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村莊沒有多少人,年初的時候還有三十戶,大約百多人的樣子,年的時候遭了台風,地裏的莊稼大多被糟蹋了個幹淨,村子裏的房子有的也被吹倒了,避風的人跑進了樹林,回來後又病倒了很多,許多人發起了高燒,燒着燒着死了。病的人太多又來不及處理屍體,結果村子裏又發生了瘟疫,許多人這麽死了。吳範覺得自己挺幸運的,這樣的一番折騰下來,村子裏死了四五十個人,自己竟然還能熬到年末,居然連病都沒有病過一場。
他提着一個樹枝條編成的小背簍裏面放着一些剛剛從海灘撿拾起來的海魚和貝類,他還很幸運地找到一個岩石的水窪,裏面頗有好幾條個頭足有巴掌大的海魚。看來今天想要吃飽還是沒有什麽大問題了。
太陽正在慢慢升起,海鳥在附近飛翔着,其幾隻在他身邊盤旋了一陣,有隻海鷗甚至掠過他的身邊試圖搶奪他背簍裏的小魚,但是沒有成功。吳範不得不趕緊把背簍抱在懷裏,忍着海腥味熏人的感受,加緊步伐往自己那雖然破舊,但是依舊能夠遮風擋雨的小房子跑去。
房子裏是他的老婆阮氏芳,他們兩個人祖都是武朝廣西人,嘉靖年間倭寇屢犯海疆,他們的先輩不堪屢被劫掠而逃到了安南國,又趕了安南的幾場叛亂和政變,隻得又繼續向南逃,順着河流東行的他們經過了穿越者的第一預定登陸地點海防最後來到了一個小漁村才安定了下來。
此時的袁振力和薛子良兩個人正在飛機爲了該向哪個方向飛而發生了争執。
“我們隻要保持270航向向西飛行,等到看到了浮水洲島之後轉向300航向,一百多公裏的樣子能到達海防,那裏是紅河三角洲,很容易觀察到的。”
但是薛子良表示了堅決的反對。“你不能指望看到白龍尾島,三萬多平方公裏的海南島都不見了,你能指望這個兩平方公裏多的小島還在那裏等着你嗎?”
“什麽白龍尾島?是浮水洲島好不好?白龍尾島是安南猴子的叫法。”
“我覺得你不适于這樣譏諷越南人,他們有着豐富的作戰經驗和強烈的戰鬥意志,是值得尊敬的對手,你要是叫他們猴子,他們該叫你們什麽呢?”
“屁的作戰經驗,不管是抗法還是抗美,沒有國是死路一條了好吧?當時要不是美軍不能越過北緯17度作戰的話,越南說不定早是美國的後花園了。國扶植越南幾十年,出錢出槍出人指揮他們打仗甚至派出部隊幫助他們打仗,結果到了最後還是跟國打了一場。這種忘恩負義的猴子有什麽好尊稱的?”
“好吧,我們先不讨論對越南人的稱呼,假如說找不到白龍尾島,我們一直保持270航向,會飛到哪裏去?”
“呃……”袁振力結巴了一下,打開了地圖包裏的一張越南地圖,這是通過谷歌地球打印出來的,但是問題是面都是越南的那些鳥,一個子都不認識。
“你看,如果我們繼續向270方向飛行,倒是一個不錯的港口,但是根據這衛星地圖拍攝的,這個叫……”薛子良把地圖接過來仔細看了看,“na thh……這個怎麽讀?你們沒有翻譯地圖嗎?”
“越南語……沒有人懂。”袁振力有點郁悶,飛機還在繼續向着270方向飛行着,估摸着也應該飛出去個一百七八十公裏的樣子了。“那個港口怎麽了?”
“我覺得應該會無法停泊萬噸輪啊。我記得你們的船體較狹窄,應該吃水可能超過10米了的。”
“1振力有點抓耳撓腮。
“是啊,你看這個地圖裏面的沙洲感覺不深,按照地圖的照片看來,不會超過6米,如果開進去肯定擱淺。而且靠海的一側又沒有山,隻是沙洲的話,也不能成爲避風港,不适合作爲基地使用。”
兩個人正在争執間,眼尖的袁振力突然指着前方遠處,“你看,有鳥!”
薛子良擡頭一看,确實在遠處有鳥在飛行,而且有三四隻,其有的甚至已經開始好這飛機是什麽了,以躍躍欲試的勁頭正朝飛機飛過來。
“薛哥!趕緊驅散掉,咱們可不能在這裏跟它們撞一塊兒……”話音未落,袁振力槍套裏的槍已經被薛子良拿走了。
随着“啪啪啪”三槍,被驚吓的海鷗連忙向着西邊飛去。
“跟!受驚的鳥獸很容易往自己的窩那邊飛。海鷗可不是什麽擅長長距離飛行的鳥。”薛子良一邊抽出彈匣檢查了還剩下的空包彈,又把彈匣裝了回去,接着塞到了袁振力的槍套裏。
吳範在自己的小房子前一個用幾塊石頭壘砌而成的竈台煮着他的正餐。幾條魚的内髒正被丢在一旁,鱗片被剝了一地,他老婆正在用樹葉紮起來的掃帚把這些東西從竈台邊的地掃走。
“相公啊,我們這樣的日子怕是過不長久了啊。”阮氏芳一邊低頭掃着地的東西一邊低聲說着。這聲音大概也隻有吳範能夠聽到。
“嗯?”吳範有點意外,他知道老婆說的這樣的日子過不長久了肯定是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後面。因爲這幾年來,昨天永遠今天要過得輕松一點,今天總是要明天過得舒坦一點。好像自己的生活正在向地獄裏滑落一樣。“出了什麽事情?”
“妾身好像有了……”阮氏芳低聲說着。于此同時,一陣微風吹來,把他們長期以來堆起的垃圾堆散發出來的臭味吹了過來,結果她連忙捂住嘴巴跑到另一邊幹嘔起來。
吳範頓時有如晴天霹靂一般,他們曾經有過三個孩子了,第一個孩子出生,連奶都沒喝到幾口病死了;第二個孩子好不容易養大到了兩歲,結果有一天夫妻倆下地幹活,被樹林裏跑出來的一群猴子給抱跑了,吳範追了不知道多遠也沒有追到,最後險些迷失方向連自己都差點沒能逃回來;第三個孩子是個女兒,六歲的時候有一天到山裏去撿蘑菇,回來一起吃了之後又吐又洩的最後也沒能挺過來,最後八月的時候也死了。
“什麽時候發現的?”吳範給老婆撫摸着後背,一邊問道。
阮氏芳幹嘔了一陣也沒能吐出什麽來,除了水是水。稍微緩過氣來一陣子才答道“昨日突然覺得特别容易吐,所以感覺可能是有了。”
古代沒有早孕試紙,有沒有懷孕要不是靠郎測脈象,要不隻能順其自然等到現懷了才能知道了,阮氏芳是有過好幾次懷孕經驗的,倒是對自己是不是懷孕有了經驗。
“唉……這苦命的孩子,怎麽趕了這災荒年景呢?”阮氏芳黯然道。
吳範不由得頹然坐在一旁,環視這周圍這個小漁村。這個小漁村不大,也是三十來戶的樣子,但是經過年的瘴疫死了許多人,糧食雖然還有一些,但是要留着明年播種用,今年已經沒剩下多少口糧了。每天趕海能收獲到的也是夠一天吃的,要是遇了天氣糟糕的時候,恐怕什麽都撿不到。村子裏原來還有幾條小船,但是今年年初的時候朝廷來了人說是要創建水軍,全給一股腦征用走了,現在算想捕魚也沒有船可用。
他坐在一邊想了一陣,回憶起以前自己的族人傳說過的吃螃蟹可以滑胎,在背簍裏翻了翻。背簍裏倒是有幾隻個頭不算小的海蟹,正朝他揮舞着大夾子。他呆呆地看着海蟹,過了一陣,還是下定了決心,把幾隻螃蟹丢到了一旁。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他吳範祖也算是個富戶,家族不堪劫掠逃到安南後經曆了好幾次瘴疫,一大家子剩下了他一個人,阮氏芳一家也差不多,他們也一直想要有個孩子能夠延續香火,即使是在這災荒年景,孩子既然來了,要讓他生下來,能不能長大,隻能看他的運氣了。想到這些的吳範不由得溫情地在妻子的頭撫摸了幾下,說道“不管那麽多了,孩子來了,我們要把他生下來。”阮氏芳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沖吳範點了點頭,在這時,又是一陣微風吹來,夾着一些燒焦的味道。吳範一看風向,連忙跳了起來,驚呼道“壞了壞了!海魚粥燒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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