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三三兩兩蜷縮圍坐在一起,一副凄苦的樣子,每個人的目光中充滿了不舍,要勸動這些人離開,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長官,我調查過了,這些群衆百姓都是同姓宗族的,幾代人都在莊縣生活,他們說老祖宗有規矩,就算死也得守住宗族家業……”胡文昌在李鴻耳邊提醒了一聲。
“小鬼子都打進城了,他們一群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靠什麽守住宗族家業?”
李鴻是那種好死不如賴活着的做事風格,顯然是不理解這種固執的傳統觀念,當然了,這個時代的人有這種思想很正常。
“李長官,實在不行,我們将他們綁起來轉移出城算了。”胡文昌小聲建議道。
“我們是軍人,我們這麽做成什麽了,與舊軍閥土匪有什麽區别?我們今後的物資錢糧還有誰會提供支援?”
李鴻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贊同,現在他既要當軍事主官,又要當政委磨嘴皮子,實在是太難了。
幸虧李鴻跑龍套之前搞過傳銷講師和銷售工作,口才功夫還算不錯,這會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了。
他大步走到平民面前,敬了個軍禮,歉意的說道:“各位鄉親,我是保安團團長李鴻,我奉二戰區長官命令駐守莊縣,我的部隊沒有守住城,讓你們流離失所,這是我的失職。”
這時,一名頭發斑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顫顫巍巍走到李鴻跟前。
“這位李長官勿須自責,你們保安團将士與日寇鏖戰多日傷亡慘重,莊縣百姓有目共睹,老朽敬仰你這樣的軍人,我代表宗族老少感謝你們保安團。”
“李長官,老朽知道你的來意,我們姜姓一族從嘉慶年間開始世代生活在莊縣,如今日寇破城,老朽有心率宗族壯丁與日寇決死一戰,還請李長官成全老朽的一片迂腐忠心。”
老者是姜姓一族的族長,表現出幾分族長的風骨,不過說話倒是挺固執。
“族長,你是族内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你們有殺寇之心,我很敬佩你們姜姓一族。”
李鴻對老者拱手抱拳,語重心長的接着說道:“族長,你聽我李鴻說一句,這些家業壇壇罐罐打爛了我們可以再造,城破了我們可以回農村,農村不行我們就上山,小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不在乎和他們多打幾年……”
“李長官,你說的道理老朽懂得,隻是老朽身爲族長,怎敢抛家舍業違背祖宗遺訓呐……”老者搖着腦袋嗟歎。
“族長,祖宗遺訓要恪守,可是你也得爲整個宗族老少性命着想,留在這裏,今後你們姜姓一族何存?”
“不要去計較一寸一地的得失,你們隻是暫時的轉移,老祖宗不是說過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李鴻今日給你們姜姓一族立字爲憑,等将來打跑小日本,我李鴻帶着部隊回來再給你們重建家園!”
李鴻說了一番豪邁的話,随即拿出了紙筆,準備寫一封立誓憑證信。
“李長官,這使不得,千萬使不得……”
老者握着李鴻的手,擦拭了一把眼角縱橫的老淚,艱難的下了什麽決定。
“我姜姓一族聽着,李長官是個正義凜然守信的軍人,咱們不能留在這裏成爲包袱,所有人立即轉移出城!”老者對着宗族所有人大聲說道。
“鄉親們,謝謝你們的配合!”
李鴻舉起手,向平民們敬了一個深長的軍禮送行。
平民們背着大包小包的包袱,推着單輪車,趕着馬車和驢車從西城門緩緩轉移出了城。
現在城内軍政公署單位和平民都轉移了,隻有醫院的醫護人員還留在城内救治傷員。
保安團的幾支醫療隊,就剩下不到十個人,好多隊醫和醫護兵都犧牲在了戰火中。
今天是保安團接到死守莊縣命令的第四天,李鴻他們需要守到明天晚上12點,才算完成堅守任務。
李鴻可以想到後續的戰況,接下來的幾十個小時,戰鬥會更加激烈,傷亡也會更加大。
思來想去,他決定親自去一趟醫院,提前通知醫院轉移傷兵。
在李鴻去醫院的路上,街道上傳來了一陣槍炮聲,守衛中心街的保安團二營和騎兵營與小鬼子又交上了火。
“哒哒哒……”
“轟轟轟……”
聽到遠處傳來的槍炮聲,李鴻并不擔心小鬼子會展開大規模猛攻。
因爲槍炮聲不是很密集,有點經驗的老兵都清楚這是小範圍的交火戰鬥。
交火聲持續了不到十分鍾就停了。
李鴻騎着三輪跨子,避開倒在街邊的障礙物,快速的駕駛摩托車趕到了醫院。
“團座,團座!”
守衛在醫院門口幾名保安團士兵向李鴻行了一個持槍禮。
醫院是後方的重要單位,爲了保護好傷員和醫護人員,李鴻前兩天增派了一個排士兵守衛。
進了醫院,眼前的一幕讓李鴻眉頭緊鎖起來。
院外門口聳立着幾十頂軍用帳篷,醫院内傷員已經塞滿了,醫護人員隻好把傷員安排在醫院外救治。
李鴻看到手裏拿着紗布給傷員包紮的餘小慧,随即走上前詢問。
“小慧護士,你們院長在哪裏?”
餘小慧側過身看向衣衫褴褛渾身是傷痕的李鴻,訝然道:“李大土……李長官,你怎麽渾身是傷也不包紮下?”
“小傷,沒事,我找你們院長有事。”
“我們院長還在手術,你有什麽話,等下我可以給你轉達。”
餘小慧這個人工作挺認真,不過小護士有些大嘴巴,關于醫院轉移這種大事,李鴻是肯定不會向她說的。
“小慧護士你忙吧,我在這裏等等。”
“好吧。”
餘小慧低着腦袋,繼續爲傷員包紮。
李鴻坐在角落裏,找來一個醫療器械盤,拿起剪刀剪開軍裝的袖子,用消毒水清洗傷口,然後用縫合針給自己縫合傷口。
陳淑君給幾名傷員取完子彈和彈片,剛走出手術室,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李鴻在給自己縫合傷口,她蹙着眉頭,端着手術器械盤,避開幾名傷員快步走了過來。
“還是我來幫你吧。”
李鴻停下手,擡起腦袋看向蹲在旁邊的陳淑君,她的雙眼熬的通紅,目光暗淡,秀氣的臉盤盡是疲憊之色。
倆人近距離凝視着彼此,眼神之中似乎傳遞交流着什麽不可明說的事情。
陳淑君故意撇開李鴻的目光,羞澀的問:“你幹嘛這麽直勾勾盯着我?”
“你長的漂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癞蛤蟆多看看天鵝也不行嗎?”李鴻壞壞的笑着,盯的陳淑君臉紅了。
“你身上這麽多傷,還有心情臭貧。”陳淑君眸子撇了他一眼,細心的幫李鴻清洗傷口:“你們醫療隊的隊醫呢?”
“戰鬥打的太慘烈,好多隊醫和醫護兵都犧牲了。”李鴻随口回了一句。
陳淑君清洗完李鴻傷口,蹙着眉頭說道:“你身上有幾道刀傷挺深,身體還有幾塊彈片嵌入,我給你先麻醉,等下再幫你把彈片取出來。”
李鴻搖着頭,不以爲然的說:“我不需要麻醉,麻醉藥留給其他士兵吧。”
“不用麻醉?”陳淑君吃驚的看着李鴻,一副看怪物的表情,她接着說道:“不進行麻醉,你忍受的住嗎?你可不要逞英雄。”
“你難道不知道我就是那種喜歡裝B逞英雄的人嗎?”李鴻輕松的笑了笑,過了一會,他認真的說道:“來吧,沒事,反正割我的肉你又不疼,你怕什麽?”
“好吧。”
陳淑君見李鴻執意堅持隻好放棄勸說,她拿起一把鋒利小巧的手術刀,手法娴熟的切開李鴻手臂的肌肉,一股淤血從傷口流出。
李鴻堅持不使用麻藥,除了體内還有馬啡鎮痛效果外,因爲麻藥會對神經造成一定影響,他是指揮官需要指揮戰鬥,大腦神經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陳淑君眼睛盯着李鴻的傷口,先用棉花清理完淤血,随即拿起鑷子小心翼翼地夾出嵌在肌肉裏的彈片。
一枚沾染血漬的彈片,“當”的一聲,清脆掉落在手術盤中。
每一次取彈片,陳淑君都顯得非常的小心,她取彈片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緊張,盡量減少李鴻的痛苦。
李鴻無視身上帶來的痛苦,一臉淡然之色,緩緩說道:“陳淑君,有個事情和你說下,你轉告你們院長,晚上你們全院必須轉移出城,我會派人護送和你們一起轉移。”
陳淑君仿佛沒有聽到李鴻的話,她摒棄外界影響,隻是低着頭專心細緻的進行手術。
過了一個多小時,手術盤上多了5枚彈片,這些彈片都是從李鴻身上取下來的。
雖然這些彈片嵌入身體不深,不會危及性命,但是陳淑君看着李鴻滿身傷痕,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疲憊的臉上多了一絲疼惜。
“陳淑君,你有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
陳淑君将手術刀和鑷子放回手術盤中,拿起手術鉗開始縫合李鴻身上每一處傷口。
等縫合好傷口,她又在傷口上撒了消炎藥,最後用紗布快速的包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