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何一聽李兌提及失國之語,便明白李兌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想着,趙王何期待問道:“那先生以爲,寡人擔心的事會發生嗎?”
李兌再次應道:“不會,因爲臣不密則失其身。”
趙王何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如果不是他現在沒有親政,如果不是他現在頭上還有一個父王,以公子章鬧得滿城皆知的行動,早就被他送到國外養老去了。
隻是,他雖爲趙王,但也有心無力啊。
想着,趙王何問道:“先生說的有理,但是現在寡人坐困圍城,不知先生可有教我?”
李兌聞言,不禁沉默了一下。
趙王何今天的召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并向他展示了趙王何雖然年幼,但也不是懵懂無知的稚子。
可是,趙王雖然已經開始展開自救了,但是趙王卻困于年齡身份,身處漩渦的中心,全身難以動彈。
可以說,現在整個邯鄲,趙王是處境最危險的人物,能否活着渡過這個危機,也尚未可知。
一旦此時投靠趙王,成則大喜,敗則大憂。
想着,李兌沉吟許久,才暗暗下定決心。
決心一下,他便不再跟趙王打啞謎,而是直接拱手問道:“大王,現在的情況,主父心意有變,公子章身強力壯,多有戰功,且黨羽甚衆。不知大王有何優勢?”
趙王何一聽,看了李兌一眼,然後應道:“誠如先生之言,父王雖然心意已變,有半顆心落在公子章那邊,但是相國肥義卻是寡人的老師,他的整顆心都在寡人這。
還有,公子章雖然身強力壯,但寡人也有優勢,那就是寡人年僅十六。
雖然公子章野心勃勃,但寡人年僅十六。
雖然公子章多有戰功,但寡人年僅十六。
雖然公子章黨羽甚衆,但寡人年僅十六。”
李兌此時看着趙王何倍感震驚,原本他以爲的年齡才是趙王的最大劣勢,但不想,趙王竟然将這個最大劣勢變成了優勢。
此時,李兌在心中細細一思量,年僅十六歲,這的确是趙王的最大優勢。
原本,他剛才還在想着如何說動公子成站在趙王這邊,但現在,有了趙王年僅十六的條件,公子成必将理所當然的站在趙王這邊。
想着,李兌震驚的看了趙王一眼,再也不敢将趙王當作一個十六歲的孩子。
于是,李兌立即心悅誠服地拜道:“大王英明,臣佩服,佩服。”
趙王何見狀,微微吐出一口氣,然後誠懇的道:“先生,寡人雖有重重優勢,但畢竟年幼,思慮有所不周,還請先生教我。”
李兌聞言,立即恭敬應道:“大王勿憂,公子章行事不密,邯鄲人人皆知,此事已經引起了相國的警惕,有了相國的護持,大王必然安然無恙。
而且,如今正值主父率五國聯軍攻略齊國之時,主父不會容許任何人破壞這個大好局勢的。是以,隻要主父還在邯鄲一日,公子章必然不敢動彈。
其次,國尉公子成一向以胡服爲恥,而公子章精通騎射,常以胡服示人,公子成不滿公子章久矣。
而公子成身爲國尉,統帥諸軍,隻要公子成站在大王這邊,再加上大王大義在身,則朝中文武大臣都将依附大王。如此,無論是主父,還是公子章,都要掂量掂量。
是以,臣以爲,隻要相國、國尉這兩個朝中重臣出面,那大王就可高枕無憂。
在等三年,等到大王行冠禮,那大王還有憂慮的呢!”
趙王何搖了搖頭:“不對,寡人已經十六歲了,在等幾月,寡人就十七了。而已公子章多次親自率軍沖陣沖城的事迹來看,他一定會在心焦意急之下,不管不顧的铤而走險的。”
“大王是說公子章近期内必反!”
“不錯。所以,爲了确保萬無一失,寡人的意思,先生除了要出面說服國尉公子成外,還需要說服一人?”
李兌一怔,連忙問道:“誰?”
趙王何笑道:“齊王地!”
“這···”李兌遲疑道:“大王,臣與齊國并無交情,而公子章身邊的田不禮,可是不久前才去了齊國。”
趙王何搖頭道:“先生不必擔心,寡人今年十六,且尚未婚配,寡人聽說齊王有女,賢良淑德,可爲良配。
是以,寡人打算請先生走一趟齊國,看看齊王是否有意寡人。”
李兌一聽趙王開出的條件,略一思考,便有了七成把握。于是,他立即拱手應道:“請大王放心,臣必定能說服齊王!”
齊國臨淄。
齊王地坐在王位上,用陰郁的眼神看着丞相周最,問道:“丞相,剛剛有人對寡人說,趙國有内亂之象,寡人應該趁機支持趙王何,并以王女妻之。
但是,不久前,也有人對寡人說,希望寡人能站在公子章那邊。而且,公子章也答應迎娶寡人之女爲後。
寡人思之良久,不能決斷,不知丞相以爲如何。”
周最笑道:“大王,此事易爾,那公子章今天能抛妻棄子,他明日也能抛妻棄子。況且,國賴長君,而那公子章,英武非常,頗有乃父之風。”
齊王地聽到國賴長君一詞,頓時心中一動,已經偏向年僅十六的趙王何,但他還是有些遲疑道:“話雖如此,但是趙王何年僅十六,寡人擔心他不是公子章的對手啊!”
周最又笑道:“大王勿憂,這不是有人來遊說大王了嗎?”
齊王地一聽,立即大笑道:“丞相所言極是!”
······
楚國壽春。
就在趙國内部風起雲湧的時候,楚國這邊,在公子旺财二十歲生日那天,熊槐難得的從後宮深處走出,爲公子旺财舉行了盛大的行冠禮儀式。
宮中,熊槐親自主持冠禮,并以三闾大夫屈署爲輔,讓左徒屈原獻祝詞。
此時,群臣前列,太子橫看着正在爲公子旺财行冠禮的父王,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妥,很不妥。
按理,庶公子行冠禮,一般安排三闾大夫或者宗室重臣主持冠禮便可,但現在,公子旺财行冠禮,不僅是父王親自主持,而且還用了兩個重臣作爲輔佐。
這待遇···也太優厚了一些。
如果這次輔佐的不是屈署與屈原,而是令尹昭雎與屈署的話,那他都懷疑這就是太子行冠禮的儀式了。
不過,雖然念祝詞的人是屈原,但是,現在主持新法的屈原,地位上已經與令尹等同,他現在就隻差一個名分而已。
所以,公子旺财這次行冠禮的儀式,已經超出他庶公子的地位了。
想着,太子橫心中隐隐有一股怒火在燃燒,同時,他隐隐也感覺到了不安。
另一邊,熊槐全神貫注的給公子旺财加完三冠後,開口道:“二十年前,你出生的時候,寡人正在爲缺錢而煩惱,因此,我爲你起名爲旺财。
二十年後,楚國日漸富實,爲父也不必爲缺錢的苦惱,是以,爲父今日爲你賜字爲“富”。
爲父賜你“字”,不是說希望你一生富貴,你是寡人的兒子,是楚國的公子,理所當然的會富貴。
所以,爲父真正希望的是,子富你不僅能爲國家帶來财富,也能爲國中父老帶來财富,國富,民更富。
爲父一生,唯獨仰慕齊國大賢管子一人,今日爲父賜字爲“富”,也是希望你如同管子一般,能讓國民兩富。
汝其勉之矣!”
公子旺财聞言,立即拜謝道:“兒臣旺财,謝父王賜字!”
另一邊,太子橫聽到自己父王勉勵公子旺财的話,心中又微微一松。
畢竟,當年楚國有多缺錢,他是經曆過的,也是知道的。
當時,父王可是被逼到向國中貴族借錢了,而且一借便是十萬金,知道滅亡越國後,才連本帶利的還清這筆賬。
想着,太子橫又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道:父王對旺财有特殊的感情與期許,這也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接着,等屈原念完祝詞,諸人祝賀之時,便率先走到公子旺财面前,笑着祝賀道:“賢弟,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