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邑。
熊槐離開方城縣後,過魯山縣,沿方城長城一路向西,抵達淅水之畔的析邑。
等熊槐視察了析邑,接見了析邑新老貴族之後,此時,景缺從宛城離開,南下郢都的消息傳來。
得到景缺離開漢北郡的消息後,熊槐向前來禀報的陳轸問道:“陳卿,既然司馬已經離開漢北了,那不知司馬手中的私田以及私屬,他是怎麽處理的。”
陳轸笑了笑,應道:“大王明鑒,臣得到消息,司馬在得知大王于方城分王田給百姓之後,便立即将他在方城一線附近的私田全都轉爲軍田,并将魯山縣中的上好良田全都分給了百姓,并将他的六千餘戶私屬全都轉爲外國來楚的百姓登記在冊。
就在不久前,新任方城守将莊蹻以及漢北郡守接子都已經正式上書爲司馬請功。”
熊槐聞言嘴角微微一抽。
請功!
他在漢北布局多年,而盤踞方城的景缺一直都是他的重點關注對象,所以,他可是對景缺的私田以及私屬的來援是一清二楚的。
從二十年前楚國對秦國采取守勢開始,丹淅西部的百姓便不斷向東向南撤退,那時起,景缺就悄悄地收攏東遷的千戶百姓,并将隸屬于他楚王的百姓轉化爲他景缺的個人附庸,然後爲他個人開辟私田。
接着,六國伐楚之戰,召陵君等人反叛,漢北淪陷,大量百姓流離失所。那時,景缺趁機收攏流民,并在戰後吞并了魯陽關不遠處的召陵君的私屬私田,于是,景缺在漢北的附庸再次出現暴漲,一口氣從兩千戶私屬暴漲到八千戶私屬。
後來,各國圍攻韓國,韓國百姓南逃,以及之後的五國伐楚,陳蔡淪陷,葉郡變成前線,趁着人心惶惶,景缺的私屬便增長到萬戶左右。
所以,認真算起來,景缺手中萬戶附庸,大約隻有不到兩千戶是其他國家的來客,而其中大部分的私屬,全都原本屬于他楚王的百姓,結果,全都被他景缺給私吞了。
現在景缺把他私吞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雖然這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現在卻在景缺吐出來之時,卻全都成了景缺的功勞。
這就如一根刺紮在熊槐心口一樣,令他很不爽。
此時,陳轸見楚王面色不悅,立即拱手道:“大王,司馬景缺鎮守方城多年,常年對抗秦魏韓三國,卻一直力保方城不失,沒讓三國從方城一線打開缺口。
是故,臣以爲司馬景缺功勳卓著,理應該賞。”
熊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點頭道:“陳卿所言極是,有功則賞,有過則罰,這是寡人的職責,不可因景缺而廢。
傳诏,司馬景缺守衛方城有功,收攏百姓有功,開辟良田有功,三功并賞,加賜司馬景缺食邑三千戶。”
“大王英明。”
鄧縣。
當景缺走到鄧縣的時候,楚王嘉獎他的诏令傳來。
待接招之後,景缺立即對門客葉修抱怨道:“大王也太小氣了一些,不久前本将可是白白損失了萬戶百姓萬頃良田,結果,大王卻僅僅隻是賞賜給我三千戶食邑,僅僅隻是食邑啊,百姓土地全都沒有。”
葉修見景缺對楚王的賞賜很不滿,立即安慰道:“司馬,這其實是好事啊,大王賞賜雖遠遠不如我們付出的多,但是大王的賞賜也表明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景缺聞言臉上的不虞稍稍緩解,但還是不滿的道:“話雖然是如此,但是本将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這···”葉修還欲勸說。
此時,景缺吩咐道:“傳令下去,發動我們在漢北的人手,全力發動貴族娶妻納妾。”
“這···”葉修遲疑中,見景缺态度堅決,立即應道:“是,司馬。”
······
接着,就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動下,同時也是在司馬景缺與太府尹金君同的帶頭下,很快漢北郡的新舊貴族以及官員紛紛開始爲自己娶妾納妾。
而這些人納妾在過程中,有的給了對方豐厚的财物以撫育對方前夫家的孩子,有的給的較少以緻對方前夫家的孩子難以撐到成年,更有的則幹脆将對方的子嗣也娶了過來,然後将歸屬于對方子嗣的土地也吞并了。
尤其是後一種吞并土地的毒計傳出後,頓時引起各地貴族争先效仿,一時間,整個漢北到處都在娶妻納妾,這一刻,漢北郡似乎陷入歡樂的海洋。
鄧縣。
鄧縣乃是漢北郡僅次于宛城的大縣,鄧縣土地肥沃,百姓富足。同時鄧縣北接宛城葉縣,南臨襄陽鄢城,乃是交通要道,商業繁榮。是以鄧縣光是縣城之中,就有萬戶百姓。
同時也是因爲景缺是在鄧縣下的命令,鄧縣最先執行景缺的命令,以至于鄧縣此時是整個漢北郡嫁娶最頻繁的縣。
而現在的鄧縣尹乃是楚國第一次全國舉薦考核中的第三名,同時也是葉公支脈的族人,身爲太傅環淵弟子的葉巡。
此時,鄧縣縣府之中,鄧縣縣尹葉巡的門客鄧遺向葉巡禀報道:“縣公,本縣新晉列大夫鄧勇将在明日娶妻,故特送來請帖,請縣公明日賞光。”
“列大夫鄧勇!他要取妻了!那本縣公自然要去捧場。”葉巡一怔,随後便心中一樂。
這個鄧勇乃是他從尋常百姓中提拔出來的勇士,甚至連鄧勇的名字也是他給起的(原本沒正名),希望他能爲國效力。
結果,這鄧勇也不負他的期望,果然作戰勇猛,在方城守衛戰中連連立功,被正式賜予列大夫之爵。
葉巡笑了笑,然後問道:“先生,不知這鄧勇娶的是哪家女子,要知道他現在可是我楚國堂堂列大夫,尋常女子可配不上他。”
鄧遺愣了愣後,搖頭苦笑道:“回縣公,那鄧勇所娶的女子乃是他隔壁村的新寡之婦。”
“新寡之婦?”葉巡一怔,然後好奇的問道:“不對啊,那鄧勇也曾跟随本縣公年餘,也是見過世面的,怎麽會看上隔壁村的寡婦呢?而且還是新寡之婦,那女子剛剛死了丈夫,他就立即娶人家過門,他也不怕其他人在背後非議他,非議他妻子嗎?
還有,他新取之妻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讓他頂着流言蜚語也要娶她,莫非是天姿國色麽?”
鄧遺笑着應道:“縣公,那婦人你也見過,乃是新晉國大夫鄧疾之母。”
“鄧疾之母!?”葉巡臉色一變,立即追問道:“鄧疾之母嫁人了,那鄧疾呢?本縣公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鄧疾現年才不到四歲,因先父戰死有功,是以繼承先父國大夫之爵。
現在他母親嫁人了,那鄧疾該怎麽辦?”
鄧遺笑道:“縣公勿憂,鄧疾也随其母進了鄧勇家中,鄧勇宣稱将會将鄧疾撫養成人,然後待他成年,再正式繼承他的國大夫之位。”
“奧!”葉巡聞言微微松了一口氣,但氣還沒有松完,心髒又是一緊,然後愣愣的開口道:“不對,若是鄧疾不幸夭折,那他的國大夫之位該怎麽辦?還有歸屬于鄧疾的土地仆役該怎麽辦?”
鄧遺聞言臉色一變。
接着,葉修同樣也臉色一變,急忙開口詢問道:“不對,本縣公記得這段時間,尤其是近幾日,有許多新舊貴族紮堆娶妻,你可知他們娶的都是什麽人,是本地的新晉貴族寡婦嗎?”
鄧遺臉色變得慘白的點頭道:“縣公記得不錯,他們好像都是取的寡婦,而且都是新晉貴族的母親。”
說着,鄧遺見葉巡臉色變得鐵青,有開口道:“縣公,前來向我們報備登記的全都隻是娶妻,可這段時間還有大量的新舊貴族在納妾,他們納的也是寡婦。”
葉巡一聽,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不好,要遭,有人在針對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