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岑敏不由一激靈,早看見那好幾百民夫排着隊往西邊去難道是去給出殡的死人修墓了麽?難道是髨人裏的大官死了?要有這麽大的陣仗?
到了歇下的時候又聽到隔壁幾間房裏都在哭哭啼啼的,好像是說家裏有人明天會下葬,在那裏一邊哭一邊說東家好,打仗死了管埋還不說竟然還給了那麽多撫恤,還安排家裏人來東方港做工,一直到了一更左右才停歇。
這讓他夜裏有些睡不着,自己雖然算得是個階下囚,但是卻又沒有被完全限制自由,範例甚至對他說如果他需要離開東方港随時可以成行,隻要跟衛兵說一聲行,他帶來的那些力士和校尉此時都被安排在招待所一樓的房間裏住宿,他們的房間門口甚至連衛兵都沒有,完全沒有監視。他不覺有些怪,這些髨人對自己這麽放心?錦衣衛和東廠算是在王爺府鴻胪寺之類的重要機構也是安排有暗樁偷偷監視的,可是眼下這些髨人對自己居然一點監視都沒有?
況且昨天自己跟着範瑞到了幾個地方去參觀了一下,無論是觀看港口修複工作,擱淺在港口西面的船隻修複工作,還是去觀看那條鋼鐵巨舶,都沒有什麽暗樁之類的人在後面跟蹤監視。自己要是動手的話,範瑞雖然也身高八尺,但是自己有信心一招之間将其制服,這些髨人難道不擔心嗎?
怪歸怪,他也樂得不受人監視,此時正在洗漱。髨人提供的東西雖然很怪,但是卻非常實用,例如眼下手抓着的牙刷,面沾牙粉,在牙齒間刷動一陣,會出現許多的黃白色泡沫,用清水再漱漱口,口充滿了香氣,在鏡也能看到牙齒變得雪白。
發給他的牙刷是元老院的新試制品,面的刷毛直接是用的戰場回收的馬屍體的馬鬃,打孔和束毛可都是人工完成的,眼下歸化民沒有工作的婦女很多,本時空女性大多心靈手巧,做衣服都是小意思,别說機械式地做牙刷了,是産量有點低,但是在制作者數量龐大的情況下這又變得微不足道了。
這些牙刷的材料由工業部直接提交到各個歸化民家庭,制成的成品被送回到驗收部門驗收,合格的根據數量去換錢。當然,不合格的要扣除材料費作爲懲罰,不過眼下每天一千多把牙刷間不合格率相當低,最多隻有一二十把而已。用工業部負責人的話來說,這是培養歸化民的質量體系意識,另外也可以培養公制單位在他們心的意識,畢竟發給他們的圖紙可都是用公制單位進行标注的。
這樣的牙刷雖然可以滿足使用要求,但是刷毛還是挺硬的,岑敏第一次刷把牙龈給刷破了,還刷下來一塊小石頭。範例給他解釋說這是牙結石,牙結石是長時間沒有清潔口腔而累積起來的,如果不進行清理,會造成牙龈退化,牙齒松動,早早地開始掉牙齒。
岑敏對這些理論半信半疑,而且眼前看到過的那些髨人大多牙齒都有淡黃色的痕迹,自然不以爲然。不過在家裏每天早婢女也都要奉精鹽水給自己漱口的,眼下這些髨人既然提供了,也不妨刷一刷。元老們的黃牙倒是怪不得牙刷,一部分人倒是因爲抽煙嚼槟榔導緻的,另外一部分人則是“得益”于四環素,這種四環素類催化脫鹵生物合成的抗生素由于毒性低曾經在五十年代開始作爲廣譜抗生素被大量運用于臨床,但是在七十年代期卻被發現四環素會沉積于牙、骨骼甚至指甲裏,等到引起廣泛注意時許多人的牙齒已經變成了黃色。而且由于四環素的價格和獲得渠道問題,農村家庭出身的元老沒有這個現象,以城市和廠礦家庭出身的元老爲多。
不過說起精鹽水,他突然想起昨天在範瑞的陪同下在鹽村參觀時看到鹽池裏的鹽。本時空的鹽基本都是通過煮鹽法進行制取,其标準操作是直接用鍋子燒海水,随着水被蒸發,剩下的是鹽了。這種方法需要大量消耗柴草,煮出一石鹽大約要消耗木材400斤左右,正是由于生産效率低,成本又高,鹽價往往居高不下,而且煮出來的鹽顔色基本都是黃褐色,甚至還有些發黑,味道大多苦澀。算是王宮貴胄用得精鹽也略帶一些苦味。
但是他昨天前往鹽村的時候看到的和普通鹽場截然不同,這裏的鹽田被分爲八十一塊,每九塊爲一排。他能夠看到工人們正在把海水依次引入一排的鹽田,聽範瑞說這些海水都是在太陽下曬過了兩天,如果是在天氣較熱的情況下,曬一天可以向一排的鹽田裏送了。九級鹽田的海水顔色各不相同,越向顔色越深,顯得越濃。
第九級鹽田面是結晶池,雖然還有不少的鹵水,但是已經能看到鹽塊在池沉積。一旁的鹽場工人把這些鹵水導出到旁邊的蓄水池後,有其他工人前把這些鹽塊取出來用車運走了。岑敏看到了那些鹽塊,一塊一塊都是雪白的,不時還會掉落出白灰狀的鹽來。他不由得激動起來,這髨人的鹽直接造出來是精鹽,而且其根本不需要耗費柴草來煮鹵得到了,這簡直是生财利器啊。
不過他并不知道的是,這樣得到的鹽塊在化工部門依舊隻能算是粗鹽,雖然現在的化工廠甚至還不如舊時空一個小廠,但是已經可以通過結晶池導出的鹵水進行一些化工原料的生産了,要知道那些鹵水富含大量的鎂離子、溴離子、碘離子等。粗鹽再加水,然後在加入氫氧化鈉、氯化鋇、硫酸鈉之後經過沉澱與過濾,再加入稀鹽酸溶液,然後再蒸發結晶得到的氯化鈉才能作爲合格的鹽出廠。而這一切操作都是在岑敏看不到的粗鹽提純車間裏進行的,這可是元老院帶來的黑科技,自然不能讓土著們學了去,算此時在提純車間裏工作的,不是元老們自己帶的徒弟直接是元老,歸化民不能随便進出。
岑敏看了範例給他拿過來的精鹽,這些鹽是真的如同雪一樣潔白的“雪鹽”,而且用舌頭嘗了嘗鹹竟然帶有一絲甜味,這讓他更爲怪異,爲何髨人制出的鹽會如此純淨?
此時的岑敏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看什麽都新萬分,而且随着他對東方港産品了解得更多,反而越來越糊塗。這些人明明不是海賊嗎?有着射程與威力都遠超武國的火器,還有那條巨大得如同一座城市般的鋼鐵巨舶,另外還能夠看到無帆無槳在水形式自如的鐵快船……他們爲什麽不考慮去劫掠?反而每天在這東方港的城裏搭建工坊,開墾新田,從其他城市吸引人口……他所知,這世還從沒聽說過有這種舉動的海賊。
最讓他覺得怪的是,明明他的探子幾天前跟他彙報過這些海賊在大量收購糧食,價格别說安允城高,算是北海城裏的糧行售糧價都還要開得高。雖然他不是糧商,但是作爲收集情報的錦衣衛,糧價的變化也是他們需要收集的情報之一。但是昨天他經過城裏的“高德糧行”時瞥了一眼糧行前的水牌,面的糧價卻安允的還要低,算是每個人隻能購買多少糧食,這東方港的人有這麽多,吃也要吃窮他們啊。
想到這裏他覺得很怪異,這些海賊到底在幹什麽?明明是高價收糧,卻又賤價售賣,這是什麽節奏?錢多得沒處花嗎?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這些海賊了。
昨天的遊覽也被他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例如許多人都坐在一種四個輪子的車,用腳在車踩踏着踏腳。這輛車既沒有牛馬牽引也不需要人來推拉,可以在路自由的行駛,速度甚至于自己從京城南下坐的馬車還要快得多。這種全木制造的怪車在東方港相當多,有時候一條街道會被長長的車流所堵塞,這時會看到穿着紅白相間馬甲的“警察”在路口指揮這些車輛的行駛。
而且在東方港無論是行人還是車輛,都是靠着右邊行進,這樣的話他們左邊的路會留給對面行走的人和車。岑敏不由想起自己南下的時候,在官道經常遇到對面行進的車隊爲了搶奪過路權大打出手,無論是镖局、糧隊還是官軍,在官道行走的時候都有可能遇到這個麻煩,他不由得在想,假如在武朝境内推行這樣的交通規則,豈不是不會有這樣的麻煩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完全不可能實現,跟這些髨人的大道相,官道簡直是羊腸小道一般,而且官道大多都是直接在踩出來的小道加工出來的,無雨三尺土,有雨一身泥。看到髨人的大道,算是京城裏的青石大道也沒有這般平整,四丈多寬的大道,這些髨人是打算在這路跑多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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