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常見楚王再次轉冷,立即開口解釋道:“大王,臣之所以說是趙國,那是有原因的。”
說着,昭常見楚王依舊冷冷的看着他,接着道:“雖然郢都的消息傳到趙國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如果趙國隻是将消息從郢都傳到與陰陵一水之隔的宋國呢?”
“宋國···”殿中群臣聞言全都皺了皺眉,他們已經知道昭常在說什麽了。
此時,熊槐同樣也知道昭常的意思,将消息從郢都傳到宋國,與從郢都傳到壽縣,基本上相差無幾,甚至去宋國還要快捷幾分。
這樣,時間就對的上了。
想到這,熊槐有些驚訝的看了昭常一眼,這确實是一個有心人。好在,那一段時間他的心思全都在他這個楚王身上,而沒有顧及其他地方。
另一邊,昭常見自己說出宋國,不僅群臣再次議論起來,甚至連楚王的目光也有了變化,不再如之前的那樣盛氣淩人。
見此,他便知道他的話起作用了。
“大王。”昭常拱手道:“從郢都到宋國淮北地,如果隻是一兩個探子坐船走水路的話,晝夜兼程隻需三到四天的時間,而淮北與陰陵不過一水之隔,如此,趙國出手謀害陰陵就有足夠的時間了。”
說着,昭常見楚王沒有反應,便接着道:“大王,自從趙國率領六國與秦國作戰後,我楚國一直按兵不動,而秦國前來遊說楚國的說客卻一波接一波。
此種情況,趙國必定會懷疑楚國的立場,爲了防止我楚國被秦國說動,出兵偷襲六國後方,趙國的做法,應該不僅僅隻是派出說客遊說,而且也會派出探子擾亂我楚國。
所以,臣以爲趙國就有足夠的動機推動陰陵一事。”
說到這,昭常見楚王還是沒有反應,便拱手道:“大王,之前的大半年,因爲大王分田與招納盜賊的緣故,我楚國各縣都招納了大量的百姓。
所有的縣的百姓都在增長,這是不正常的,因爲百姓不是憑空出現的。
所以,這些百姓從何而來?”
昭常自問自答道:“臣以爲,這些百姓應該少部分是我們楚國的盜賊,而大部分都是仰慕我楚國,從各國逃亡來楚的百姓。”
說罷,昭常轉頭看向群臣,問道:“諸君以爲然否?”
此言一出,所有的大臣全都一愣,随後又反應過來。
無論是變法派還是中立派,亦或者是反對派,都不會承認大部分百姓都是從貴族家中逃亡的。
畢竟,這麽多的百姓逃亡,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其他人,自己苛待百姓,所以百姓逃亡了。
而且,這麽多百姓從他們家中逃亡,這不是向世人宣告,他們家隐匿了許多人口嗎?
這事要是說破了,所有人都會陷入尴尬境地。
想着,大部分的大臣全都點頭道:“左尹所言極是,各地招募的百姓,大部分都應該是從各國逃亡的。”
得到大臣的響應後,昭常向楚王拱手道:“大王,現在情況就明顯了,随着大量百姓從各國湧入楚國,必定已經引起了各國的擔憂。
同時,各國也一定會趁此機會,順勢在我楚國各縣安插探子。
所以,臣大膽推測,這次陰陵陰氏被滅門,一定是趙國爲主導,各國附從,各國探子共同策劃實施了陰陵滅門案。以此制造各地貴族人人不安的景象,并離間我楚國郢都與各地的關系。
而從各地貴族的上書來看,趙國的目的無疑已經達到了。”
說着,昭常拱手拜倒:“大王,爲了避免我楚國再次出現陰陵的慘劇,爲了避免我楚國貴族出兵在外還要擔憂家中不穩,臣請大王立即徹查之前半年湧入我楚國各縣的百姓,找出其中的各國探子,還我楚國以太平。”
熊槐看着再次拜倒的昭常,心中再次冷冷一笑:這昭常說了半天,原來還是跟各地貴族的上書一樣,要破壞各縣與貴族争奪人口的大局。
隻不過,貴族聯合上書,這是一同向他施壓,而昭常卻将以趙國爲首的六國聯盟也拉了進來。
不錯,各地貴族聯合上書,這的确是一份強大的壓力,而六國聯盟的壓力更勝一籌。若是各地真的與六國聯合起來了,說不得他就真的慫了,會稍稍退讓幾步,先與國中貴族諒解,在應對六國。
可惜···現在六國還在與秦國在河東厮殺,已經打得如火如荼焦頭爛額了。
更重要的是,陰陵的事是他自己幹的,根本就不關其他國家的事。
至于各國的壓力,楚國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想來趙國他們也心安了。
區區幾個地方貴族···寡人還扛得住!
想着,熊槐闆起臉來,冷喝道:“簡直一派胡言,你說這事是趙國做的,你可有證據?若是趙國做的,難道趙國就不怕寡人差出蛛絲馬迹,然後與趙國翻臉?如今寡人還沒有出兵的迹象,難道趙國需要冒這麽大的風險?
自悼王開始,趙國一直都是我楚國的盟友,楚趙兩國多年交好,你身爲朝中重臣,豈能無憑無據的大放厥詞,破壞楚趙兩國關系?”
說罷,熊槐語氣冰冷的道:“無憑無據,現在寡人說陰陵之事乃是那不在朝議現場的十七位貴族共同所爲,那他們能信服嗎?你昭常能信服嗎?”
昭常一見楚王直接将矛頭對準六君他們十七位封君,心中一驚,以爲楚王要殺雞儆猴,趁機解決掉六君他們。
想着,昭常當即拜倒:“大王,六君他們對大王忠心耿耿,臣願以身家性命擔保,陰陵之事絕不是他們所爲。”
熊槐聞言立即嘲笑道:“左尹,你···”
此時,昭雎見楚王似乎失智,說話太直,語氣太重,當即拱手拜道:“大王,君無戲言,還請大王慎言,目前司敗尚未查出誰是陰陵之事的真兇,還請大王不要随意懷疑國中大臣。”
熊槐聞言張了張嘴,然後長歎一聲道:“令尹所言極是,寡人失言了,失言了。”
說完,等昭雎直起身體後,熊槐又轉頭看向群臣道:“陰陵之事事關重大,寡人隻看證據,若無證據,諸卿不可再說猜測之言,若無證據,諸卿也不可将罪責推給百姓。
至于群臣所說暫停招納百姓,徹查之前投奔各縣的百姓,也都暫且擱置,等司敗查出結果,再進行處置。”
“傳诏給陰陵附近的各縣各封地,爲了查清陰陵之事的真相,寡人已經給了司敗所有權限。各縣以及各貴族的封地,都需進行配合,不得阻攔。如有阻攔敷衍,以同謀罪論處,寡人準許司敗直接抓人押送郢都。”
說着,熊槐不顧群臣大驚的臉色,直接宣布道:“退朝···”
六地。
數位封君齊聚六君府上。
此時,六君一臉沉重拿着郢都傳來的消息:“諸位,我們的機話失敗了,不久前的朝議上,大王面對我們以及左尹的壓力,不僅沒有統一清差百姓與暫停招募百姓,而且還差點跟左尹直接翻臉。
甚至,據朝中大臣的消息,大王似乎已經在心中認定,謀害陰陵的就是我們十七家了。
若不是令尹出言阻攔,讓大王當場承認自己失言,否則,恐怕我們此刻已經被司敗捉拿會郢都了。”
“什麽?”龍舒君大驚道:“這怎麽可能,且不說陰陵之事根本就不是我們做的,再說了司敗還在廣陵那邊查找證據,還沒有查到我們頭上,大王拼什麽以爲就是我們做的。”
“憑什麽?”東城君冷笑道:“就憑我們聯合各地貴族,給了大王極大的壓力!”
六君等人一怔,随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不錯,就憑他們逼的已經成神的大王在朝議中當場失言,這就足夠大王在心中認定陰陵之事是他們幹的了。
即便事實并非如此。
從這方面來說,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貴族聯手,已經給了大王極大的壓力,讓大王心神大亂了。
此時,六君低頭看着信中的内容,在爲大王失言竊喜同時,又皺着眉頭道:“諸位,郢都那邊說,這次大王給了司敗所有權限,用不了多久,司敗就會前往陰陵周邊各地,挨家挨戶尋找從陰陵失蹤的百姓。
這···這該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東城君立即從六君手中搶過信函,大略掃過一眼後,臉色瞬間大變。
挨家挨戶尋找···他跟陰陵君是鄰居,東城就在陰陵的旁邊,若是司敗率軍來查,那他就完了。
他可以确認,司馬翦那家夥肯定查不出陰陵的百姓,可是,他同樣也可以确認,司馬翦那家夥一定會查出他隐匿的百姓的。
私藏百姓田地,偷稅漏稅,這足夠楚王砍他的腦袋了。更何況他還藏匿了那麽多,說不定大王會将他滅族。
想着,東城君心神大亂,一臉惶恐的看着周圍的衆人,問道:“諸位,司敗此刻就在前往陰陵的路上,現在我該怎麽辦?我們又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