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沉默了一下,廷理孫浩看了一眼陰陵君,冷漠的道:“陰陵君,在下身體不适,這鼈湯還是日後再享用吧。”
陰陵君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三闾大夫屈署亦開口道:“陰陵君,在下也身體不适。”
說着,屈署直接起身,冷淡的一拱手:“陰陵君,今日就多謝你的款待了。”
“啊···這···廷理請留步,請聽我解釋。大夫···大夫···”
陰陵君見孫浩雨屈署同時拂袖而去,急忙勸阻,卻見二人絲毫沒有理他,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然後車隊徑直往陰陵而去。
“唉~~”看着車隊遠去,陰陵君焦慮憤恨的長歎道:“大事休矣,這是哪個混蛋要置我于死地!”
此時,陰陵君門客紀儀走了過來,一臉凝重的問道:“君上,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我哪知道怎麽辦,大王派來查探的使者一到陰陵,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聽到百姓抱怨我苛待百姓。”陰陵君焦慮的一手揪着自己的頭發,全身的肉一顫一顫的道:“這事要是傳到大王的耳中,坐實我苛待百姓的罪名,那我就全完了。”
紀儀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開口道:“君上,據六君他們說,廷理是反對大王變法的,而且三闾大夫也對大王實行新法不滿,既然兩位使者都是反對大王變法的,那這事就還沒有壞到極點。”
“嗯!”陰陵君眼前一亮,立即向紀儀行禮道:“請先生救我。”
“君上勿急。”紀儀安撫道:“君上,想要逃過此劫,還需君上重禮賄賂兩位使者,同時,君上也可以向使者解釋,就說:君上體恤百姓,向周圍的封君以及各縣百姓開放了大澤山林,而那個唱歌的女子乃是從周圍的縣邑裏過來砍柴的。
所以,那個女子乃是抱怨新法,而不是埋怨君上苛待百姓。
如果兩位使者真的是反對變法的,那他們自然就會相信君上的。”
陰陵君點了點頭,接着,他又遲疑道:“若是他們中有人有異心呢?”
“君上放心,如果他們中有人支持新法,那就算沒這事,那他們也會吹毛求疵。既如此,君上又有什麽可擔憂的呢!”
“嗯!”陰陵君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本君這就去取一兩件重寶獻給兩位使者。”
說着,陰陵君立即向自己的馬車走去,隻是才走了兩步,陰陵君又回頭看着身後的紀儀,滿臉憤恨道:“先生,立即派人去抓住那個亂唱的歌女,查清她的底細。如果那女子乃是周圍縣中女子,來此偷柴,那就将她交給使者。
如果她是治下百姓,那就找到她的家人。”
此時,陰陵君嘴裏陰冷的吐出一個字:“烹!全家全都烹殺掉。”
“哼,想要禍害本君,那本君就要你全家的命。”
說話間,陰陵君憤恨不已的上了馬車。
陰陵君離去後,紀儀立即帶着一隊士卒向歌聲傳來的方向撲去。
很快,紀儀就在樹林中找到一個約十八九歲,一身陳舊麻衣且面黃肌瘦的女子。
那女子見一群士卒圍過來,立即抛下背上約七八十斤重的一大捆薪柴,然後拜伏在地,又驚又恐的道:“諸位勇士,我乃陰陵君治下的良家女子,有戶籍鄰居爲證,非是野外盜賊,也非是逃亡而是來此砍柴,請諸位勇士不要抓我爲奴。”
“良家女子!”紀儀約過圍住那女子的士卒,看着她十分冷漠的道:“你身上可有憑證。”
“有,有,有。”那女子焦急的連應三聲,急忙從腰間掏出一塊木符,接着雙手捧起木符舉高,并将額頭緊緊的貼在地上,以示自己無害。
紀儀見此,迅速走過來,拿過木符,目光快速的向木符掃過一眼,然後陰沉的笑道:“果然是君上治下的百姓。”
說着,紀儀用陰寒的目光看着她,問道:“剛才可是你在唱歌。”
那女子不明所以,也不敢擡頭,隻是伏在地上應道:“是小婦人在唱歌。”
“好,好個刁婦,找的就是你。”紀儀怒道:“來人,抓住她,然後去她家。”
那女子一聽這些人要抓她,急道:“諸位,我是良家女子,你們何以無故抓人?你們就不怕陰陵君問罪嗎?”
那女子急得連連大叫,隻是,無論是紀儀還是周圍的士卒,都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不多時,到了那女子的村莊,數個士卒立即向那女子的家中撲去,很快就将她吵吵鬧鬧的公婆拖了出來。
此時,紀儀已經在村中架起三口大鍋,而村中百姓的也陸續趕過來。
“這一大早的,裏正将我們聚集起來有何事?難道君上又要征丁?”
“不知何事,不過,有城裏的貴人來,而且還抓了老三叔家的兒媳。”
“饒命···”
“救命···”
周圍的村民一聽有人呼救,立即扭頭一看,見是熟人被抓,全都心中一緊。
“怎麽連老三叔夫婦倆也被抓了?”
“老三叔可是爲君上打過戰,還丢了一條胳膊,這是有功之人,爲何要抓他?”
“是啊,老三叔這麽好的人,爲什麽會被抓?”
“是啊,是啊···”
此時,紀儀見人犯已到,又見這村民已經來得差不多了,立即大聲問道:“世人皆知,我楚國的稅賦極重,一旦遇上災年戰事,那百姓要麽饑貧而死,要麽就流落爲盜。幸賴君上仁慈,在封地中輕徭薄賦,這才給了你們生存下去的機會,同時也避免你們流亡爲盜的命運。
你們說,君上是不是對你們有活命之恩,君上是不是仁德之主。”
周圍的人一聽,全都看了看面帶兇光的紀儀,然後又看了看周圍的士卒,最後又瞄了幾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婦人,全都面帶恐懼之色,不敢開口反對,同樣也不開口附和。
此時,本村的裏正見紀儀因無人應答而臉上難看,同時也自知自己這些村民都是楚王賜給陰陵君的屬民,生殺予奪全在陰陵君之手,是以不敢反駁,隻是大聲應道:“君上仁慈。”
裏正開口後,周圍的村民立即反應過來,紛紛開口呼道:“君上仁慈。”
“好。”紀儀見村民全都大聲疾呼,笑着點了點頭,大聲道:“看來你們還是知道感恩的,知道君上對你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可是。”紀儀臉色一沉,怒道:“現在有人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非議君上,詛咒君上,你們說,這種人該怎麽辦。”
周圍的村民一聽,稀稀拉拉的呼喊聲頓時一停,接着,大部分人臉上瞬間露出懼意。
最近一段時間,村中公然非議陰陵君的人可不在少數。
因陰陵貧困,又因之前楚國征戰不休,更是因爲大王已經公開宣布與民休息的情況下,陰陵還是從每戶百姓家中征召了一個壯丁,同樣還因爲有些百姓打算逃亡去周圍的縣邑,可是家中壯丁還在陰陵君那裏,是以暫時走脫不得。
如是種種,再加上春耕在即,所有百姓家中都缺了一個主要勞動力,缺一個勞動力也就罷了,可是百姓還得額外供養一個壯丁。本來就快窮的揭不開鍋的百姓,現在哪有餘力去供養一個隻吃飯不幹活的壯丁。
如此,這段時間以來,村中村民怨聲載道,更有不少人已經開始詛咒陰陵君。
此刻,被聚集而來的村民一聽紀儀之問,全都沉默了,原本還滿是嗡嗡聲的村子,瞬間安靜下來。
此時,紀儀見本村裏正唯唯諾諾說不出話來,又見周圍村民面帶懼意,他便冷笑道:“既然你們不知道該怎麽辦,那我告訴你們,奉君上之命,非議君上者,烹殺全家。”
“烹?!”周圍的村民一聽,紛紛恐懼的後退兩三步,甚至都不敢直視紀儀。
此時,紀儀目光掃了周圍村民一眼,然後指着那女子一家三口大喝道:“來人,将這一家三口投入鍋中,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