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茂的話音一落,那邊,公孫奭發出一聲譏笑:“連橫齊魏,弱趙削楚,伐魏不如伐韓···呵呵。”
甘茂聽到公孫奭的嘲笑,臉色一冷,冷冷的看着公孫奭道:“怎麽公孫以爲在下的計策這麽好笑麽?”
“不敢。”公孫奭搖了搖頭,接着笑道:“恐怕丞相不知道,韓王幾瑟已經決定去楚國朝拜楚王了,若是丞相執意伐韓,在下擔心到時候我秦國不僅會面臨趙國的援軍,可能還會面臨楚國的救韓聯軍。”
“什麽?”甘茂大驚,韓王入朝楚國的消息,他還沒聽到半點風聲,就在他以爲公孫奭刻意隐瞞情報的時候。
此時,坐在甘茂對面的樓緩輕輕咳了兩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後,才緩緩開口道:“大王,臣剛剛從宋相仇液哪裏得到消息,宋王病重無法理事,現在宋太子貞已經掌握了宋國國政,并已經開始與楚國講和。”
“什麽?”
這次發出驚訝聲的不僅是甘茂,甚至連秦王蕩以及殿中其他大臣也在驺然聽到這個消息時候,不由自主的發出驚呼聲。
接着,秦王蕩立即追問道:“丞相,這個消息确定嗎?”
樓緩點頭道:“大王,這個消息千真萬确,雖然宋太子貞爲了避免遭到齊國的報複,而可以隐瞞了宋國内情,但是仇液身爲宋相,還是打探到了隐情。”
說着,樓緩拱手道:“大王,臣也是剛剛得到消息,正欲在朝後向大王禀報,結果現在右丞相打算聯合宋國,是以臣才匆匆将這個消息道出。”
秦王蕩聞言,心中立即浮起一個疙瘩,樓緩雖是秦相,但是卻始終心向趙國啊。
若不是現在秦國還需要聯合以及穩住趙國,這樓緩的左丞相位置,早就該換了。
想着,秦王蕩笑了笑道:“無妨,左丞相的消息正是時候。”
“謝大王。”樓緩行了一禮,然後直起身側,接着有意無意間似笑非笑的看着對面臉色鐵青地甘茂。
之前甘茂領軍在外,朝中非議甘茂的聲音如潮水一般向秦王湧去,察覺到秦國内部暗流湧動的他,此時卻也不介意再推甘茂一把。
畢竟甘茂在秦國之中,也算是才能出衆的了。
此時,甘茂察覺到樓緩眼中的笑意,不禁在心中冷哼一聲。
不過,他心中清楚,這個從趙國來的左丞相一直都沒有被秦王蕩信任,也不是他的競争對手,他的真正對手,是公孫奭公孫郝以及司馬錯。
隻是,現在樓緩在這個時候,将宋國的消息說出來,卻也是狠狠的算計了他一把。
如果說韓王朝拜楚王的消息,并沒有從根本上影響伐韓計劃,那麽現在宋國倒向楚國,卻讓他的連橫伐韓計劃成爲泡影。
現在楚國獲得了韓宋兩國,再加上若即若離的趙國,以及北面那個極爲親近楚國的燕國,連橫計劃已經難以成功了。
就在甘茂驚疑間,此時,向壽拱手向甘茂道:“丞相,還有一個消息你可能也不知道,就在剛剛,在下秘密訪楚歸來,楚王已經答應與我秦國和談,并且已經派出了和談使者。
想來用不了幾日,楚國使者就會趕到鹹陽。”
“秦楚講和了???!”甘茂一聽,大驚失色,這麽重要的消息,他身爲秦國右丞相,竟然還不知道。
想着,他立即轉身向秦王蕩求證道:“大王,此事當真。”
秦王蕩聞言,先是尴尬的點頭,然後又狠狠的瞪了向壽一眼,埋怨他不該此時将這個消息道出,搞得好像秦國上下全都在針對甘茂一樣。
隻是他見向壽被自己瞪了一眼後,立即将頭縮了回去,不由搖了搖頭,向壽與甘茂不和,甚至公孫奭等人也與甘茂不和,這是由來已久的問題,想要他們不對甘茂落井下石也難。
想着,秦王蕩隻好自己向甘茂解釋道:“丞相,向卿也是剛剛訪楚歸來,寡人一得到楚國的和談意向,就立即召集群臣前來商議伐魏之事,所以秦楚議和的消息,寡人還沒有來得及向卿等公布。”
甘茂一聽這個消息是真的,心中頓時生出陣陣寒意。
韓國的消息,宋國的消息,甚至是楚國的消息,這些關乎外交決策的重大消息,他全都不知道。
在這一刻,他這個秦國百官之首的右丞相,似乎成了秦國朝議的局外人。
想着,甘茂有些心灰意冷的拱手道:“大王,臣知道了。”
此時,魏冉見甘茂瞬間消沉了下去,心中不禁冷冷一笑。
他在向壽出宮後,便急急忙忙進宮遊說秦王,不就是爲了這一刻嗎?
現在他在甘茂心頭紮下一根刺,稍後再在大王心上紮下一根刺,如此,大王與甘茂之間必然不複原本之信任。
而隻要秦國伐魏成功,那麽甘茂兩個外部最重要的外援,楚國與魏國那就全都斷了。
對上不得大王信任,對下不能團結群臣,對外又沒有他國之援,如此,甘茂豈能在秦國立足。
隻要甘茂一走,那麽他身爲親楚派大臣中的官職最高者,必然能得到來自楚國的全部支持。
接着,隻要再加上伐魏之功,那升任丞相的道路算是平坦了。
想着,魏冉不禁爲這次驅逐甘茂的計劃暗暗得意起來。
不過,就在他暗暗得意見,他突然間見秦王蕩帶着歉意看向甘茂,似乎打算安慰甘茂,見此,魏冉立即開口道:“大王,如今韓國與宋國已經倒向楚國,而我們也與楚國結盟,且齊國也在淮北之戰中被削弱,魏國已經沒有援軍了。
是故,臣以爲,當此之時,正是我們秦國奪取河東的最佳時機。
故,臣雖不才,願爲大王攻取河東。”
秦王蕩一怔,然後轉頭看向正在請命的魏冉。
攻打魏國的事情是魏冉最先提出的,聯絡楚國的事情也是魏冉籌劃的,現在伐魏的大局已定,那麽伐魏的主将,理所當然的就是推動此事的魏冉了。
想着,秦王蕩立即按捺住安撫甘茂的心思,然後點頭道:“可···”
朝議之後,秦王蕩回到後宮,然後找來跟甘茂沒有多少矛盾的弟弟公子壯道:“賢弟,剛剛爲兄在殿中議事,因爲寡人未能及時告知丞相秦楚議和之事,導緻寡人與丞相之間有了一些誤會,所以寡人打算讓賢弟去安撫丞相。”
秦王蕩說完,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公子壯回複,不由遲疑的看向公子壯:“賢弟,寡人跟你說話呢,你爲何不回複寡人?”
公子壯聞言,想起公孫奭的言語,心中一狠,立即拱手請罪道:“大王,臣弟剛剛想丞相的事想的出神,未能及時回應大王,臣弟有罪,有罪。”
秦王蕩一怔:“賢弟想什麽,竟然如此出神?”
“大王,臣弟剛剛一直都在想,眼看楚國大破齊魏宋三國聯軍,五國聯盟已經瓦解,連橫弱楚的機劃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至少在魏宋兩國實力未恢複之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以丞相之賢能,這麽明顯的事,臣弟都能看出來的事,爲何丞相看不出來。”
秦王蕩一愣:“這···”
公子壯見秦王蕩愣住,沉默了一下,然後忐忑不安的道:“臣弟苦思許久,心中有些懷疑,懷疑丞相在失去了楚國的支持後,肯定是不願再失去魏國的支持。
所以丞相明明已經知道伐魏之利,卻依然極力反對出兵伐魏。丞相此舉,這是将我們秦國賣給魏國,以獲取魏國對丞相的全力支持啊。”
“···”秦王蕩聞言不禁狐疑起來,默默的心中問着自己:“有?還是沒有?沒有?還是有?”
另一邊,甘茂回到府中後,便一直等着秦王蕩對他的解釋,等着秦王蕩的賞賜或安慰,以表示秦王蕩還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的。
隻是,他一直等到天黑,也沒有等來秦王蕩的使者。
最後,甘茂感歎了一句:“三人成虎,曾子殺人,古人誠不我欺啊。”
感歎着,甘茂又輕聲囔囔道:“或許,大王是在埋怨我計略失當,埋怨我不該在上次楚國前來議和的時候,貪圖漢北之富,而拒絕了漢中吧!”
數日後,昭常抵達鹹陽。
秦宮中,昭常表達了秦楚兩國講和的意願後,秦王蕩笑着開口:“先生來議和,寡人不甚歡喜,爲了表達寡人的誠意,先生可以與寡人之相詳談議和之事,甚至是兩國結盟之事。”
昭常聞言,看了看一側的甘茂,搖頭道:“大王,臣此次來秦國議和,是帶着誠意來和談的。
但是臣到了鹹陽,大王卻出一個出爾反爾,食言自肥的無恥小人來跟我談,大王誠意何在?”
“你···”甘茂一聽昭常當面罵他無恥小人,頓時大怒。
此時,昭常聽到甘茂的怒吼聲,沖他冷冷一笑,然後扭頭看向秦王蕩,用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語氣道:“若是大王無意和談,那臣也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完,昭常轉身就向殿外走。
秦王蕩見狀,心中大急,現在秦國已經在準備出兵攻打魏國河東了。此時此刻,豈能讓昭常就這麽離開,這不是在深深的得罪楚國嗎?
想着,秦王蕩急道:“先生且慢···”
甘茂一聽秦王蕩開口,頓時腦袋一暈,然後深深的陷入絕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