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很快得到了一件新生服,盡管他也看出了這是個布口袋掏了三個洞,但是總所有人都在“坦誠相對”要好,至少溫暖很多。
南蠻此時已經退走,被疏散的人也已經開始回來了,此時占城港附近的早已被夷爲了平地,房屋被拆毀,建材都被運走搭建攻城器械,水田被用泥土填實用以搭建營地,眼下都是一窮二白的境地。不過這些人幾乎都是帶着地契和财産撤離的,回來的時候雖然沒有了田,但是還有錢,可以東山再起。
難民們看着這些在廢墟重新開始搭建家園的人們眼紅不已,很快開始有人躍躍欲試想要回家去重新開始了。
“姓名,”周睿頭也不擡地問道,這幾天來自己一直都在這個位置作着記錄的工作,而且越來越熟練,一開始他還經常問一問身旁的辦事員該怎麽登記,但是一天後他幾乎都不用再問了,除了他穿的是件新生服之外,其他的簡直跟旁邊的辦事員沒什麽區别了。
“這不是周家老二麽?”一個略帶一點沙啞的聲音傳來,周睿愣了一下,擡頭望過去。人群探出一個頭來望着他,他仔細一看,原來是和自己私塾的同學馬東。這些登記的人群一看竟然是辦事員的熟人,直接讓開一條路讓馬東直接前來。這幾天來不管登記沒登記的,到了點都是能夠吃飯的,他們現在也不怎麽着急排隊登記的事情了。
馬東此時也是套着一件新生服快步走到桌前。“周睿,你在這裏幹什麽?”
“幹活啊!”周睿手裏握着鉛筆在登記表快速地寫下了馬東的名字以及其他的一些資料,在教育程度寫了個“秀才”,接着擡頭問道“你怎麽來的?”
“還能怎麽來的?”馬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還不是和你一樣被土蠻擄掠而來?”
“還有家人麽?”周睿連忙關切地問道。
馬東慘然一笑搖了搖頭,“出來的時候還有,但是在遇襲之後被打亂了,現在都找不到了。”
周睿連忙打開一旁的記事本放在桌,“把你親人的名字年齡什麽的都寫,這些都會被送去查閱的,要是能找到的話能聯系你了。”
馬東笑了笑,他原本不相信這些東西,官府的人哪個不是鼻孔朝天,不是他家事根本毫不關心。往年村子裏要是有人走失去報官,官家人那次不是敷衍一下,最多在城門口貼個告示算完,隻要不是碰到狗屎運,基本都是找不回的。不過眼下周睿既然鄭重其事地拿出了這個本子,自己也不好拒絕,隻得拿起筆。
這筆讓他又愣了一下,這可不同于毛筆,是側着拿的,而不是如同毛筆豎着握,在周睿兩次糾正之後這才漸漸熟悉起鉛筆的寫法來。
“這裏寫你的名字,年齡和性别。”周睿指了指筆記本的分類。看到這裏馬東不由愣了一下,怎麽會有如此詳細的分類?這本子無論是紙張印刷,都不像是爲了敷衍人而做的,光是做成這樣的本子,都得花幾錢銀子,官府不可能爲了騙人花這麽大的本錢吧?他心裏不由湧起一線希望來。
他把名字什麽的全都寫完,要往後走,卻被周睿叫住了,“你等一下,你也是個秀才,不如在這裏先幫幫忙吧?”
馬東愣了下,點了點頭。周睿挺開心地站起來沖着遠處正在巡視的一個穿着綠衣小褂的人喊了起來,“首長!首長!”
任雪峰正在檢查辦事員的登記情況,聽到有人叫自己,擡起頭張望過來,看到一個穿着新生服的辦事員正沖着自己招手,他的身旁站着另外一個穿新生服的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由得快步走前去。
“是這樣的……”周睿連忙向任雪峰簡單彙報了一下情況,“這馬東是小人的同期,也是秀才,此時還有這麽多人需要登記,能不能讓他也在這裏幫幫忙?”
任雪峰打量了面前這個馬東一眼,身材不高,樣貌普通,皮膚倒是較白皙,看來平時做事也不多。低頭細看,右手無名指内側還有薄繭,想必也是常年寫字之人,點了點頭,“那這樣吧,周睿,他現在跟你一組,在……”
話音未落,聽得隊列西面一側傳來了嘈雜聲,所有人都把腦袋轉向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很快聲音越來越大,接着開始發生了打鬥的迹象。任雪峰從腰間槍套裏掏出手槍,抓在手裏,快步沖了過去。才沖出去幾步,又想起剛才的話沒有說完,轉頭沖這周睿喊道,“你和你的那個同學現在一個登記處登記吧,你先教教他!”說完轉頭跑了過去。
馬東和周睿不由得面面相觑,周睿輕笑了一下,這幾天來他和這些首長打交道較多,知道這些首長們雖然一個個做起事來麻利,不拖泥帶水,但是都是些真正的好人,關心照顧這些難民,他笑着在馬東背輕輕拍了拍,“這樣吧,你先坐下來登記,我來詢問。”
馬東連忙坐了過來提起了筆,他倒是沒想到會有這麽快在占城港這裏找到熟人,居然還是給官府辦事。
“讓一讓!”任雪峰帶着陸戰隊士官快步跑向發生打鬥的地方,幾個瘦弱的年輕人正扭打在一起,一旁的陸戰隊員手端着了刺刀的元老院步槍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
“住手!”任雪峰三兩下把打鬥的人分了開來,這個身高一米八體重七十公斤的元老在這群身高平均不過一米五五的難民簡直是鶴立雞群的存在,這些人很快被他拎小雞一樣給分了開來。“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首先詢問一旁執勤的陸戰隊員。
“報告首長,這幾個年輕人要離開隊列回家,另外幾個人勸他們,結果他們說人家是吃了官府的飯成了官府的狗,然後打起來了。”陸戰隊員是接受過化教育的,很快把這事情的原委簡單報告出來。
“哪幾個要回家的?”任雪峰心裏冒出火來,這可是花了糧食兌換回來的人口,現在什麽事情都不用他們幹,好吃好喝地供着,怎麽吃好喝好了要回家?把元老院難民營當成什麽了?
一個看起來稍微健壯一點人站了出來,當然這健壯二字隻是跟一旁的難民來相較的,在任雪峰面前直接矮了兩個頭,說話都沒了底氣,“老爺,小的們感激老爺的救命之恩,隻是家尚有些房産和薄田需要照顧,還請大人放小的們回家,小的們必将銜草結環相報。”
“哦?”任雪峰笑了起來,他看過偵察機拍的照片,這占城港到山港路哪裏還有能住人的房子,這人是在瞎掰,“此起到山港幾十裏路,沒有一間能住人的房子,你們遭了蠻災還沒弄清楚情況嗎?你們算有錢也沒有地方去買糧食!”
說話的人結巴了一下,“小的們自己必然有辦法找活路的,還請大人成全……”
“成你個頭!”任雪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們不是官府,我們是東方港的國元老院,這次我們花費了幾萬石的糧食和幾千軍隊打退了土蠻還把你們從土蠻的手裏救出來,你們不做一點表示啊?你當我們是來學雷鋒的啊?”
土著不知道雷鋒是誰,但是聽得出來這些元老院的人是要從自己身狠狠賺一筆回來。
“可是小的們已經身無長物,家園也被土蠻焚毀殆盡,糧食财物也被劫掠一空,無以爲報啊……”一個穿着新生服的老者走了出來向任雪峰作揖道。
任雪峰笑了笑,“我們不要你們的錢,你們隻需要爲我們做工一年即可。”
人群傳來一陣議論聲,很快有人在人群喊了起來,“做工一年的話吃住算誰的?”
“當然是算我們的,但是你們也要努力做事才行,不然的話是要延長做工時間來償還的。”任雪峰沖他們大聲說道。
“可是我們家裏還有田産,能不能自贖啊?”有人又在下面提問了。
“可以,十兩銀子即可。”任雪峰悄悄笑了笑,眼下這些老百姓連衣服都是自己提供的,他不信這些老百姓能從身掏出銀子來。
下面果然沒有什麽人再說話了。“那你們繼續登記吧。”難民們心裏明鏡似的,别說自己根本沒錢,算有錢跑了回去還能怎麽折騰?起碼人家包吃包住,至少現在沒找自己要一分錢一直供着自己吃住,還不如自己老老實實跟着人家去做一年工靠得住,反正他們不是長工是短工,要不是佃戶,到哪裏做活不是做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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