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景缺的事情後,熊槐突然臉色變得很難看,情不自禁的長長一歎。
此時,尚未離去的陳轸不僅歎氣,連臉色都變了,立即問道:“大王何故歎氣?現在漢北一片大好,所有的事情全都有序的進行着,大王爲何苦惱!”
熊槐搖了搖頭,面色沉重的道:“寡人不是因爲的漢北的事情而擔憂,而是因爲江漢江淮的貴族封君而擔憂。
寡人剛剛在漢北郡分地,而司馬景缺卻因爲區區萬頃土地,就敢跟暗中跟寡人作對。
那麽江漢江淮的封君呢?
要知道我楚國的貴族封君長的已經存在了數百年,短的也有兩三代了。他們或許沒有遇到景缺這樣的機遇,短時間内就聚集萬戶百姓,開辟萬頃良田。
但是,以他們長久的經營,他們隐匿的人口與土地也一定不在少數。
現在連公室的景缺都對寡人十分不滿,那麽那些關系疏遠的貴族封君呢?他們會不會因爲寡人跟他們搶奪人口,而對寡人十分不滿?
昔日聲王爲盜賊所殺,悼王驺然辭世,這兩位先王的下場,猶如噩夢一般,時常在寡人面前浮現,着實令寡人寝食難安啊!”
陳轸聞言,同樣變得沉重起來:“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全身散發出陣陣寒意,語氣冰冷的道:“寡人嘗聞,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寡人不喜歡被動的應對,寡人喜歡主動。”
陳轸聞言點了點頭:“大王,臣明白了,隻是不知大王屬意江漢,還是屬意江淮。”
“惠子在壽縣準備了許久,寡人打算不久後遷都壽縣。”
“臣已知大王之意,請大王放心,臣這就去準備,會将事情控制在可控範圍之内的。”
“善,陳卿盡管去辦,萬事有寡人擔着,天塌不了。”
“謝大王。”
另一邊,郢都。
“咱們在漢北郡的計劃失敗了!”景缺從葉修哪裏得知楚王在鄧地的行動,立即皺起眉頭,不滿的道:“怎麽回事?本将不是說過嗎,計劃宜緩不宜急,要慢慢來,目前隻需推動士大夫娶妻,迎合大王鼓動壯士娶妻寡婦改嫁的政策,而謀劃爵位土地的事情,需要等幾年才能實施。
再者,我們的計劃一直都在低下層貴族中推動,并沒有在上層貴族中宣揚,爲何這都還沒過幾天,大王這麽快就注意到此事,并且還如此快的做出了應對。”
葉修搖頭應道:“司馬,臣已經打探清楚了,這事是鄧縣尹葉巡捅到大王哪裏的,而且據說讓新晉的士大夫建立宗廟,重賞寡婦等策略,全都是出自葉巡的手筆。”
“葉巡?鄧縣尹,太傅弟子,太子同門,葉公一脈!”景缺疑惑的道:“他身爲鄧縣公,已經是卿一級的爵位,他怎麽會注意到國大夫列大夫這些低級貴族的?”
葉修歎道:“司馬有所不知,我們鼓動貴族娶妻奪爵後,短短五天中,就有五個大夫娶妻,其中還有一個是葉巡提拔的心腹,是故這事一下子就被葉巡注意到了,然後葉巡一查,這事就擺在了葉巡面前,然後又被葉巡捅到大王哪裏了。”
景缺一怔,有些震驚的道:“五天就有五個大夫娶妻?不是徐徐圖之嗎?爲什麽會如此集中的娶妻?”
“司馬,咱們的人是告訴了那些大夫,娶妻要慢慢來,不能急,可是,各地幼子是國大夫甚至列大夫的寡婦實在太少,再加上不僅有适齡的未婚大夫要娶妻,還有一些年長的舊大夫急着給自己的兒子甚至弟弟娶妻,所以事情就演變成這樣了。”
“我呸!”景缺破口大罵道:“這些人也太貪婪了一些吧,不過區區十頃地,就讓他們急成這樣,搞得一團遭,好好的事情還沒有開始就被他們破壞了。
豎子,短視,一群愚民,根本不足與謀。”
說着,景缺突然臉色一變,然後急忙問道:“咱們的人是否全都回來了,是否有人被陳轸那個老匹夫抓住?”
葉修連連搖頭道:“請司馬放心,大王一到鄧縣,就立即召見大夫嘉獎婦人。而臣一得到鄧縣的消息,就立即将我們的人撤了回來,刺史令應該沒有這怎麽就注意到我們。”
“那就好,那就好···”景缺微微松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個門客快步走進來禀報道:“司馬,大王使者到了,請司馬立即出門迎接!”
“大王使者到了?難道···”景缺渾身一僵,接着與葉修對視了一眼,見葉修臉上浮現出一陣恐慌,頓時他的心中也變得驚恐起來了。
隻是楚王使者已到,他們兩人來不及商議對策,便帶着沉重的心情,邁着沉重的步伐匆忙向外走去。
到了府外,景缺見是一個大王身邊的谒者,而不是朝中重臣,心中微微一松,然後立即行禮道:“臣司馬景缺拜見大王。”
使者見景缺行禮,立即開口道:“诏曰:寡人聞司馬一心爲國,爲了使漢北郡盡快恢複元氣,竟以身作則,迎娶孤寡進門,寡人甚慰,特賜司馬豬肉三塊,以資嘉獎。”
說着,使者讓人将豬肉送上,然後又拿出一個木盒道:“司馬,這是大王給司馬的密信,還請司馬收好!”
景缺親自接過豬肉,然後将豬肉交給自己身側的葉修後,又親自拿起木盒,接着行禮道:“臣司馬景缺謝大王賜。”
不久,回到大廳後,景缺輕松的打趣道:“剛剛大王使者到,還将本司馬吓了一跳,本将還以爲自己暴露了呢,不想,竟是大王讓人送來賞賜。”
葉修跟着笑道:“臣剛剛也差點被大王的使者吓死了。”
景缺笑了笑,接着笑容收斂,看着葉修手中的三塊豬肉冷冷得道:“賞賜本将三塊豬肉,難道本将缺的是這區區三塊豬肉嗎?本将缺的是漢北的萬頃良田,還有那萬戶百姓啊!”
葉修聞言,遲疑了一下,然後看着景缺道:“司馬,大王的這三塊豬肉可是大有深意啊。”
“嗯?”
“司馬,大王自然知道司馬是不缺這三塊豬肉的,可是大王依然還大張旗鼓的賞賜了司馬三塊豬肉,并且還與大王在漢北郡賞給那些大夫的分量相同,卻遠遠少于對寡婦的賞賜。這是大王向所有大臣,甚至是所有百姓表明自己的态度啊。
大王依舊鼓勵百姓貴族娶寡婦爲妻爲妾,但是,大王卻更希望寡婦能甘于寂寞,獨自替亡夫撫養子女。
所以,大王賞賜給司馬三塊豬肉,這是大王在提醒司馬,同時也是在借司馬之口告訴群臣,現在這個階段,群臣不要打寡婦的注意,以免百姓看到了會仿效或者驚恐。”
景缺一怔,想了想,緩緩點頭道:“不想,區區三塊豬肉,也飽含了大王的良苦用心啊。既如此,那就将上大夫景邵請來,本将今夜要與他共同享用大王的賞賜,以不負大王的心意。”
“司馬英明。”
景缺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事辦的,自己挖的坑,現在還需要自己填回去。
想到這,景缺又看到自己手中的木盒,難道大王送來的密信就是爲了這個?
想着,景缺立即打開手中的木盒,然後将楚王給自己的密信展開。
然後,景缺僅僅隻是掃了竹簡一眼,瞬間臉色變得慘白,心中駭然無比,連手中的木盒都握不住,直接從手裏滑落在地,發出“啪”的一聲大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