,快要到站就會熱情地報站,就算是有人疑惑地問他到哪裏了,他也會微笑的用他那并不熟練的普通話給人進行講解。</br></br> “師傅,你們什麽事情這麽開心啊?”陳小毛看了一陣,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心底的疑惑,出聲問道。</br></br> “開心?”車把式笑了笑,又向後面問道,“大喬,今天有多少了?”</br></br> “已經五角六分了,再賣上四角四分,今天就是一塊了!”大喬快樂地沖他招了招手,“下午還可以跑一班,應該今天兩塊沒多少問題。”</br></br></br> “你們一天就能掙兩塊?”車上有人好奇地問道,“那一個月下來不是六十多塊啊?”</br></br> “不是你那麽算的,老鄉!”大喬繼續用他那别扭的普通話解釋道,“一天兩塊并不是特别難的事情,但是車輛租用費要花到八角一天,每個月還要扣房貸和養老保險,積累下來一個月也隻有十多塊的樣子。”</br></br> “養老保險?”有人對這個詞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不都是養兒防老嗎?怎麽髡賊還管養老嗎?”旁邊的人立刻踢了他一腳,這人也立刻明白了自己嘴賤,連忙又問道,“髡人這養老是怎麽算的啊?”</br></br> “這個啊,”大喬笑了笑,“就是每個月從工資裏扣除一些錢,等到五十歲的時候就能每個月不用幹活也能從元老院領到一筆錢,能保證以後都有飯吃。”</br></br> “一直到死嗎?”有人對此表示了質疑,“髡人又不是你的爹媽,又不是你兒子,還管你養老啊?”</br></br></br> “就是,這年頭兒子都不一定靠得住。”</br></br> 大喬也隻能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但是首長說的,元老院不會騙我們,如果我們不想入養老保險,随時可以把錢取出來,按銀行算利息返還。”</br></br> “銀行又是什麽?”</br></br> “就是錢莊,”一旁有知道這個的連忙插口道,“髡人現在搞了個高德錢莊。”</br></br> “高德不是糧行嗎?怎麽又變成錢莊了?”</br></br></br> “我也不知道,但是高德錢莊挺不錯的,如果有要賣貨的,先得到髡人的估價處先估價,然後就能在估價處拿到一個小折子,上面有人的名字什麽的。”說話的也是個行商,看他那曬得黝黑的臉和挂在他窗外的大背簍就看得出來,“拿着這個折子到了高德錢莊就能把錢取出來了,而且這個折子也不要丢,你還可以繼續用,如果有多的錢還可以存在裏面,錢莊每個月會給三厘五的息錢。”</br></br> “切,你就吹吧,錢存在錢莊裏不是每個月都要花保管費的嗎?怎麽還能有息錢了?你當是放貸呢?”</br></br> “是真的,上個月我賣了點東西,得了三塊,去摸獎得了十塊,十三塊就放在高德銀行裏沒提取,這個月過來的時候就多了錢了。”</br></br> “是嗎?”一行人頓時都來了精神,連忙湊了上來打聽起來,“多少錢啊?”</br></br> “錢不多,才十三兩銀子你能有多少息錢?幾分錢罷了,但是你的錢要是放在家裏,可不會生小銀子啊。”</br></br></br> “你們啊,”大喬在一旁笑了起來,“要是存定期的話就要高很多了,假如說五十塊存在銀行裏存活期,三個月下來不過五分錢,要是存三個月定期,就是兩毛八了。”</br></br> 一群人的興緻都跳了起來,紛紛向大喬詢問起怎麽存錢起來,把剛才對養老保險的好奇都給忘了。</br></br> 公交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就已經開始經過溪山烈士陵園,陵園前的海潮寺現在開始有一些信衆經常會來廟裏燒香許願,還願的人也有不少,看來是他們之前的許願都差不多成功了。紅色的院牆上用石灰寫着“宗教自由,信仰自由”,另一邊則寫着“海潮寺僧衆堅決支持元老院的決議!”。從海潮寺旁邊的側門裏走出來一隊廟裏的僧人,穿着僧人的衣服,肩扛着各式各樣的農具,在一個穿着五條衣的和尚帶領下順着大道朝着東方港方向走去,口中異口同聲地大聲念誦經文。</br></br> “稽首本然清淨地 無盡佛藏大慈尊</br></br> 南方世界湧香雲 香雨花雲及花雨</br></br></br> 寶雨寶雲無數種 爲祥爲瑞遍莊嚴</br></br> 天人問佛是何因 佛言地藏菩薩至</br></br> 三世如來同贊歎 十方菩薩共皈依</br></br> 我今宿植善因緣 稱揚地藏真功德</br></br> 慈因積善,誓救衆生,</br></br></br> 手中金錫,振開地獄之門。</br></br> 掌上明珠,光攝大千世界。</br></br> 智慧音裏,吉祥雲中,</br></br> 爲閻浮提苦衆生,作大證明功德主。</br></br> 大悲大願,大聖大慈,</br></br></br> 本尊地藏菩薩摩诃薩。”</br></br> 這裏面不少人不久前還是橫行安允的土匪,殺人劫道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雖不說止孩夜啼,好歹也還是能吓得人遠遠見到就逃開的。但是眼下一個個穿着僧衣扛着工具行走在東方港的大道上,絲毫沒有讓人有半點害怕的感覺。相反,許多信衆和香客紛紛在路的兩邊向這些僧人們合十行禮,就連還沒到上學年齡的小孩子也會跟在他們身後蹦蹦跳跳地跟着背誦經文。</br></br> 海潮寺現在已經有了一百多僧衆,除了已經改名爲圓通的一路煙手下那幾十人外,這段時間抓回來的土匪中頗有不少是被裹挾進匪幫的,有的甚至還在剿匪行動中爲元老院軍隊提供幫助。經過反間諜處與檢察院的幾次審核之後,這些被迫加入匪幫的前土匪們獲得了有限的自由,他們可以以僧人的身份在海潮寺中自由活動,但是不能逃跑,一年後才能完全恢複自由。</br></br> 對于這個安排是執委會開會讨論後決定的,就算這些人本質再好,在匪幫中總會或多或少地學會一些壞習慣,要是完全不做篩選就放掉了,萬一對社會作出有害的事情來,可就是怪罪元老院失察了。但是要是一股腦都送去勞動營未免又太不留情面,其中甚至還有一些立功人員。最後執委會決定把這些人都送到海潮寺接受爲期一年的宗教熏陶,畢竟佛法這種與世無争的宗教還是能改變人的。</br></br> 藕益大師現在每天都是樂不可支,他從沒想到過自己當時從北方南下的好奇之旅,到現在竟然能演變到如此成功的地步,雖然眼下一百多僧人中頗有不少是在他寺廟裏呆上一年就要離開的,但是現在把善意的種子種在他們的心裏,遲早都是有會要開花的那天的,廣結善緣末了總是有機會能讓人離苦得樂的。</br></br></br> 根據元老院的法律,元老院治下的土地都要進行國有化收購,不允許私人擁有土地,這樣的話,在設置工業區居住區農業區時就不至于受到土地所有權的掣肘。但是這給海潮寺也帶來了不少的麻煩。一般來說寺廟都有自己的寺廟經濟,本時空的寺廟主要都是購買寺廟附近的土地,然後租佃給農民耕種來獲取一些利益用以維持寺廟的正常開支,但是元老院手下土地都是國有化的,沒有土地就沒有資金獲得方式。而想要通過老百姓的捐贈……以現有元老院治下百姓的購買力而言暫時還不是很夠,因而藕益智旭的海潮寺在剿匪後一度發生了銀根緊缺的尴尬現象。現階段藕益大師對于怎麽去弄錢養活這一百多号人開始有些頭疼了,隻能天天帶着他們以僧人勞工隊的名義按照民政委員會的要求去工地出工,這樣就能夠不花錢吃到飯,還能得到一些宗教津貼。他知道現在這些僧人在自己管轄下幾乎全是因爲元老院的餘威尚存,要是等到他們對于元老院的懼怕逐漸減少,就有可能會要質疑他對海潮寺領導的正确性了。</br></br> 盡管如此,藕益大師依舊每天臉上堆滿了笑容帶頭領着僧人們誦着經文前往工地幹活,在大家休息的時候他還要給在場的工人講經。雖然聽的人不多,好歹也比自己當時在海潮寺門口講經是要多出很多,這讓他充分感受到了信衆擴大的階段性成果。</br></br> 陳小毛雖然不認識這個大和尚,但是看得出來這臉上自信和成功的微笑,肯定是這廟裏的住持,他笑着對藕益大師雙手合十施了一禮,繼續放眼望向溪山烈士陵園。陵園的門口兩名穿着藍色禮服頭戴白色大蓋帽的陸戰隊員,腰間纏着一條白色的武裝帶,正在以一秒一步的機械步慢慢在陵園門口來回走着巡邏。這兩個陸戰隊員是特地選出來的儀仗隊員,身材算是“非常高大”的一米六五,又是帶着白色的大蓋帽,因此在普遍一米五左右的老百姓面前顯得尤爲鶴立雞群。</br></br> 這些儀仗隊的陸戰隊員并不是花瓶,他們每天在這烈士陵園大門口巡邏第一是顯示元老院的威嚴,第二是維持這個片區的治安,他們腰上可是有手槍的,這裏是公衆場合,這種指向性好的手槍會比較适合,此外他們還有一項重要任務就是監督海潮寺裏的這些“僧衆”,盡管都是些經過審查的前土匪,但是土匪畢竟還是土匪,這一年裏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說不定。</br></br> 烈士陵園前是一片莊稼地,這片莊稼地之大,讓陳小毛不由有些咋舌,足有上千畝,大部分都是旱地,種着各種各樣從沒見過的作物,綠油油的一大片甚是好看。其中還有好幾大塊地裏種着的作物,挂着許多紅色的尖果實,他不由有些猜想會不會很甜呢?接着又有幾大塊作物映入眼簾,裏面種着藤一樣的作物,爬滿了搭好的架子,上面結着的果實也是形态各異,他認出了黃瓜絲瓜等好幾種蔬菜,可是卻又有不少蔬菜——明顯看得出來是蔬菜,比如說圓乎乎的綠色蔬菜,看起來像是白菜的;還有的在藤上挂着紅紅綠綠的圓果實,完全不知道是些什麽蔬菜,讓他一時間覺得口水在往外流,甚至都想要試試是什麽味道了。不過這些莊稼地都有栅欄将其與道路和其他路邊設施隔開,人想要翻越進去是相當不容易的,另外每兩百尺左右就會有一個塔台,上面站着一個拿着火铳的髡兵,警惕地關注着四周——看來是吃不到了。</br></br></br> 緊接着他又看到了莊稼地中央有一條水渠,灰色的石質水渠,大約寬六七尺,中間流淌着從河道裏引來的水,在農場中轉了一個圈,然後從道路底下穿過了一個涵洞,向西一直延伸過去,想必是直接通到海裏去了。這樣的水渠非常方便,可以通過小的灌溉渠道給沿途所有的區塊進行供水,方便灌溉和排水,一點也不像自己家裏。</br></br>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農田,一直以來,陳家的幾戶都爲了自己的田塊經常吵吵嚷嚷,往往爲了搶水跟外面的人吵架,甚至于大打出手。要是有一條這樣的灌溉渠道,何止與此呢?對了,那個季墅圓不是說要建立一條灌溉渠道嗎?他猛然醒悟過來,這是大好事啊……平時總是要趁着旱季搶修灌溉渠道,現在髡人一下子來了好幾百人給自己修水利,自己竟然還要傻兮兮的跑去找髡人的大頭目,這不是犯傻嗎?髡人們想怎麽修就怎麽修吧,虧本生意他們肯定是不會做的,至于陳家的那些本家兄弟們想要找麻煩,就讓他們去找髡人的麻煩好了。</br></br> 想到這裏,他不由心裏一陣輕松,本來想要回家,但是卻聽得大喬在用普通話報站了,“終點站東方港城西換乘站就要到了,請大家收拾好随身的行禮,做好下車準備,感謝大家乘坐本次一路公交車,祝大家旅途愉快。”</br></br> 這都到了?陳小毛不由微微一笑,左右看了看,既然都到了東方港,反正都出來了,不如去城裏逛一圈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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