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呆立當場,這是路嗎?算是京城裏的皇帝和王公走的路也不過如此吧?更何況路邊還開挖了排水溝,這也未免太奢侈了吧?難道是準備在路邊開發新田嗎?想到這裏,他不由走出轎子跳起來向四周打量。
“不許動!”從路邊的草叢突然沖出來幾個海賊來,他們身穿披着厚厚的茅草的衣服,頭也全都是植物編織出來的帽子,臉被塗得黑黑的,别說隐蔽在草叢裏,算是趴在官道别人也隻會以爲他們隻是路的雜草。這幾個海賊的突然出現,吓得一衆轎夫和後面的運送糧食和各種犒勞的腳夫魂飛魄散,一時間腿都跑不動道,一陣噗通聲倒在了地。要知道現在到處都在傳言海賊殺人如麻,而且嗜殺成性,但凡他們的火铳槍響,必死無疑。此時一衆腳夫們都跪倒在地瑟瑟發抖,都沒一個逃跑的。
張如松也是一樣,他因爲穿的衣服和身邊一衆苦力穿得不一樣,明顯要華麗不少,所以優先被幾個海賊靠攏了過來。他此時覺得全身發冷,衣服頓時都被冷汗給浸透了,還好前不久還停下來去尿了尿,不然的話恐怕現在已經直接尿褲子了。他看着這幾個黑臉的海賊,真的是魂飛天外,此時隻覺得看到自己的妻兒被親族趕出家門,看到家産被那些從來沒見過的親戚霸占了……
但是令人驚的是,這幾個海賊既沒有開火,也沒有亂砍,隻是保持手火铳瞄準的姿勢。其一個明顯看起來是個頭目的走到張如松面前,在臉擦了擦,露出了皮膚的本色,問道“你們是來幹什麽的?”
張如松楞了一下,這些人的話音既不是廣東廣西話,也不是安南口音,居然是一口北方口音的官話。難道這些人是來自北方的?正在他思緒大跑馬車時,那個海賊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又問了一句。“嘿!你們來幹嘛的?”
他忽然醒悟過來,連忙說了幾個海盜的切口,但是對方一副不明裏的神情看着他。這是張如松知道壞了,這幫海賊明顯不是北海一路的,趕緊說道“小的張如松,安允城一小戶而已,此次受安允地界鄉紳所托特來問候諸位……”他連忙左右打量了下這幾個海賊,他們身高都要遠遠高于自己帶來的腳夫,身形也要壯碩出許多來,明顯都是精明強悍之輩,連忙補充說道“諸位好漢,我等特備一份薄禮還請諸位好漢笑納。”
這個黑臉海賊笑出聲來。“好漢……我去……”他轉過頭望着後面幾個警戒的軍事組成員,“咱們這下真成了海賊了。”
張如松滿臉驚異地看到這個黑臉海賊從兜裏掏出了個方盒子,跟裏面說了幾句話,在他肩膀拍了拍說道,“你們都起來吧,跟我來。”身後那些海賊也收起了手裏的火铳。一衆腳夫抖抖索索站起身來,也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隻好老老實實地跟着帶路的海賊向着海邊那個城池走去。路邊時不時看到穿着綠色對襟小褂的海賊頭戴着清一色的綠色鐵帽,手裏提着看起來精良的火铳看押着被俘的鄉勇,其還頗有一些穿着鴛鴦戰襖的官軍扛着農具出去幹活,仔細一看,這些農具制作精良,明顯是海賊們自己帶來的。他們是打算在這裏開荒了?這又是開荒又是築城,遠處鋸木廠裏鋸得木頭震天響,難道準備在這裏長住?
張如松戰戰兢兢地跟着這個帶路的海賊一直走到了城門口,城牆腳下三尺左右的地方有一條深達五尺寬三尺的溝,如果是攻城的話,這個位置足以讓那些搭攻城梯的人吃到苦頭,但是令人怪的是,城門口一段并沒有被挖斷,而是直接一條路修到城門裏去了,其實設計防禦的時候本來是要求把城門口也一并挖斷的。但是穿越者攜帶來的工程機械實在是太多太重了,如果用鋼闆橋不但浪費物資,收放也很不方便;而木制吊橋則根本不适合這種重型機械使用,最後幹脆城門口路這一段幹脆沒有挖斷,反正敵人也攻不進來。張如松左顧右盼地正打算跟着往裏走,被這個黑臉海賊攔住了,隻見他掏出一張潔白而又散發着香味的紙在臉擦了好幾下,擦掉了臉的黑泥,露出一張看起來居然還挺白嫩的臉孔。
這人向着城樓望樓裏喊了幾聲,因爲根本聽起來是官話,張如松聽起來完全沒有壓力,他無非是叫裏面的人出來迎接。
過了一會兒,從裏面走出來幾個同樣頭發剃得極短的海賊,他們都清一色地穿着綠色或者花色的對襟短褂,下面穿着顔色相同的褲子,叫都是踏着一雙黑色的皮靴,這讓張如松不由有些咋舌,皮靴這東西有多貴他是知道的,這現在走出來的人是這海賊的頭領一類的人物,穿皮靴不出,可是他之前看到的所有海賊,無論是在外面看俘虜的還是這些提着火铳警戒的,哪怕是手裏抓這些不知道是幹什麽稀古怪的工具的都是這一般打扮。看來這群海賊簡直是富得流油,也不知道自己帶來的這些犒勞是不是能入得了對方的法眼。
城牆裏跟着又走出了不少人,搬着桌子凳子什麽的,在外面搭了一個台子,然後又有人陸陸續續地拿出了許多杯子,還有人抱着一個外形特的東西在往裏面倒水。
張如松看到一個女海賊給自己端來一杯水,連忙站起身來接過,且不知道這是不是海賊的丫鬟,但是此時可不适合得罪什麽人,他隻能忙不疊地感謝這個女人。随後他又瞠目結舌地看着她給手下那些腳夫也端去了水。這不是自掉身價嗎?他回過頭來定睛一看,不由得又發起了呆,手的這個杯子竟然是全透明的,一個小小的紙包在杯載沉載浮,淡淡的茶色正在慢慢地染黃整個茶杯。這是玻璃啊!雖說倒不至于價值連城,但是他可以肯定這安允城裏是絕對沒有那個富戶有這個東西的。他不由更加覺得愕然了,海賊直接用這麽高貴的東西來招待自己,莫非是要告訴自己他們有的是錢,他不由得害怕起這次行款之旅也要變得困難重重了。想到這裏,他在茶杯呷了一口,茶味明顯是劣質茶,但是這種方法卻很特,不至于在喝茶的時候還要吹開茶葉,不過他還是有點覺得用這麽高貴的玻璃杯來裝這種劣質茶有點明珠暗投的感覺。
呷了兩口後桌子對面坐着的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海賊對他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話了。“閣下是張先生吧?”
“不敢,小人張如松,”張如松忙不疊地把茶杯放在桌子然後站起來。“小的這次前來是給諸位好漢送來犒勞,還請諸位高擡貴手,能夠交還我等鄉勇之屍首。”
楊銘煥明顯有點臉不自然,打掃戰場的時候他本來是想要把那些屍體都堆起來燒掉火化的,可是被孫彬攔住了,孫彬的意思是說古代人對于屍首這件事情看得非常重,且不說古代人,算是現代人裏面也還有許多人對于火化非常抵觸。後來在孫彬的強烈建議下,這些屍體被統一埋葬在木材廠以北五百米的樹林邊緣地帶了。他原本以爲孫彬的這個建議明顯是多此一舉,而且還受到了醫療組的抗議,怕會對營地造成污染。此時看來這個決定倒是非常地适合。
“屍首我等已經集葬于一處,如若需要歸還,隻管讓人來取便是,我等會派人來指點埋葬之地,并提供農具。”楊銘煥點了點頭對張如松的問題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張如松一愣,這個時代哪怕是鄉民之間的沖突打死了人都是要扣着屍首不歸還的,一定要對方出一筆擡屍費才準拿走,可是面前這群海賊居然絲毫沒有提到銀子同意了?他連忙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反正海賊現在勢大,自己不願意也沒有辦法,要是惹惱了這群海賊給自己一火铳跑到哪裏去叫冤啊?他突然又想起來城内那些家裏有人被俘的富戶的委托,不由得面有難色地問楊銘煥。“安允城一些住戶家有親戚在此間被俘,小人受托來此詢問是否可以贖回?”
說着他遞來一張清單。楊銘煥笑了笑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面有些名字似曾見過,但是卻沒有印象,轉手交給了一旁坐着的沈彬。沈彬低頭略一打量,擡頭說道“名單有一人已經搶救無效傷重而死,另外五人此時還在修養不宜搬動位置,剩下的這十人倒是都還沒有什麽事情。”
這點在戰鬥結束後不執委會讨論俘虜問題時已經讨論過了,這些出身富戶的人留在這裏沒有用,大多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還會影響對俘虜的思想工作,所以建議直接放了拉攏和土著的感情。此時既然對方來要人,直接給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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