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壽春。
距離田文上次進言已經過去了一月。
這一日,田文估算着各國傳出的齊國威脅論應該已經傳回楚國,楚王應該也得到各國恐懼畏懼齊國的消息了。
于是,田文再次進宮遊說。
“大王,臣聽說,齊國自诩強大,頻頻欺淩各國,各國無不恨之深矣。此時此刻,隻需大王登高一呼,必能号召諸侯伐齊,成就不世功業。”
熊槐看着又在鼓動他出兵伐齊的田文,再次拒絕道:“各國的傳言,寡人最近也有所耳聞。
雖然各國都對齊國有所不滿,但是秦趙兩國還是齊國的盟友,燕魏兩國還臣服于齊國,各國雖遭齊國欺淩,但各國之君卻沒有請求那個國家出面主持公道。
由此可見,齊王雖然暴虐,但卻并沒有太過分。
所以,還請廣信君稍安勿躁。”
不久,田文回到府中,将又被楚王拒絕的事情一說,歎道:“唉~~本君已經連續向楚王進言三次,說以伐齊之利,但楚王卻遲遲不願答應出兵。
天下之強,莫過于楚,現在連楚國都不出兵,還有誰能爲本君報仇呢?”
公孫弘聞言,沉默了一下道:“君上,關于楚王不出兵的原因,臣這裏有一些猜測。”
“嗯?有何猜測?”田文遲疑的看向公孫弘。
公孫弘拱手道:“君上,若是說伐齊的時機,最好莫過于趙主父率五國之兵伐齊之際,但,即便在那麽好的時機,楚國都沒有出兵伐齊,更何況現在呢。
還有,秦齊兩國圍攻魏國時,這也是楚國伐魏或者救魏的最好時機,但楚王還是沒有動靜。
兩個如此之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但楚王卻絲毫不爲所動。再加上在楚國這兩個月來,楚王一直深居後宮,國事全都交給了楚太子以及令尹召集左徒屈原等人。
所以,臣懷疑,楚王老矣,雄心鬥志已失。”
田文聞言,臉色一變:“若是楚王已經無心于外,那我呆在楚國,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永遠失去了報仇雪恨的機會?”
“不然!”公孫弘搖頭道:“君上,雖然楚王已經無心,但是臣聽說,楚太子橫現在正值盛年,正有雄心壯志。
臣聽說,不久前,宋國求救,雖然楚王沒答應,但是楚太子卻是贊同救宋的。還有,秦齊伐魏時,楚王也不同意救援,但,楚太子還是力主出兵救魏的。
而現在,楚王老矣,已經沒幾年可活的了,但是楚太子不一樣。
所以,君上何不一邊繼續讓人遊說楚王,遊說各國,然後一邊與楚太子交好呢。
如此,一旦楚王崩,太子即位,那君上便可立即鼓動新任楚王伐齊。”
田文聞言,眼睛一亮,笑道:“善!”
次日。
太子橫處理完公務,一回到府中,便受到一張拜帖。
“田文要來拜見我?”太子橫拿着田文的拜帖,心中沉吟一陣,便對田文的來意有所猜測了。
“之前田文屢屢拜見父王,說父王以伐齊之利,但父王卻沒有聽他的。
田文對齊王地隻恨可謂深矣,這此他來求見于我,必然是想通過我的關系,促成楚國伐齊一事。”
此事···
此時,太子橫想起不久前,父王對田文的評論,不禁微微一笑。
“國家大事還是父王做主,既然田文求見于我,我理應好言安撫他,親近他,重視他。不久後,他必将成爲我楚國伐齊的得力臂助。”
想着,太子橫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又次日,田文來拜見太子橫,太子橫則大開中門,親自在府外相候,以重禮将田文迎入太子府。
大廳中。
太子橫與田文語,甚歡。
突然,田文皺眉道:“文與太子談論天下事,知太子見識過人,文心中有一疑問,還想請教太子。”
“不敢!”太子橫看着田文道:“不知廣信君所言何事?”
田文看着太子橫拱手道:“不知太子以爲,齊王田地齊人如何?”
太子橫聞言,心知這是田文在問他對齊王乃至齊國的态度。
對此,太子橫其實早有預料。
而在自己父王遲遲沒有應予田文的情況下,他可不能再露出不會伐齊之意。否則,田文極有可能會絕望而去。
當然,有了上次魏國的教訓,他也不能直接答應或許諾田文什麽。
想着,太子橫皺眉道:“齊王乃我楚國鄰居,孤對齊王也有一些了解。
據孤所知,齊王自幼便有賢名,據說聰慧過人。而自齊王即位以來,齊國國力蒸蒸日上,到了現在,齊國服趙臣燕,魏國稱臣,宋韓畏懼,而兩周爲屬。
以此觀之,齊王可謂賢矣。”
說着,太子橫見田文臉色變的沉重起來,又歎道:
“可惜的是,齊王賢則賢矣,然其不仁。這幾年來,齊王先後出兵攻伐我楚國,然後攻伐秦國,接着伐趙伐燕伐魏,周邊各國,除了宋國,其他國家全都被齊王欺負一遍。
甚至于···”
說着,太子橫看向田文道:“甚至,齊王連廣信君這樣的天下大賢,也苛待非常。
由此觀之,齊王賢而暴虐,與昔日的晉國知伯類同。”
田文一聽太子橫将齊王地與家破人亡的知伯相提并論,心中大喜,連忙贊道:“太子目光如炬···”
當夜,太子橫設宴款待田文,同時邀請所有親近的大臣門客作陪,并隆重的将田文介紹給參與宴會的大臣以及門客。
酒酣。
就在衆人觥籌交錯間,坐在人群中的芈暄,看着上首位置,太子橫與田文有說有笑的模樣,卻是情不自禁的長長一歎。
他是鄢陵君的庶子,不久前,楚王與太子因魏國事不合。
然後龍舒君遊說其父鄢陵君,想要趁此機會,派人将太子拉到反對變法的陣營中。
于是,他便奉命來壽春投奔太子橫。
但可惜的是,太子橫雖然收用了他,待遇禮遇都不缺,但卻遲遲沒有将他引爲心腹,一旦有事,也從不找他商議或者問他的意見。
蹉跎數月,不見功用,父疑人笑,難以與外人語。
此時,他看着台上被太子橫引爲上賓的田文,心中更加苦悶,然後拿起案上的酒,一飲而盡。
夜深,宴散。
芈暄離開太子府,回到住所,一進自己的房間,便見早已等候于此的龍舒君,立即急不可耐的從房中主位上站起來,并問道:“賢侄,今日太子宴請田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