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群臣的聲音落下,熊槐便知道調兵的事情就這麽定了。
雖然熊槐也知道,僅僅隻是防守的話,巨陽黃城用不了那麽多人,但是,兩淮的那些封君可不會怎麽想,淮北的那些封君不僅想要守住淮北,更想要收複之前失去的封地。
而淮南的封君,想的則是如何避免自己的封地成爲前線,巨陽黃城不容有失,最好,還是将戰線往前推。
所以,他雖是楚王,但也無法強行按照自己想法去幹。
想到這,熊槐不由在心中微微一歎,心中收回封君權力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若是他指揮封君就跟指揮縣尹一樣,指哪打哪,他那裏還會爲這種事操心!
頓了頓,熊槐定下心神,開口道:“既然諸卿都是這個意思,那就按照左司馬的意思去辦吧。
不過淮北戰局本是一體,爲了統一調度兩地戰事,寡人決定認命令尹爲淮北戰事總指揮,統領巨陽黃城戰事。”
将淮北的三十萬軍隊全都交給令尹昭雎後,熊槐向司馬翦道:“左司馬,稍後向國中傳達寡人诏令,舉國動員,所有未出兵的百姓家中,隻要有年滿十六的男丁在,就必須出兵一人。
具體如何調兵,左司馬與右司馬盡快拿出一個章程來,交于寡人批複。”
“唯。”
朝議結束後,司馬翦與鄧陵光出宮後立即就拿出早已準備的征兵調兵計劃,然後快速進宮禀報楚王。
當日,楚國時隔兩月後的第二次征兵計劃便急急忙忙的展開了。
另一邊,巨陽城西面七十裏處。
此時昭雎看着前方平地,遠遠望去,前方全是開辟的農田。
見此,昭雎皺了皺眉,然後一招手,從身側的項君慎手中接過地圖,看了看地圖明确标出的夏澤之名,然後又看了看遠處,不由奇怪問道:“此處不是夏澤嗎,夏澤雖小,但也有方圓三四十裏,爲何夏澤裏面沒有水?反而全是農田?是向導帶錯路了?還是其中有什麽變故?”
聽到昭雎的質疑聲,跟在昭雎身後的黃君菱君對視了一眼,全都默然無語。
接着,昭雎見自己詢問後,卻沒有人回答自己,不由一愣,然後轉頭看向黃君:“黃君,黃地距離此處不遠,這裏的地形你應該熟悉的,本令尹問你,這裏可是夏澤?”
黃君見昭雎點名,扭扭捏捏了一陣後,才在昭雎越發淩厲的目光中,忐忑不安的應道:“回令尹,這裏的确是夏澤。”
話一出口,黃君的心髒便劇烈的跳動起來,頭上的汗水,也如開槽的水流一般源源不斷向下淌。
自從五個月前傳來令尹昭雎嫡長子以及嫡孫被害死的消息後,昭雎便瘋狂的陷入對各國的報複中。
爲了報複各國,同時也是爲應對接下來的一戰,令尹昭雎決定親自走訪淮北,以期能尋找破敵之地。
而他黃君,則作爲熟知本地地形的人,一直跟在昭雎左右,一面做向導,一面參謀合适的作戰地點。
這五個月來,他跟着昭雎走遍整個巨陽周圍五十裏的地方,雖然昭雎選定了兩個地點,但昭雎卻對那兩個地方不太滿意。
結果,就在幾天前,昭雎瞄準了夏澤這個地方,同時也是他最不願意昭雎來的地方。
因爲他很擔心,如果昭雎發現整個夏澤都變成了附近幾個封君的私田,昭雎會不會因子嗣之死而遷怒于他們,趁機對他們進行打擊報複。
雖然昭雎子嗣之死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但是萬一昭雎以爲他跟樂君他們是一夥的呢!
現在昭雎來了,而且一來到夏澤就發現夏澤的水全沒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片片農田。
此刻,黃君看着前方黃綠相間的粟田,内心之中沒有半點以往的喜悅,反而此刻的内心其實是崩潰的。
不過,幸好幾天前他得知昭雎要來夏澤查看,他就提前跟其他人打了招呼,讓耕種夏澤的百姓全都離開了。
就算現在昭雎發現了,隻要找不到耕種的人,這也勉強能掩耳盜鈴吧。
另一邊,昭雎從黃君口中得知這裏就是夏澤後,他立即便知夏澤發生了什麽事。
畢竟,這幾百年來,江北的湖泊經常有發生逐漸幹枯的現象,就連有漢水注入的雲夢大澤都快幹枯了,更何況是這小小的夏澤呢。
湖泊漸漸幹枯,再加上有心人在河流上遊改道,在湖泊中進行引流,如此,數十裏的湖泊,用不了幾年就會變成良田。
而這些良田在楚國的地圖卻還是湖泊,田裏的出産也是不用交稅的。
這種事情各地封君全都很熟練,甚至這事無論在朝中還是各地,都是公開的秘密,甚至連王位上的楚王也心知肚明,隻是無法宣之于口罷了。
想到這,昭雎心中略一沉吟,再次看了看地圖,然後開口問道:“黃君,這夏澤幹枯了,那流經夏澤的夏水也幹枯了嗎?”
“這···”黃君張了張幹枯的嘴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嗯?”昭雎橫了一眼,冷冷的道:“事到如今,黃君還有什麽好隐瞞的。”
黃君聞言,心如死灰道:“回令尹,夏水還未幹枯。”
不久,昭雎率衆來到夏水邊,見清洌的夏水匆匆流過近五丈寬的河道,昭雎情不自禁的笑道:“好一條夏水···好一條夏水,大事成矣。”
說着,昭雎立即從身側的項君慎手中接過地圖與筆,然後快速在标注夏澤的地方畫上一個圈。
畫完之後,昭雎看着地圖上的三個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三個地方便是他這五個來的心血所在,是他爲各國聯軍準備埋骨之所。
看罷,昭雎笑了笑,然後看向黃君道:“黃君,國事艱難,既然這夏澤變成了良田,爲我楚國增添一份力量,那也是上天庇護我楚國。所以,下次夏澤之地的産出,理應全部上交太府,以爲大王分憂,不知黃君以爲如何。”
黃君一聽昭雎沒有追責他們圈地一事,反而還有将夏澤轉爲田地的意思,頓時松了一口氣。
雖然夏澤在地圖上變成了良田,今後他們每年都要交稅,但是,比起大王的雷霆之怒,他們也算逃過了一劫不是。
此時黃君心中暗暗慶幸,辛虧這事在各國伐楚之前暴露出來,現在大王還需籠絡他們。否則,若是其他時候,大王一定那他們開刀的。
想着,黃君舔了舔幹枯的嘴唇,與菱君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然後,黃君露出一張笑臉,拱手應道:“令尹所言極是,夏澤轉瞬變良田,這正是上天庇護我楚國啊。”
“是啊,正是上天庇護楚國啊。”昭雎聞言呵呵一笑,然後似笑非笑的看着黃君:“黃君,本令尹有一件天大的功勳讓給你,你要不要。”
黃君一聽,猛然擡頭看向昭雎,見昭雎神色不似有假,連連點頭道:“請令尹吩咐,在下一定竭盡全力,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