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黃歇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指着楚王身後的地圖道:“哀歎的外因便是齊趙兩國。”
“哦!”熊槐面色不變,繼續笑着看着黃歇道:“願聞其詳。”
“不久前,趙國與秦國議和,将魏國汾陰等河東七城劃分給秦國,以達成與秦國的和解。”黃歇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地圖道:
“趙國與秦國的議和,暴露出趙國兩個意圖。其一,五國決心将秦國趕回河西,但是事情進行到一半,就揮師伐齊,這隻說明秦國暫時不是趙國的主要目的,趙國對秦國的策略乃是限制,而非主攻方向。
趙國揮師伐齊,卻停兵邯鄲休整,并未倉促出兵,這也暴露出趙國接下來的主要進攻方向就是齊國。
而齊國現在剛剛經曆内亂,人心不穩,趙國此時進攻齊國,勝算極高。趙國勝齊國敗,則必然導緻趙國益強而齊國益弱,如此,齊趙兩國的戰事将無休止矣。
所以,臣以爲未來天下各國的紛争,主要就是齊趙兩國的争端。”
說着,黃歇喘了一起氣,接着道:“而趙國的另一個意圖,則是以強秦制衡魏韓,然後将魏韓兩國牢牢的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五國與秦國議和,趙國力主割讓已經奪回的三城,以與秦國和解。這其中除了想要快速議和,快速退兵回東部之外,其中也蘊含了另一個目的。
那就是在魏國的防線上打開一個缺口,給秦國一個出兵的方向。如此,秦國從函谷關出兵,勢必威脅韓國,秦國從夏陽出兵,則勢必威脅魏國河東。
韓國弱小,魏國元氣大傷,面對強秦的威脅,他們隻能依附于趙國,唯趙國馬首是瞻。
而隻要三晉合一,秦國的威脅就不是問題。
而與此同時,趙國先解決了北部的胡人威脅,又解決了側翼的中山國,已然沒有後顧之憂。
如此一來,趙國南西北三面全都沒了後顧之憂,這就爲趙國全力攻略齊國提供了極好的條件。
同時,燕王乃是趙國所立,一向唯趙國馬首是瞻,宋相仇液又是趙國大臣,如此,五國合一,趙國一旦對齊國動手,這必将震驚世人的持續大戰,其慘烈程度也一定遠超之前所有的戰事。”
說到這,黃歇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飛快的道:“而面對這場戰争,如果我們的都城還在郢都,那就太遠了。從調兵到出兵抵達戰場,期間需要兩到三月,這對任何戰争都是緻命的,所以,臣以爲這就是大王執意遷都壽縣的原因。”
“哈哈哈···”熊槐長笑一陣,然後問道:“那黃卿說說,寡人想要在這場戰争中得到什麽?”
黃歇應道:“如果大王想要争霸天下,那自然是聯合齊國,威脅魏宋,以限制趙國。可是,如果大王想要獲取天下,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完成國内的變法,然後靜觀齊趙之争,并聯合魏韓兩國牽制秦國,等到齊趙雙方筋疲力盡之際,我們再以宋國爲條件,逼迫趙國與我們聯盟,共取齊國。
等到齊國敗亡,我楚國隻需獲取齊長城以南的土地便可,至于齊國本土以及滅齊的兇名,我們大可讓給趙國。
齊國一亡,不僅我楚國在東部的最大威脅沒有,而且我們還可以趁機聯合秦燕圍攻三晉。
若是秦燕不願與我們結盟,反而還願意犧牲自己的實力替三晉抵擋我楚軍,那我楚國便可攻打遠離秦燕的地方,揮師蠶食三晉。若是他們願意與我們結盟,那三晉的敗亡就将是注定的。
隻要三晉敗亡,那天下的局勢就已經明朗了。”
“善哉善哉,真乃我楚國千裏駒也。”熊槐聽黃歇說完,不禁發出陣陣驚歎聲。
雖然黃歇的思路在細節與處理上與他的想法有極大的不同,但是,他的思路在大方向的還是極高的操作性的。
此時,熊槐看着黃歇尚且稚嫩的面龐,不得不感歎,這個家夥真是天縱奇材。
可惜,他現在還太年輕,若是他再年長十歲。
那麽,熊槐覺得自己就不必擔心身後事了,完全可以将楚國托付于他。
可惜,他太年輕了!
想着,熊槐微微搖了搖頭,然後開口道:“黃卿,如今寡人提出遷都壽縣,但群臣全都反對,導緻遷都一事舉步維艱,不知黃卿可有對策。”
黃歇一聽爲楚王分憂的機會來了,立即拱手道:“大王,此事易耳,剛剛大王之所以遭到群臣反對,乃是因爲群臣初聞遷都,是以心中抵觸,未能計深遠。
此時,遷都一事已經正式被提出,群臣也漸漸冷靜,現在隻需一個說客,對群臣曉以利害,則群臣必定同意遷都。”
“哦,隻需一個說客這麽簡單!”熊槐看着黃歇笑道:“不知黃卿可有合适的說客推薦。”
黃歇一聽,立即拜道:“臣不才,願爲大王分憂。”
“好。”熊槐大喜道:“除了令尹,其他人寡人都交給你去說服了。其他大臣無所謂,昭景屈三族是必須要說服的,而且,江淮這邊的貴族,也必須要贊成遷都。
還有,寡人在給你一把尖刀,明日寡人還會召開朝議,并在朝議中,正式任命客卿甘茂爲我楚國左尹。”
黃歇眼睛一亮,當即再拜:“謝大王信任,臣必不負大王所托。”
黃歇滿心歡喜的離去後,熊槐沉吟了片刻之後,吩咐道:“傳召,請令尹來見寡人。”
“唯。”
熊槐在殿中并沒有等待多長時間,便見昭雎的身影出現在殿外。
“令尹來了。”熊槐笑着對昭雎喚道:“令尹快來,寡人剛剛得到一個好消息,正要分享給令尹。”
昭雎正向殿中走着,聽到楚王的話心中頓時一滞,然後心中充滿着警惕,放緩腳步來到楚王不遠處:“大王。”
“令尹快來。”熊槐笑着走到昭雎身前,然後将昭雎拉到大殿一側的地圖前。
“令尹,剛剛刺史令從齊國傳回消息,齊王地與田文徹底鬧翻了。”說着,熊槐看着身側的昭雎道:“之前,寡人曾答應令尹,隻要時機成熟,便會爲令尹報仇。爲了寡人的諾言,之前數月,刺史令一直滞留齊國,前後耗費三萬餘金,終于使得齊王與田文田徹底決裂,并讓齊王地與田氏宗親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這······”昭雎神色大變,連心中對楚王的警惕也瞬間崩塌了。
之前,五國伐楚,他爲保存實力,主動退出陳城,導緻楚國失地千裏。而以齊國爲首的聯盟,爲了掃平淮北,設計暗算他,并害死他的世子與嫡長孫。
從此以後,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惡氣,想要報複齊國。
隻是齊國實力強大,而且楚國一直忙着變法,無暇他顧,所以他才将仇恨深埋心中。
但現在,楚王卻告訴他,伐齊的時機突然成功一半。
形勢變化的如此突然,幸福來得如此突然,頓時讓他産生一種難以置信的錯覺。
“大王。”昭雎急忙問道:“之前從魏國傳回的消息,不是說田文得知五國即将伐齊,所以立即堅決的拒絕了魏王的任相,已經回到薛地,正在向齊王請命保衛齊國嗎?
怎麽···田文怎麽突然又跟齊王鬧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