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雪鬓霜鬟的工尹已齒率先進入殿中,一進殿中,已齒就見楚王手中拿着他幾年前獻上的娲皇紙,小心的揣摩着。
見此,已齒心中一動,立即向前行禮道:“大王。”
“先生來了,先請坐,寡人還請了太蔔,等太蔔來了,寡人再說一說這次請你們來的目的。”
“唯。”
已齒坐下後,熊槐便開始與已齒說起工事來。
不多時,太蔔觀遊進入殿中,接着,他見工尹已齒也在殿中,不禁微微一怔。
本來他以爲楚王找他來是爲了占蔔或者進行祭祀的,但是現在看來卻不是。
想着,觀遊心中微微一沉,自他繼承太蔔的職位後,二十年來,楚王找他解夢或者占蔔的次數,加在一起都不超過一掌之數。
而且,這些年來,他奉命向各國推廣黑帝的信仰,但此事卻在各國的強力抵制下,效果了了。
他很擔心,再這樣下去,他這個祖傳的太蔔職位,恐怕就要落入其他家族手中了。
想着,觀遊已經來到大殿中間,然後心事重重的行禮道:“拜見大王。”
“太蔔免禮,請坐。”
“謝大王!”
等觀遊坐下後,熊槐微微擡起手中的紙,然後向觀遊示意道:“太蔔,可知寡人手中之物是何?”
觀遊仔細一看,卻見大王手中拿着一張長約三尺寬約兩尺,通體雪白,似布非布似帛非帛的東西,看了一眼這個稀奇物,确認自己從未見過之後,觀遊立即搖頭道:“大王,恕臣眼拙,不知此爲何寶。”
熊槐聞言看着手中紙笑了笑。
楚國工匠在數年前已經掌握理論造紙術,但是因爲當時戰事未休,所以造紙術便沒有公布。等戰事停歇,楚國又面臨變法,熊槐本想在貴族忍耐不住謀反是,用黑帝傳下的神器來爲自己背書,提升軍隊的士氣,并打擊叛逆的信念的。
但是,現在爲了拉攏群臣,最大程度上的團結大臣,他決定提前拿出這個神器。
想着,熊槐笑道:“十幾年前,黑帝托夢于寡人,讓寡人爲其建立廟宇,舉行國祭,并推廣黑帝的信仰。同時,在那一場夢中,黑帝也贈送給寡人兩樣神器的制作方法。”
“神器!大王,這是什麽神器?”觀遊一聽是神器,頓時驚得直起了身軀,然後目光緊緊的盯着楚王手上的東西。
同時,他又下意識的摸着自己腰間的四色石。這是他出使秦國贈送五色石,卻導緻秦國内部分化,并讓巴充兩國再度複國,且覆滅秦國水師,極大的緩解了秦國對郢都的壓力。
是故,楚王認爲他出使有功,并在他的主動請求下,才賞賜的四色石。
原本,他以爲黑帝隻贈送給楚王五色石這一種神器的制作方法,但不想,黑帝竟然大方到贈送了兩樣。
這可是與傳說中用來補天的五色石一同被黑帝贈送給大王的,想來一定非同凡響吧。
想着,觀遊又看了看對面的工尹,見他在楚王開口後面無異色,便心中了然。
應該跟五色石一眼,大王手中之物也是工尹府制作出來的。
此時,熊槐見觀遊盯着紙張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讓人将紙張送給觀遊道:“太蔔,此乃與缣帛一樣的書寫工具,因是黑帝所贈,所以寡人稱之爲娲皇紙。”
“娲皇紙!”觀遊拿着楚王讓人送來的紙,頓時深深的皺起眉頭,原本他以爲這是跟五色石一樣,乃是令世人震驚的神器,但不想,這卻隻是跟缣帛一樣的書寫工具。而這娲皇紙跟缣帛比起來,卻僅僅隻是薄很多,而且白很多,再加上光滑一些。
除此以外也并無神異之處,遠不如五色石一樣,動人心魄,攝人心神。
不過,既然是黑帝所贈,那麽這娲皇紙應該也有神異才是。
難道用娲皇紙水侵不壞,火燒不毀,刀劍難傷,一旦寫下内容後,就可以永久保存?
想着,觀遊雙手捧着那張娲皇紙,然後微微用力一扯,隻聽得“嗤”的一聲,然後雙手一松,那張娲皇紙瞬間變成了兩半。
看着手中變成兩半的娲皇紙,觀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神器···神器···
神器娲皇紙竟然被他撕爛了,他竟然扯壞了神器,渎神,而且還是在大王面前公然渎神。
這···完了···
一瞬間,觀遊自覺三魂跑了兩魂七魄走了六魄,雖然身心俱寒,但卻汗如泉湧,隻得慌忙長拜請罪:“大王,臣該死,臣該死···”
熊槐在觀遊撕壞紙張後微微一愣。
我······
這可是楚國工匠造出的第一批可用書寫的紙,一共才二十張,寡人還打算不久後讓屈原做賦題字,然後帶進墳墓裏面陪葬的,現在就被撕了一張!
頓了頓,熊槐又見觀遊被吓得冷汗直流,連說話聲音都變了,隻是一個勁的在那請罪。
見此,熊槐定了定神,趕緊安慰道:“太蔔請起,卿大可不必如此,娲皇紙雖然也是神器,但是此物也并非如五色石那樣珍貴異常。
相反,這娲皇紙還很廉價,甚至造價比一卷竹簡還低一些。”
“臣死罪!”觀遊在楚王的安慰下,心中微微一松。
此時,已齒見觀遊在楚王的安慰下,雖已經重新坐好,但臉上的汗水還是源源不斷的留下來,甚至連他臉上的肉都還在微微顫動。
于是,已齒也開口安撫道:“太蔔稍安,娲皇紙雖是神器,但是它的作用卻是爲了滿足人們日常所用,而非祭祀祭品。是故,其如竹簡,難免會有破損,火焚水侵,乃是常事。”
“不錯。”熊槐點了點頭,再次開口道:“工尹所言極是,寡人公布娲皇紙一事,本來就是要用娲皇紙取代竹簡木牍廁籌,成爲人們日常所用的消耗品,所以撕毀一張也算不什麽。”
“廁籌!”觀遊一怔,驚疑不定的看着楚王,這神器娲皇紙還能用來擦屁股???
大王你确定這樣做不會引得黑帝震怒?
另一邊,熊槐見自己出言安撫後,觀遊依然滿頭大汗一臉遲疑。
于是,他笑了笑,然後心痛從案上放置紙張的大木盒中再次取出一張紙,然後笑着對道:“太蔔,來,用着娲皇紙擦擦汗,這跟用毛巾擦汗比起來,别有一翻滋味。”
說罷,熊槐立即讓使者将紙送給觀遊。
觀遊聞言,先是驚疑地接過侍者送來的紙,然後茫然的看了看楚王,有看了看工尹已齒,而後在二人鼓勵的眼神中,拿起那仿佛重若千鈞的娲皇紙,閉着眼睛往臉上一擦,一抹。
呃···微微有點劃臉,不如用毛巾舒服。
不過,這娲皇紙不愧是神器,的确很有神效。原本他心中還很忐忑不安,但這娲皇紙往臉上一擦,瞬間就得到前所未有的安甯,不僅不安盡去,而且還仿佛如六月天裏喝了冰鎮酸梅湯一樣,舒坦。
不僅身體舒坦了,好像連靈魂也舒坦了。
擦完臉,将滿是汗迹的娲皇紙交給侍者後,觀遊輕松惬意的朝楚王拱手道:“大王,這娲皇紙不愧是神器,竟有安神定魂之效。”
“呃這···”熊槐一怔,驚疑地看着觀遊,心中詫異道:我怎麽不知道紙還有這作用呢!
愣了愣,熊槐想起他找觀遊來此的目的,大喜道:“善哉,善哉,太蔔不愧是我楚國的中流砥柱,一下就洞察到了這娲皇紙的真正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