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二寨和本寨裏放了那麽久的鞭炮,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一個小頭目跟一寨的主官老五說道。
老五是這個寨子裏最不得意的土匪頭。作爲“被爆頭哥”的手下老二,當年風光無限的他在老大死在和尚的佛法光環下之後,就帶着百多号弟兄跑回了寨子,誰知道六路眼跟着就帶着幾百号土匪來奪寨了。被逼無奈之下,他隻能在陣前選擇了歸順六路眼。
但是就算是投奔了六路眼,他也成不了六路眼的心腹,六路眼把他的親信都拆散了分散到各個頭目手下,他這個前二頭目就變成了個标準的光杆司令。
雖然現在在這寨子裏自己還是個大名鼎鼎的五哥,可是手下要兵沒兵要将沒将,别看手下土匪有小三百,不過大多都是剛剛加入山寨的新匪,平時既沒有訓練,也沒有足夠的糧饷,就連吃飽飯也不是容易事。這些土匪本身就是初來乍到,對這山寨根本就沒有什麽歸屬感,逃亡偷竊什麽的都是經常的事情。尤其是近十幾天來,土匪逃亡的數量呈直線上升,現在他寨子裏已經隻剩下了兩百二三十人。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這個小頭目,以及他身後那些滿寨子裏蹿到處找吃食的土匪們,這些土匪們一個個面貌醜陋、面黃肌瘦、衣衫褴褛的,經常是爲了一點能吃的東西大打出手,甚至于刀槍相向,全然沒有什麽同一個寨子同一個夢想的覺悟。
“别看了,五哥,這裏的小土匪哪個不是沒活路了跑來投奔的?”小頭目在一旁讨好地笑着,不知爲什麽老五腦袋裏卻想起了一朵綻開的菊花,“放屁,沒活路了現在都跑到髡賊那裏去了,隻有這些好吃懶做的才會跑到這裏來。老子現在是不知道怎麽投髡,要是有路子,早就投髡了。”
“嘿嘿嘿,五哥有想法!五哥啥時候投髡,千萬要帶上小弟啊!”小頭目剛剛說完,就聽見一陣非常急促的腳步聲。
幾人不由得轉頭望去,原來是寨門方向一個土匪正在向這邊狂奔而來。
“二混子?”小頭目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小土匪,沖着他就喊道,“你不是在外面當哨探的嗎?怎麽過來了?”
二混子三下兩下繞開還在席地而睡的土匪,直接跑到了老五面前,沒料到被附近一個伸着長長的手的土匪絆了一跤,摔了個嘴啃泥。不過二混子來不及矯情,爬起來就跟老五禀報道,“五……五哥!髡……髡……髡賊來了!”
光是聽到個髡字老五全身的皮都緊繃了起來,當聽到二混子準确的說出髡賊來了之後更是吓得蹦了起來。這怎麽得了?髡賊來了,這必定是來拔寨的,自己這兩百多良莠不齊的土匪哪裏夠髡賊吃的?别說是上百髡賊,就算是……“等等,”老五稍微定了定心神,喘了口氣,問道,“來了多少髡賊?”
“不知道,數不清楚,反正是浩浩蕩蕩好多。”二混子是沒上過學的,數數這種事情從一數到三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對他來說,多、很多、非常多、數不清楚和不計其數就是數量的大概形容方式。
雖然老五并不知道有多少髡賊,但是既然二混子說了數不清楚,那麽起碼也在十之上了。他不由得狠狠一跺腳,眉頭立馬就扭成了個大大的“愁”字。
可是髡賊已經來了,愁也不管用。想到這裏,他問二混子道,“髡賊到哪裏了?”
“剛過二哨,再有兩地就到門口了。”二混子喘着氣答道,看得出來剛才爲了這事情跑得夠嗆。
“怎麽辦?”小頭目在一旁谄媚地笑着望着老五。可是老五現在也是全然沒有主意,他能怎麽辦?
打?開玩笑,人家髡賊不過區區十多人配合一個自動連發铳就粉碎了自己老團夥的數百人的進攻,現在來的髡賊少說也有上百,自己這兩百土匪,給人家塞牙縫都嫌不夠,光是想想都覺得可笑。
跑?沒可能,眼下雖然不知道髡賊的行軍速度,但是以年三十晚上攻擊東方港後髡賊的反應速度來看,髡賊的行軍速度是非常快的。眼下髡賊已經到了二哨,轉眼就要到一哨,再就直接到寨門口了,這兩裏地都不到的距離,保證半柱香都稍不掉,就能在這破寨牆上看到髡賊了。
守?想到這裏,老五有點沒底氣地偷偷看了看這個一寨的防禦,現在還滿地到處睡着土匪。在這個寨子裏如果沒有地位的土匪,别說是房間,就連睡覺有床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除了自己跟幾個小頭目之外,幾乎所有的土匪都是席地而睡的。寨子裏到處都是樹木,寨牆也是砍伐的新鮮木材搭建起來的,随着這段時間的幹燥,寨牆本身都已經開始有變形的趨勢了,就算髡賊上來推,也不是沒可能推倒的。更不要說髡賊聽說還有大炮,至少在攻打文家莊的時候就被使用過,聽說一炮下去就炸死了好幾十人,還能炸塌夯實的土磚牆。
他還在思考中,就聽的寨牆上有人在大喊,“髡賊來了!”這一下寨子裏就像炸了鍋一樣,所有的土匪都被這句喊聲驚醒了。一直以來髡賊即将進剿安允山賊的傳聞愈演愈烈,在他們心頭一直都是揮之不去的陰霾,現在突然聽說髡賊來了,還不馬上都爬了起來,大多數人根本來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塵,紛紛攀上寨牆去看髡賊。
“都讓開!讓開,五哥要上去。”小頭目連忙大聲喊着,把身前擋路的土匪們一個個推開,老五跟在他們後面順着上牆的台階往上走。待到他到得寨牆上,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髡賊。但是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把這些髡賊當成賊的看法了。
眼前的這些穿着清一色深藍色衣服的髡賊士兵們一個個動作整齊劃一,他們把長鳥铳靠在肩頭,正成三列縱隊從遠處樹林的小路走出來,接着前面三橫排的士兵開始原地踏步,然後後面的士兵開始以他們爲基準,向左右兩翼展開來,排列整齊。土匪們在牆頭都發出了驚歎,這還是賊嗎?如此整齊的動作,就算是大武朝的軍士也趕不上啊。
伴随着髡賊的隊列全部展開,老五這才數清楚有多少人,足足有一百二十人以上,并且後面樹林裏還有其他的髡賊正在砍樹。不多時,就見得他們已經砍倒了許多的樹木,然後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騰空而起。在前面隊列最左邊的一個明顯衣服制式不一樣的髡賊大聲喊着口令,“立定!”所有的士兵立刻停止了踏步,腳步聲戛然而止,突然間讓整個寨前死一般地寂靜。
“這是幹什麽?”終于第一個土匪發出了疑問。他的問題沒能引起他的同伴們的共鳴,因爲遠處的髡賊又有新的動作了。
“檢查武器!”士兵們紛紛把步槍放下來,開始檢查步槍。這是元老院步兵操典的重要動作,既可以讓士兵們對武器的狀況有一個直觀的了解,更能夠有效地發揮手中武器的性能。
“檢查完畢!”“檢查完畢!”士兵們紛紛彙報武器檢查情況。按道理說這個武器檢查動作是要在投入戰鬥前,或者是進入戰鬥區域前就要完成的,但是陸軍士兵在陣前檢查武器倒不是因爲忘記提前檢查了,而是他們檢查的根本就是已經裝填過了的步槍,步槍不僅裝填過了,還在檢查過程中直接打開了保險。
曾志剛現在已經升任第二連的連長,今天在正門的攻寨行動将由第二連進行。此時第一連已經在趙勇的帶領下提前到達了安允城外,防止有人前往安允城報信。根據事先搜集的情報,安允城中是有土匪的聯絡處的,他們通過城裏的聯絡處,聯絡其他匪寨,轉移藏匿肉票和資金。第三連則有劉利華帶領,已經轉到土匪山寨的後方,防止土匪從山寨後方的陡坡缒繩出逃,同時也防止會有土匪從暗道逃跑。
在一寨前擺出這個檢查武器的姿勢,以曾志剛的想法,是要誘騙土匪從正門突擊從而大量殺傷和消滅土匪。但是他現在覺得自己的想法簡直可笑,這些土匪們都趴在寨牆上面,對他們的武器檢查動作保持了觀望姿态,别說是進攻了,就連往第一連的方向射上一箭的想法都沒有。他之前想出來的誘敵之計感覺就像往水裏丢了一把沙子,雖然聲勢浩大,惹得牆上一衆土匪大呼小叫猶如看馬戲一般目不轉睛,卻絲毫沒有達到他預期的效果,真的是連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我去,”曾志剛不由有些懊惱的用手撓了撓臉上剛才被樹枝刮破的傷口。“這幫家夥在幹什麽?看馬戲團?”
“可不是嗎?”一旁的副連長吳勇在一旁蹭了蹭自己的鼻子,“還檢查武器呢,這幫土鼈壓根就不知道什麽叫做檢查武器,人家可是實打實地把咱們當成馬戲團在看呢。”
“可是這真的是在看馬戲團啊!”曾志剛用嘴努了努遠處還在興緻勃勃望着這邊的土匪,他很清楚地看到遠處幾個土匪手搭涼棚在極目遠眺。
“那你還想怎麽樣?想要他們來個萬箭齊發?還是火力準備?”吳勇無奈地左右看看,“我還等着他們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呢,要知道昨天晚上特偵隊就已經襲擊成功還得手了,我們現在根本就是來掃尾的,不然帶這麽多民兵和民夫來幹嘛?”
兩人不約而同地往後張望了一下,遠處被砍伐出來的空地上,民兵們手裏執着長矛,民夫們手中拄着農具,鋤頭鏟子什麽都有,最差的也拿了根木棍,負責指揮民夫的規劃民跑前跑後,在指揮和安排民夫們戰成一個個方陣。負責防疫的醫療部門規劃民則在方陣中逐個檢查民兵和民夫是不是有被蚊蟲跳蚤這些東西叮咬過。雖然現在号稱還是冬天,但是這二十多度的溫度已經讓人無法區分是晚春還是初夏了,因此蚊蟲這些東西現在肯定是會存在的,不能掉以輕心。
“說真的,要是真來一支穿雲箭,最好射中你,”吳勇笑着對曾志剛說,“你要是受傷了下去,我就是二連連長了。”
“去你的,老子剛從醫院出來,就算是中箭了也是輕傷不下火線,再說我還穿了防刺背心呢,本時空的這些渣渣武器絕對傷不了我的。”曾志剛笑道,不由得又開始發散思維想起他的冬梅來。
“嘿嘿嘿!”吳勇在他背上輕輕戳了戳,“别發春夢了,這在等着打仗呢,你打算怎麽打?”
“還能怎麽打?首先肯定是咱們的經典戰術——心戰喊話呗,然後就用迫擊炮轟大門,接着……”曾志剛扭頭跟吳勇才說了幾句,就被吳勇打斷了,“來人了!土匪那邊來人了。”
“軍爺!”一個土匪戰戰兢兢地從寨牆上缒了下來,他身後寨牆上是幾個拿着兵刃的土匪。缒下來的土匪明顯腳底發軟,雙手亂揮,生怕這邊看不到他,一邊高喊着一邊抖抖索索地走過來。“别殺我!”
“這是鬧哪出?我們還沒開始攻擊呢。”曾志剛不由有些郁悶,高聲對着那邊喊道,“站在那裏,身上有沒有帶武器?”
“沒有沒有!”土匪都快哭了,連忙把上身的衣服脫掉,又把褲子扒拉到了一半的樣子,生怕這邊一陣火铳打過去。
“我去!曾志剛,你這個基佬!竟然要人家在陣前光屁股!太變态了!”吳勇在一旁笑了起來。
“你大爺的,誰知道他身上有沒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呢?要是有個手榴彈的,過來轟的一下就搞定我們了。”
“還手榴彈呢,”吳勇吸了吸鼻子,“本時空除了咱們,還有誰有手榴彈?就這幫土鼈想要有手榴彈?我就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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