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喝汽水!”歸化民抱着汽水走進車間就喊了一嗓子,頓時從許多角落都有工人跑了過來,從箱子中拿起了汽水瓶,動作熟練地擰開鐵絲抽出軟木塞就往口裏倒。杜彥德看着眼前這些分配在煉鋼廠的工人們,一個個膚色黝黑,他們一個個幾乎都光着膀子,身上頗有些被灼傷的痕迹。爲了防止被滴落的鋼水燙傷,所有的鋼廠工人都是要求穿着長褲的,不過很多人的長褲上都有不少的小洞,甚至于透過一些個頭較大的洞還能看到被燙傷的痕迹。
“大家先停一下!”李錦招呼了一下所有工人,“這是元老院的執委!杜彥德同志!因爲運輸部門的人和車不夠,他特地給大家送來了這些汽水,大家向杜執委表示一下謝意!”說着第一個帶頭鼓起了掌。
工人們都愣了一下,其中一個差點把瓶子都丢掉了,作勢就要往下拜,杜彥德眼明手快一個箭步上前就給撈住了。“執委不就是皇上嗎?咱們元老院的皇上給咱們送汽水來了,這大恩大德小人一生都不能報答啊!”
眼見着旁邊的工人還在發愣,杜彥德就已經預料到了他們打算幹什麽,連忙把這個準備跪拜的先給扶正了,然後雙手在空中揚了揚,大聲說道,“大家先聽我說一說!”
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了,杜彥德滿意地點頭笑了笑,“雖然我是元老,是元老院的執委,但是!”他在自己的工作服上拍了拍,順手擦掉了剛才在臉上抹下來的汗水,“我和你們穿的是一樣的衣服,喝的是一樣的水,吃的是一樣的飯,我們呼吸的是同樣的空氣,我們其實沒什麽不一樣的!!”說着他指了指在身邊所有的工人,“靠我們大家的努力,我們才創造了東方港的奇迹,鋼鐵就是東方港的骨架,也是元老院的脊梁。每一個工人手中的工具,每一個農民手中的農具,每一個士兵手中的武器,我們即将裝備的戰車,甚至于以後馳騁于大洋之中的鋼鐵戰船,翺翔天空的戰機,全都是要依靠大家流淌着汗水在鋼廠辛勤勞動的結果。沒有鋼鐵,就沒有元老院的明天,所以,我在此,代表元老院,代表執委會,向你們表示敬意!”說着杜彥德向所有工人鞠了一躬。
整個鋼廠一時間死一般地寂靜,但是轉瞬間工人們都沸騰了起來,他們歡呼着,高舉着雙手,沖着杜彥德大聲喊着“元老院萬歲!”一個明顯年紀有差不多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向着杜彥德鞠了一躬,“謝謝元老院,謝謝執委,我們這些老百姓不懂得啥大道理,隻知道元老院沒來的時候我們都快餓死了。我一家十二個兄弟姐妹,現在活下來的隻有我一個。現在元老院來了,不僅給我們衣服穿,給我們東西吃,還給我們找活。就這工作,雖然是辛苦點,可也比在田裏找食要好得多啊!一個月下來加上補貼,也能拿到五塊錢,整個東方港工資最高的就是我們啊!”
“是啊是啊!辛苦點沒事的!元老院對咱們這麽重視,一聽說沒人送汽水,竟然是執委親自送來,這真是太看得起我們這些下人了!”
“就是,元老院不用感謝咱們的,應該是咱們感謝元老院,有了元老院,我們才活下來,跟着元老院,我們才能過上好日子啊!”
一時間整個鋼水車間裏人聲鼎沸,連火焰燃燒的聲音都被蓋過了。這時有人敲響了在一旁的大鍾,“出鋼水了!”
李錦也來不及感受元老院關懷的熱切氣氛,這裏已經夠熱的了,連忙把杜彥德從人群中拉出來,“大家快去幹活吧,這裏有一定危險性,讓執委回去吧。”
“是啊是啊!執委先回去吧,這裏有咱們在,就一定會好好幹的!”
“就是,大家爲了元老院!加油幹啊!”
說着一衆鋼廠工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地沖到各自的工作崗位開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一個個幹勁十足,還有幾個人甚至連汽水都沒有喝。
“果然是精神武器無敵啊!”李錦不由感歎了一句,“沒想到你這麽說兩句,對這些工人來說比漲工資還帶勁,完全想不到。”說着他瞥了一眼杜彥德,“你還是先回去吧,這裏危險性不是一般的高,上個月一個坩埚在熔煉的時候裂開了,鋼水流了一地,還好所有人都很警惕,除了一個人被飛濺的鋼水燙傷了一小塊,就沒有傷亡記錄了。你是個執委,要是在這裏出了事,那可就麻煩大了。”
“靠,合着我成了累贅了?”杜彥德略有些不滿,但是左顧右盼一陣,又怕被歸化民工人聽到了覺得失落,連忙又低聲說道,“那你自己也要當心,産量低一點都沒關系,要注意安全,這裏的工人已經上班幾個月了,都算是熟練工人了。設備壞了還可以修,再不行還能重造,人要是挂了可沒有讀檔的,而且尤其是你千萬要當心,咱們元老院裏面冶金口的可沒幾個元老,你要是受傷了或者挂了,可就麻煩大了,咱們可沒辦法再弄出一個你來。”
“我去,把我當傻子啊?看到危險我不會跑啊?”李錦笑了笑,對杜彥德做了個往外趕的手勢,“這裏太熱又太危險,你還是趕快出去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不請你喝汽水了,走吧走吧!”
杜彥德就這麽被轟出了煉鋼車間。走出了鋼廠,他悠閑地走到木瓦斯摩托車前,在口袋裏掏了掏,這才發現竟然沒有帶火柴。連忙走上前去打開木瓦斯發生器,裏面的火早就熄滅了。“我去,還得去借火柴。”他不由有些郁悶,不過轉念一想,這也好,正好當成偷懶的借口。
想到這裏,于是幹脆爬到摩托車的坐凳上休息一下,看看等下會不會有人從這裏經過,找人借火,想到這裏他自己不由又笑了起來。舊時空借火可都是爲了點煙,在這裏借火可是爲了發動摩托車,要是回到舊時空跟人說起這事情,還不得把人家大牙都給笑掉了。正在他一個人沒心沒肺在悄悄笑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看到左邊的牆根人影一閃。
作爲一個曾經的軍人,他這點起碼的警惕性還是有的,連忙從車上跳了下來就躲到了車後,伸手就去掏槍,結果掏了個空。這時才想起因爲今天本來是去戒備森嚴的軍工廠,沒想到路上又接到要給鋼鐵廠送汽水的電話,這才沒有帶手槍出來。此時他也顧不得掏槍了,蹑手蹑腳地就往大門口左邊的牆根方向走過去。
鋼鐵廠作爲元老院的重要工業,一直都是受到嚴密保護的,以往都是有一個陸軍步兵班在這裏執勤巡邏保障安全的。但是由于這段時間陸軍全體出動執行剿匪任務,有了傷亡不說,更是疲憊不堪,就連鋼鐵廠的保衛部隊都給撤了,現在是民兵在負責鋼鐵廠的保衛工作。可是民兵哪裏比得了正規軍,又要上班又要站崗的,一時間忙的連軸轉,這段時間又有好幾次剿匪行動是調動民兵提供後勤保障或者保護側翼的工作,現在連在門口負責站崗的民兵都給抽掉走了,鋼鐵廠此時幾乎是一個無人看守的重要目标。杜彥德一開始就很反對這樣做,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剿匪成效顯著,每天都有當地豪紳敲鑼打鼓趕豬趕羊來東方港勞軍,更不要說開進的士兵沿途受到百姓的夾道歡迎,一時間軍人地位空前地高,因此執委會也隻能同意這樣做。後果就是除了東方港和鹽村工業區的主要出入口之外,哪裏都沒有警戒力量。就連負責治安工作的警察都被抽掉走了一部分,去支援剿匪工作,現在參謀長聯席會已經在開始打占城港新軍的主意,美其名曰給他們一個實戰考驗的機會。
杜彥德跟着遠處那個穿着一身髡布工作服的人悄悄走了一小段路,這個人身材相比一般的歸化民要高大很多,足有一米七六,而且身材壯碩,看起來讓他覺得頗爲怪異。這人每走出一段路,就會不定時的停下來左顧右盼一陣,這個小動作就讓杜彥德更加懷疑。這人走路的姿勢不像安南和武朝人,更有點像邁德諾俘虜。
等到進入到樹林的時候,杜彥德借助灌木的掩護,悄悄靠近了一些,到了能用近視眼看清楚的距離。正好也在這時,那人大概走得出了汗,摘掉了頭上的工人帽,露出了一腦袋頭發茬兒,這下再明顯不過了,是金發,肯定是邁德諾俘虜。但是這個俘虜跑到這裏來幹什麽呢?他是怎麽離開看守的?杜彥德走着走着,突然又有了新發現,這人的褲口袋裏裝着鼓鼓囊囊的東西,明顯不重,但是個頭卻不小,大概有一本書的大小。這又是什麽東西呢?
跟着一直走到一座小山前,這人不再往山裏走,而是四周看了一陣,大概是辨認了一下方向,接着就向着山邊的一條幾乎看不出的小路拐過去,又向前大概走了一公裏多的樣子,這裏忽然出現了一小片池塘,池塘邊有一座小房子,還養了鴨子,見到這人走來,鴨子嘎嘎直叫,一時間聲音相當大。
杜彥德立刻停下了腳步,不再靠近,動物明顯對環境變化比人要敏銳,如果自己再靠過去,肯定會被鴨子發現的,要是萬一暴露目标就不好了。
那人走到了池塘邊的小房子邊,不耐煩地把圍繞在他腳邊的鴨子踢開,接着走到門邊,在門上兩長一短地敲起門來。
過了一陣,門開了,裏面是一個明顯也是金發的人,并且這人的頭發很長,一看就知道沒有受過淨化。鴨子們見到來人已經進去了,就索然無味地繞着房子跑了兩圈,接着跳到池塘裏撒歡去了。
杜彥德不由得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看過多次的航拍地圖,不記得有見過這麽個地方啊,他接着掏出手機,但是這裏大概是樹林過于茂密,完全沒有信号。他眼下又沒有辦法聯系其他人,隻好在邊上找了找,不過沒能找到合适的木棍什麽的,隻好把鑰匙掏了出來,攥在手心裏,把鑰匙的尖端從指頭縫中間露出來,接着悄悄向着那個房子靠攏過去。
房子有窗戶,但是沒有玻璃,杜彥德特别小心,因爲白天從室外看室内很難看清楚,而室内觀察室外卻是一目了然,因爲室外光線要強過室内很多倍。屋子裏坐着幾個人,兩個穿着工作服的人,另外還有三個穿着奇怪樣式,沒有戴帽子的人,有金發的也有紅發的,看起來應該都是邁德諾人或者亞甯人,不過沒有黑人。黑人在本時空的地位和舊時空的同階段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奴隸,就算有一兩個著名的,也不過是著名的奴隸罷了。
等到靠近到五米左右的時候,杜彥德已經能夠大概聽清裏面的人說什麽了。
“中國人的科技水平真的非常高,他們加工出來的零件要求非常嚴格,随便從産品裏拿起兩個零件來,用規尺一量,都是一模一樣的。”
“是的,他們還有生産線的做法,每個人隻負責面前這一道工序,做完了就放在皮帶輪上送到下一個工序去,這樣的話,效率提高了很多的。”
“沒錯,我做過試驗,生産一套木制槍托,有十二個工序,如果是我一個人來做,一個時辰也不過是作出三個來,但是如果是流水線,一天就能造出兩百多個,而且基本上都是合格品。”
杜彥德心裏一驚,這些人是間諜?與此同時,就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原來兩隻鴨子在水裏大概覺得無聊了,于是上岸來走着玩,竟然無意中就發現了杜彥德,一時間鴨子盯着杜彥德嘎嘎直叫。
“外面好像出什麽事情了?你去看看!”說着,裏面一個金發男人站起身來,走出房間來,站在門口往這邊張望過來。與此同時,剩下的幾個人也踱到窗前往外探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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