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小雪驚恐地從噩夢裏醒來,汗水令額前與鬓角的頭發都洇濕了,緊緊貼在皮膚上。
她睜開眼睛,室内拉着窗簾,很是昏暗。
她本能地想坐起來,盡快擺脫噩夢, 然而身體非常沉重,呼吸困難,胸口像蹲着個人似的,根本坐不起來。
難道是……傳說中的鬼壓床?
一想到這個,她的汗更是涔涔而下。
她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惶恐,垂眼向下望去……
“喵~”
雪球正趴卧在她的胸口,一臉無辜地盯着她。
小雪:“……”
“去去!下床去!快壓死我了!”她揮手把雪球趕下床, 真正意義上的如釋重負。
也難怪,雪球已經完全成年, 十來斤的份量壓在胸口,肯定會呼吸困難做噩夢。
她有些困,還想多睡一會兒,但是不行,今天是奇緣水族館開業的日子,她早就發出了直播預告,要去寵物店做直播……再說繼續賴床的話,母親肯定又會發牢騷。
小雪起床,洗臉刷牙,換了件幹爽的睡衣,坐在書桌前愣了一會兒神,直到噩夢被徹底遺忘,這才打開電腦。
進入微博,後台有不少私信, 她逐一回複處理。
絕大部分私信都是友善的粉絲發來的,不過偶爾也會有莫名其妙的辱罵和指責,比如說她做的哪期直播不客觀不公正, 她介紹的店鋪美食根本不好吃,甚至吃了之後拉肚子,問她到底收了店家多少好處費?是不是充值就能上直播?
還有濱海市本地店家的營銷号發來私信,問她接不接廣告,願意花錢請她過去直播一期,多講些好話。
對于後者,她還能耐着性子禮貌地回複說沒興趣,選擇店鋪全憑自己的喜好,而對于前者,她以前還會很惶恐地表示歉意,但漸漸地隻是拉黑了事,因爲她發現表示歉意之後對方并不一定會諒解,反而會把她的回信貼上微博,甚至向她索要賠償。
在一封封的私信中,也有人自稱見到了那尊貓神雕像的蹤迹。類似的私信幾乎每天都有,一旦看到類似的私信,小雪總會将信件内容單獨複制到一份文檔裏。
然而,隻要稍加分析,就能發現私信裏的爆料可信度存疑,經常有兩三人在同一天聲稱在兩三個不同的地方看到了貓神雕像……除非貓神雕像會飛,否則就是有人故意惡作劇,或者是想騙獎勵——重賞之下并不隻是會有勇夫,也會有騙子。
更惡劣的可能她不願去多想,因爲有些地點是人迹罕至之處,比如說市郊荒棄多年的爛尾樓。
她将這些爆料稍加篩選,剔除那些過于荒謬和矛盾的爆料,将剩下的全都集中在一份文檔上,打印出來,準備今天交給張子安。
小雪對貓神雕像失蹤的事很好奇,因爲這雕像是她送的,然後又離奇失蹤。她挺想出力幫忙的,反正總比無聊地待在家裏強。
吱——
打印機吐出A4複寫紙。
差不多忙完的時候,雪球趴着她的褲角,喵喵叫着似乎是想爬到她腿上。
“哎呀,雪球你好沉!我都快抱不動你了!”
小雪試着把它抱起來,胳膊立刻感受到沉甸甸的份量。想當初,她從寵物店剛把它帶回家時,它還像個毛球一樣,轉眼就長得這麽大了。
“走,下樓吃飯去。”
她抱着雪球噔噔噔地下了樓。
餐廳上已經擺好早餐,母親斜睨她一眼,“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沒叫你就自己下來了?”
雖然明知是譏諷,但小雪還是很高興地晃晃腦袋,因爲如果生氣就正中母親下懷。
她把雪球放在地闆上,那裏已經擺好了它的早餐,餐盆是加高的,适合波斯貓這樣的扁臉貓使用,以免食物的殘渣全沾到臉上。
小雪也坐上餐廳,随意撣了撣衣服,就要伸手去抓面包。
啪!
母親準确地拍在她手背上,“去洗手!”
小雪無奈地跑到樓下的洗手間,洗完手重新回來。
“你看看你的衣服上,全是貓毛。你的房間裏也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養了兩隻貓呢!”母親數落道。
小雪低頭一看,剛換上的睡衣,隻是抱了雪球幾分鍾,胸前就挂着很多又長又白的貓毛。
“這跟我沒關系啊,是雪球在掉毛吧。”她辯解的同時抓起面包。
“掉毛就跟你沒關系了?你要是每天給它梳毛它至于掉這麽多毛?……算了你今天要去寵物店是吧?順便給雪球把毛剃短點兒!”母親命令道。
“不要。”小雪幹脆地拒絕道:“它是長毛貓,剃短了多難看。”
噗!噗!
雪球在桌子下面發出怪聲,蜷伏在地毯上,像是難受一樣蠕動着身體。
“雪球怎麽了?”小雪扔下吃了一半的面包,想去把它抱起來。
雪球一張嘴,從嘴裏吐出一灘很惡心的東西,裏面還有絞成一團的毛發。
吐出來之後它似乎舒服多了,不過看樣子它對自己吐出來的東西也感到惡心,用爪子一撥拉食盆,跑到稍遠的地方進早餐。
小雪恍然大悟:“這就是所謂的吐毛球吧?真是漲姿勢了!”
她嗯嗯地跳下餐椅,想趕緊溜掉,但被母親一把揪住衣領,冷冷地說道:“它是你帶回來的貓,這灘東西你負責收拾,不許推給保潔阿姨。”
“真倒黴!”小雪哭喪着臉,從儲物間找來口罩、手套、紙巾、消毒液等東西,閉着眼睛清理那灘嘔吐物。
叮咚!
聽到門鈴聲,本來在監工的母親去開門。
小雪沖雪球擠擠鼻子,學着母親的樣子說道:“這是你吐出來的,這灘東西你負責收拾!”
可惜雪球無動于衷,繼續吃它的貓罐頭。
母親捧着一大束花走回來,将鼻子深深紮進花蕊裏深吸一口氣,“嗯,好香!”
“哪裏來的花?”小雪好奇地問道,“今天是什麽節日?”
“我自己買的,在跟鄰居家的太太在學插花。”母親輕聲哼着歌,去廚房拿來花瓶,坐在茶幾上抽出一支花束插入花瓶,仔細地選擇角度反複打量,覺得不甚滿意,又抽出來換成另一支插進去。
小雪湊近觀看,“好漂亮的花,是什麽花?”
“郁金香。”母親看了她一眼,不抱什麽希望的問道:“你要不要也跟我一起學?”
插花是女子力爆表的藝術,基本上也是女性專屬的藝術,隻要聽名字,就能給人以恬靜優雅的感覺。長期學習插花,可以陶冶性情、提升藝術修養,還可以把家點綴得更加溫馨美麗,将親手插好的花送給賓客,更能向對方傳達自己的拳拳真心。
她顯然是希望小雪通過學習插花收斂性子,就算不能像真正的淑女一樣文靜賢淑,至少也要像個普通女孩子。
不出所料,小雪幹脆地搖頭,“不學!插花不适合我!”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适合你?”母親生氣地說道。
“哎呀!反正就是不适合我啦!相性不合、八字不合、總之不适合!”小雪怕母親繼續糾纏下去,急忙看了看表說道:“時間快到了,我要走了!大家還在等着我呢!”
她把髒掉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又把手套、口罩、消毒液物歸原位,慌慌張張地跑回樓上換衣服。
“真是……氣死我了!這個死丫頭,都野得沒邊兒了!”母親恨得咬牙切齒,手指一緊,将一束本來很好看的郁金香花莖給折彎了。
“不對!不對!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我要靜心!我要佛系!從今天起,我要當個佛系媽!不以娃喜,不以己悲!”
她深吸一口氣,雙目微閉,眼觀鼻,鼻觀心,面露微笑,臉上佛光普照,手托花瓶,五指拈花,望之猶如不染俗世塵埃的觀音菩薩,又似純潔的聖母瑪麗亞。
“有也行,沒有也行,不争不搶,不求輸赢。”
“一切煩心事,皆是虛妄。”
“種種不爽,過眼雲煙。”
“結婚生子,如夢幻泡影。”
“任女兒折騰,我自巍然不動。”
“佛系養娃,歡喜圓如。”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她口中念念有詞,在不斷的自我暗示下,心情竟然逐漸變得開朗,負面情緒一掃而空,身體飄飄然有若飄在雲端,甚至感覺此時背後應有佛光,頭頂應有光環……
小雪拿着手機拎着貓包,連跑帶跳地噔噔噔沖下樓。
“媽,我出門了啊!”
她跑出兩步,一轉頭看到桌子上的郁金香綻放得分外美麗,心想水族館開業總不好空着手去,送幾支郁金香應該沒問題吧?
“媽,我拿幾支花啊,反正這麽多,應該不礙事吧。”她随口說着,從花束裏抽出幾支金黃色的郁金香,小跑着出了門。
母親猛然眼開眼,一看小雪把金黃色的郁金香全拿走了,隻給她剩下紅的、粉的、白的,這讓她怎麽插花?
“你給我回來!把花放下!要送花你自己去買!”她扯起嗓子吼道。
可惜小雪已經跑遠,聽不到她的吼聲了。
果然,她還是當不了佛系母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