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在觀看樂君信函的陳轸,一聽羅異要坐實了樂君謀反的罪名,立即開口反對道:“大王萬萬不可,我們現在還不能确認樂君是否真的已經謀反,就貿然将樂君抓捕起來,這無疑就是坐實了城中的謠言,讓國人以爲大王對樂君他們下手了。
而且,就憑樂君的身份,僅僅區區幾份真假不明的信函,就定了樂君叛變之罪,這難以服衆。”
熊槐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樂君他們封地已失,而且連爲數不多的軍隊也已經留在了巨陽,他們此時已經是無本之源無根之木,掀不起什麽大浪來。
所以,對楚國來說,樂君他們現在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經曆一場戰敗之後,穩定朝中大臣,穩定各地封君。
确切的說,隻要淮南的封君現在還聽從郢都的調遣,那楚國就沒有什麽大問題。
想着,熊槐看了看那幾份竹簡,開口道:“刺史令言之有理,僅憑這幾份竹簡并不足以确認樂君已經背叛。”
羅異一聽楚王沒有聽從自己的建議,自己想要脫罪的謀算落空,頓時急切道:“大王,樂君司馬殺害弋陽君他們的重臣,必然已經做好了反叛的準備。臣以爲若是此時不當機立斷,立即出兵捉拿樂君,在等一段時間,臣擔心樂君已經說服弋陽君他們,或者已經将弋陽君他們殺害并嫁禍給大王。”
熊槐聞言冷眼看了一眼羅異,見他此時還打着自己的小算盤,不由語氣不善道:“荒謬,若是樂君真如司敗所說已經反了,那司敗以爲在樂君司馬已經動手的情況下,現在樂君還沒有說服弋陽君等人,或者還沒有對弋陽君他們動手。
難道樂君還會傻傻的等着司敗去抓捕他?”
“這···”羅異一怔,頓時啞口。
熊槐見狀,冷冷的道:“若是樂君已經反了,那現在出兵抓捕樂君已經來不及了。若是樂君沒有背叛寡人,而隻是樂君司馬被人收買。那此時寡人下诏抓捕樂君,豈不是坐實了寡人要對樂君他們下手的謠言了嗎。
不知司敗以爲,若是樂君還沒有背叛寡人,而寡人卻下诏抓捕,那樂君等人得到消息後,是束手就擒呢?還是直接隐匿逃亡?”
“這···”
熊槐見羅異張了張口說不話來,冷冷一哼,然後吩咐道:“事已至此,寡人更是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已如驚弓之鳥的樂君等人,必然會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铤而走險。
傳诏,立即出榜安民,告訴國中父老兄弟,方才楚軍出動抓捕各國探子,大有收獲,請諸父老兄弟不要驚慌。”
“唯。”
一個侍者離去傳诏之後,熊槐想起陳轸之前所禀報的消息,目光嚴厲的看着羅異:“司敗,寡人聽說今日你去抓捕各國探子的消息,并非刺史令傳給你的消息,不知這些消息是何人傳給你的,以緻你如此輕易的就中了對方的圈套,背上了殺害弋陽君等封君重臣的惡行。”
“這···”羅異聞言脖子猛然一縮,接着昭常的身影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一想到昭常,他猛然甩了甩腦袋,此時此刻,他可不敢把昭常暴露出來。不僅因爲昭常地位高,昭氏實力雄厚,更是爲了他自己。
自己得到情報,貪婪功勞,擅自行動,這個罪名比起自己聽從左尹的調遣來,可是輕多了。
想着,羅異立即應道:“大王,臣有罪,自從臣得到大王的命令之後,一直都有讓人查探城中的探子,經過兩日查探,今天一大早臣得到消息,已經找到各國探子的落腳地,這才調集軍隊前去抓捕,不想,臣卻遭到算計。”
熊槐聞言看了羅異好一會兒,對他的說辭不置可否,隻是語氣冰冷的問道:“既然得到消息,爲什麽不與負責打探消息的刺史令交流,便獨自行動。”
羅異一聽楚王質問,心中閃過淡淡的恐慌,立即請罪道:“大王,臣有罪。自臣受命以來,爲完成大王所托,心急如焚。可是,一連兩日過去,刺史令那邊都沒有任何消息。結果,臣的探子才在城中打探一日,就有消息傳來。
所以···所以臣以爲刺史令的探子根本不能成事,于是就擅自行動了。”
一旁的陳轸一聽羅異扯到自己,指責自己辦事不力,不禁冷眼看了他一眼,然後立即請罪道:“大王,臣有罪。先前臣見大王面對城中謠言從容不迫,輕易地将群臣安撫下來,接着城中的謠言便有漸漸平息的模樣。
是以臣以爲平定謠言不難,抓捕那些散布謠言的人也不難,但是臣以爲抓捕那些暴露出來的探子并不是我們的目标。我們的真的目标應該是隐藏在這些探子身後,各國在郢都苦心經營的情報網咯。
所以,爲了将各國的探子一網打盡,爲了揪出各國安插在我楚國的奸細,臣的行動才有所遲緩。”
羅異一聽陳轸所言,立即再頓首請罪:“大王,臣因對刺史令有所誤會,竟然獨自行動,臣有罪,請大王責罰。”
熊槐見二人請罪,不禁皺了皺眉。
從謠言大起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這兩天來他之所以對陳轸羅異兩人的行動不聞不問,不僅是因爲信任,更是爲了趁機打掉各國的情報網。
熊槐相信陳轸與羅異都知道自己的意思,否則就不會在第一天按兵不動。
但熊槐萬萬沒想到,司敗羅異爲了争功,聽信了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情報,不僅信以爲真,竟然還擅自行動,以至與捅出這麽大一個簍子。
想到這,熊槐再次驚疑地看了羅異一眼,這羅異明明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依然展開行動,而且還是獨自行動。
這就隻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對得到的情報深信不疑,以緻無視了專門打探消息的陳轸。
那麽問題來了,這情報究竟是哪來的,以緻羅異如此信任呢?
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了,但是羅異沒答,不過,羅異雖然沒回答,但他有的是渠道知道真相。
想着,熊槐語氣淩厲道:“算了,此事就到此爲止。不過,你二人辦事不力,也不可不罰。”
二人聞言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冷哼一聲,接着行禮道:“請大王責罰。”
“刺史令,卿負責打探消息,沒能及時與司敗互通消息,是爲失職,寡人罰你三月俸祿,你可認罰。”
陳轸一聽頓時松了一口氣:“臣知罪。”
接着,熊槐看向羅異,雖然有心罷免他,并将司敗麾下的軍隊控制在自己手中,但是現在這時節,還不宜與朝中貴族相争,免得國中更加不穩。
想到這,熊槐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司敗,你輕信自己打探的消息,不僅不與專門打探消息的刺史令交流,反而貪功冒進,以緻中了他國算計,其罪不輕。故而,寡人免去你司敗一職,并降爵一級,爵位由執圭降爲執帛。
不過···”
羅異一聽自己的司敗一職沒了,頓時渾身失力,正要跌到間,突然又聽到楚王語氣一轉,心中先是一松,接着又是一緊,一顆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不知楚王會怎麽處置自己。
“不過···寡人念你這些年一心爲國,戰戰兢兢,少有差錯。是故,寡人許你暫代司敗一職,讓你繼續抓捕各國的探子,爲寡人打掉各國的情報網。若能建功,則恢複原職,爵位也可恢複。”
說完,熊槐雙眼緊緊的盯着羅異問道:“你可認罰。”
羅異一聽楚王給了自己将功補過的機會,立即露出感激之色,再拜道:“臣認罰,必盡心爲大王辦事,全力抓捕各國探子,以解大王之憂。”
“嗯!”熊槐點了點頭:“卿二人退下吧。”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