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陳小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是種地嗎?施工算怎麽回事啊?”</br></br> 這時陳小毛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髡人已經在他的地裏用石灰粉分割成了許多塊,這些民夫們很快就開始按照石灰粉的分割線開始開挖起來了,其間還有幾個民夫中的小頭目,正在指揮這些民夫如何沿着石灰線開挖。</br></br> 他愣在當場,過了一陣,這才幡然醒悟,連忙跑上前去拉住技術員問道,“這位師傅,這在田裏開挖是幹什麽用啊?我這田這樣一挖不是都亂了嗎?”說着他又猛然放開了手,這個人可是正正經經的髡人,招惹不得,要是惹毛了人家,還不當場就殺自己的頭啊?反正這段時間殺土匪也殺的多了,要是萬一殺了他還辦個通匪,那可如何是好?</br></br> “這些都是你陳家的田,不是你陳家的田我們已經事先就區分開了,不會弄錯的。”</br></br> “可是這開挖是爲什麽啊?爲什麽要挖?”陳小毛有點語無倫次了,要知道這田雖然都是陳家的,但是還是他陳家底下幾大家的,田契什麽的都已經寫好了的,若是被髡人這麽一挖,以後還怎麽區分啊?</br></br></br> “這是修築水道,要保證水源供應。”技術員從身上的地圖筒裏抽出一張圖紙,打開來展示給陳小毛看,陳小毛哪裏看得懂地圖?隻知道上面到處都是線條,圈圈線線的看得眼睛都暈了。“從這裏到這裏是一條主水道,保證整個農場的水源供應,然後從主水道分支出去的小水道負責給農作物供水。另外還要開挖排水溝,防止過度積水造成作物被水浸泡而死。你的這塊還有這塊就是經常因爲積水而歉收甚至絕收的,還有這塊地,”技術員說着指着地圖上的一個區塊,陳小毛慢慢也從地圖上看出點門道了,而且他很明顯就看出了一塊差不多二十畝的區域,這是他當時花了六十兩從一個外地來安允開辟新田的福佬手裏買的。但是自從開辟出新田後,就一直沒怎麽種成過稻子,種下去的要不就是長不活,好不容易長活的稻子穗又小又扁,跟絕收沒區别。“因爲這塊地的地塊比較低,下面沒有地下水,因此有些鹽堿化,就算是種下稻子也長不出來的。”</br></br> 陳小毛點了點頭,這算是他最失敗的一次投資了,這六十兩買的地絕對是買虧了。但是讓他覺得吃驚的是,這個技術員并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在說話,“我們檢測過這塊地的ph值,明顯偏高,要不就要調配酸性藥劑來中和,但是我們現階段沒有足夠的化學藥劑,就隻能把這塊土都挖走,另外改善排水,用正常土壤回填。”</br></br> “您……”陳小毛不由有些結巴了,“您是說這塊地還有得救?”</br></br> “當然啊,你看,這塊地旁邊的幾塊區域都很還過得去,唯獨這一塊最糟糕,主要就是因爲平時的積水都集中到了這裏,日曬後水分蒸發,礦物質和鹽就沉積在這塊地裏,所以才會産生這樣的情況,估計在開辟這塊地之前這裏就已經很長時間如此了。”</br></br> 陳小毛此時心頭天雷滾滾,他知道這群髡人精于奇技淫巧,各種産品一應俱全,現在他莊子上的莊客都能夠花一筆不太高的錢從東方港過來的行商手中買到以前花銀子也買不到的好農具、日用品,這段時間來剿匪的髡人又讓他們這些安允的原住民知道了東方港這些中國人的軍力遠勝朝廷的軍戶,哪怕是最強的也比不上。現在他面前這個稚氣未脫的髡人看起來不過十歲,面色白淨沒有胡須,想來也是個半大小子,偏偏人家對于農作方面的事情似乎什麽都知道。觀其手腳并不粗大,膚色白皙絕不似經常勞作之人,但是人家又是如何得知如此衆多之事情的?而且在紙面上畫圖,按照紙面上的東西來勞作……這不是紙上談兵嗎?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看過的《三國演義》中的馬谡,要是萬一搞得不好絕收了,二百兩銀子拿不拿得到也就算了,田都給挖壞了怎麽補回去啊?</br></br></br> “你放心!陳先生!我們元老院的政策你是知道的,”技術員在陳小毛肩膀上拍了拍,老氣橫秋地說道,“我們不會欺騙人民,不會給人民群衆造成損失的,我們肯定會負責的。”</br></br> 陳小毛怎麽可能放心?但是他又不敢跟面前這個年輕髡人争執,便草草點了點頭,告别了這個髡人,連忙走到了路的對面,得趕緊趕公交車去東方港。他不知道髡人在玩什麽,好端端的寬路,不允許随便亂走,行駛的車輛必須走在路的右側,誰走到左側,車輛就會被穿着黑色制服頭上戴着白色鬥笠的“交通警察”給扣押,駕車的人也會被送到勞動營參與一天的勞作作爲懲戒。這個舉措一開始搞得人心惶惶,都以爲髡人又要玩什麽幺蛾子了,雖然古話說大路通天各走一邊,人家怎麽走那就由人家去走嘛,以前都說髡人除了管天管地,對人吃喝拉撒都給管上了。現在更是怎麽行車也要管上,這些髡人管得還真是寬。</br></br> 他的身後是一個大木牌,牌子上寫着許多小字,上面有個大大的奇怪字,有人告訴過他這是髡人的一,但是一不是橫着的麽?這個豎着的也是一?旁邊還寫着“路公交車”,下面密密麻麻地寫着許多小字,都是地名,最右邊寫着武安村,最左邊寫着東方港換乘站。中間有一個用白底黑字寫出來的“陳家寨”三個字尤爲明顯,這個他倒是清楚,說的是這個公交站的名字就是陳家寨站,每天都有許多販夫走卒搭乘公交車過來,到他莊子上賣東方港的産品或者收購莊子裏的土特産去東方港販售。</br></br> 現在他身後就有個小販懷裏抱着一隻小豬,背上背着一個很大的背簍,裏面還有兩隻小豬正在背簍裏,前腳正搭在背簍的邊框向着外面探頭探腦四處打量。不時傳來的豬滿足的哼哼聲,伴随着時不時飄過來的豬屎臭味,讓陳小毛不覺有些感覺不适,心裏念叨着等下要和這個人與三隻豬同一車過去嗎?</br></br> 正在這時,那個髡人技術員又走了過來,不過明顯他的目标不是陳小毛,而是這個小商販。走到近前,技術員向這個小販點了點頭問道:“你這豬怎麽賣的?”</br></br></br> 小販一愣,不由得有些躊躇地望向陳小毛,這可是剛剛不久前在他莊子上低價收的豬,要是價格說高了怕陳小毛會插嘴打破,價格說低了自己的利潤又會受到沖擊,一時間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怎麽說了。</br></br> 技術員望了一眼陳小毛,扭頭望了一下陳家寨,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聲,就從随身的小挎包裏掏出一個筆記本,用鉛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小心地撕下來遞給這個小販。小販明顯不認識字,還沒等他猶豫,技術員就已經在說話了,“是這樣的,我看你的這幾隻豬不錯,你又是在路的這邊等車,應該是要去城西農貿市場去販賣吧?要是願意的話送到農委會的養殖場去吧,讓他們檢測一下,如果豬種不錯的話他們會給你開個好價錢的。”</br></br> “你們還養豬?”陳小毛幾乎脫口而出問道,“你們養豬幹什麽?”</br></br> “吃啊。”技術員一臉驚奇地望着陳小毛,“我們養豬當然是養肥了吃啊,等紅燒肉都等了幾個月了,眼下就等着豬長大了,真懷念豬快長。你先忙,我得去檢查施工狀況了,萬一挖錯了就麻煩了。”說着技術員朝他擺了擺手轉身就走回陳家寨方向去了。</br></br> “豬快長又是啥?”小販嘟哝着,眼睛望向陳小毛,陳小毛不由得聳了聳肩,跟髡人打交道打多了,不自覺也學會了一些髡人的動作出來,“我不知道,大概是讓豬長得快的東西吧?”說着陳小毛臉上浮現出憧憬的神色,“要是真有那東西就好了,假如真能有一年出欄的豬,光是想想也能讓我有些小激動啊……”</br></br></br> 正說話間,遠處傳來了叮當叮當的鈴聲。一輛三頭水牛拉着的巨大牛車正在向這裏開來。這就是髡人搞出來的“公交車”現在想來,應該叫公交牛車。這種由水牛牽引的車輛底盤是鋼鐵的骨架,車廂是有頂棚半封閉的,從後門上下車。車廂長七米,寬兩米,有二十個座位,另外過道的位置還可以站人,一般最大可以搭載三十人上下。車廂的外壁上還有堅固的鐵鈎,車頂上還可以放置物品,一般來說一輛公交牛車可以承載四到四點五噸的重量。而且車輛的輪毂使用了軸承,牛拉車遠不像本時空的那些車輛一般費力,三頭牛就能拉着這輛車以六公裏每小時的速度行駛。</br></br> 車輛慢慢靠攏到路邊,趕車的人拉了拉牛的缰繩,牛便老實地停了下來,左顧右盼着。趕車的人從車上跳下來,從車下的水箱裏接了一些水,給三頭牛都喂了水,又在牛的頭上摸了摸。陳小毛這時才看到,這個趕車的人隻有一隻手,他的左手從小臂向下就突兀地沒有了。雖然他不知道這個人以前是幹什麽的,但是光從他右胸口綴着的一塊藍色的上面有星星的标識就能猜得出這個人以前肯定是吃公家飯的。</br></br> 上了公交車,車前面有幾個位置是空着的,陳小毛稍微打量了一下車内,抱着豬的小販在車後門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他連忙向前幾步,直接坐到了趕車的座位後的位置坐了下來。不過車前方又飄來一陣陣牛糞的味道,低頭一看,趕車的正在一隻手艱難地拿着鏟子把牛糞鏟起來抛到路邊的雜草堆裏去。</br></br> 趕車的人做完這些,然後熟練地用一隻手爬上趕車的位置,接着揚了揚缰繩。他都沒有揚鞭子什麽的,牛就自己開始走了起來,車輛也緩緩地開始向前移動起來。</br></br> “師傅,趕車很久了吧?”陳小毛覺得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跟趕車的師傅聊聊天。</br></br></br> 趕車的點了點頭,“有一個月了。”這個回答讓陳小毛一愣,才一個月就這麽熟練了?看起來和牛的配合默契是一個月裏能夠養成的嗎?</br></br> 他覺得這個話題可能持續不下去了,便換了個話題,“師傅你這手是怎麽回事啊?”</br></br> “我這手啊?”趕車的揚了揚斷了的左手笑了笑說道,“幾個月前我在陸軍裏當兵,東方港保衛戰那天晚上,在五星廣場上跟一個邁德諾水手面對面,他一狼牙棒打過來,我一格擋沒擋住,被砸到了這手,後來送到軍醫那裏,首長說我這手粉碎性啥的,反正是治不好了,就給鋸了。”</br></br>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是陳小毛聽得是毛骨悚然,“那天晚上砰砰啪啪地打了一晚上,聽說死傷了好多人哦。”</br></br> “是啊,我們班裏面就死了六個,殘了三個,偏偏還有一個人連皮都沒傷到,真是運氣。”說着他笑了起來,搖了搖頭。</br></br></br> “那個邁德諾水手呢?”</br></br> “哪個?”趕車的一頭霧水,“哪個邁德諾水手?”</br></br> “就是砸壞你手的那個啊。”陳小毛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br></br> “他啊……就在後面,你剛才買票的時候就是他收的錢。”趕車的笑了笑,對着後面喊了一嗓子,“大喬,今天多少票了?”</br></br> “六十五個了,咱們今天賺了三毛六。”被叫做大喬的人大聲回答道,說話的聲音裏充斥着夾生的普通話。陳小毛愕然望去,原來是個剃了光頭的藍眼睛邁德諾人。這個水手跟趕車的差不多,他斷了右手,應該也是在戰鬥中受的傷。</br></br></br> “那……”陳小毛愕然了,“你們兩個不應該是死仇麽?怎麽……”</br></br> “該打到死是吧?”趕車的笑了起來,“大喬,咱們倆這仇怕是沒法了了,哈哈。”</br></br> 大喬也笑了起來,“這好日子過起來了,幹嘛還打死打活的?好好過日子不行嗎?”</br></br> “大兄弟,”趕車的扭過頭望着陳小毛笑着說道,“打仗那是政客的事情,當兵的和當兵的有啥仇?我和他一起承包這輛車,傷殘軍人身份又不用交管理費,又不用交押金的,就是每個月交一次車輛使用費就好了,一個月下來穩賺不少,幹嘛還要打死打活的?好好活着,比報什麽仇都管用。”</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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