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臣已經将鄒子送會太傅府中,并已告知太傅,大王決定讓鄒子在太學任教。”陳轸行禮道。
“好。”熊槐點了點頭。
之前熊槐與鄒衍經過一番長歎後,鄒衍當場便決定投靠楚國。
對此,熊槐當然不會拒絕,直接便讓陳轸與鄒衍一同去找太傅環淵,讓鄒衍在太學任教,一面教授學生,一面推廣他的學說。
鄒衍的學說,不管怎麽說,都是對楚國極爲有利的學說。在其他各國拒不承認有黑帝的情況下,五德終始學說的出現,讓已經信奉黑帝的楚國,獲得極大的優勢。
此時,熊槐笑了笑道:“既然鄒子已經安排好了,那麽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動作了。賢卿立即安排人在楚國各處鼓吹五德終始學說,告訴全國的百姓,按照五德終始的理論,有黑帝的庇護,下一個取代周室的必然是我楚國。
還有,齊國那邊也不能松懈,要讓齊人都知道,是齊王地的心胸狹隘,容不下他不喜歡的學說,所以才将鄒衍趕跑了。
而寡人我尊賢近能,海納百川,來者不拒,已經将鄒子留在楚國的太學,給予了鄒子大夫的待遇。”
陳轸點了點頭:“是大王,臣這就去安排。”
陳轸離去後,熊槐不禁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自從知道鄒衍來楚的消息後,熊槐就開始與陳轸謀劃這件事情。
一方面大力宣傳五德學說,提高國人自信心,甚至是與貴族争取人心,爲變法獲得更多的支持。
另一方面,則是打擊齊王地的聲望。齊宣王一向以重賢聞名天下,天下數的出來的大賢大都在齊國。而齊王地即位不久,就曝出不能容下大賢的名聲,這對齊王地想要全部接受齊宣王的遺産,肯定會造成影響。
雖然這件事不可能會導緻稷下學宮這個齊國的智囊團崩潰,但做人總得有點念想,并付出努力,萬一稷下學宮真的崩了呢。
···
很快,關于鄒衍入楚的謠言以及五德終始學說,便在楚國郢都開始流傳,并逐漸向四周擴散。
就在這不久後,齊國臨淄的稷下學宮,本來随着鄒衍的離開而漸漸落幕的風波,突然間有再次熱鬧起來,而漸漸被人刻意忘卻的五德終始說,也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熱鬧話題。
接着,這一股風潮便從稷下學宮擴散到整個臨淄。
不久,謠言便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此時,齊國王宮。
齊王地一臉沉重的坐在寝宮的案上,默默的思索齊國下一步的走向。
自他即位以來,先是取締了權勢極大的相國,然後将相國分成左右丞相,讓以田文爲首的公室與以季子爲首的大臣相互牽制,而他坐收漁翁之利。
接着,以中山國爲代價與趙國聯盟,而後大破燕國,用極其輕微的代價,就獲得了趙國一百五十裏地,且迫使燕國獻地兩百裏稱臣。
接着,秦魏兩國紛紛派人前來齊國,向齊國表達祝賀,并承認齊國在聯盟中的主導地位。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向齊國父老表明,他這個新齊王不比他父王差。
當然,如果沒有即墨海戰的失利就更好了。
就因爲楚國,讓他的完美表現出現了一些瑕疵,就因爲楚國殺到即墨之外,搗毀了大量海邊的鹽田,讓即墨損失不輕,甚至一些人以即墨近海,害怕遭到楚國水師攻擊,而從即墨遷走。
而這,讓即墨大夫還有一些人對他這個齊王略有微詞。
對此,齊王地很不滿,當時他一聽楚軍北上,連最後的勝利果實都沒有摘取,就匆匆從燕國退兵,最後才在即墨城損失不大的情況下,将楚國水師逼退。
結果,即墨的那些人不僅不領情,反而認爲是他計略不周,以緻即墨遭到楚軍攻擊。
當他聽到這風言風語後,頓時勃然大怒,這些公室的人以及地方上的貴族,實在是私心太重。
當時的情況,别說齊軍立即回援,就算齊軍繼續留在北面攻略燕國,那也是應該的。别說當時楚軍實力太少,難以成事,就算楚軍能攻克即墨,讓即墨爲國家做出犧牲,那也是應該的,是值得的。
畢竟,齊國乃是他齊王的齊國,而是他們僅僅隻是他齊王的臣子。
可是,那些家夥竟欺他即位不久,将他的示好當成軟弱,竟得寸進尺,非議君王,實在太過分了。
這簡直不能忍。
田氏立國近百年,之前爲了控制齊國,而大量啓用田氏子弟,分封田氏貴族。現在,田氏地位已經穩固,也是時候該變一變了。
想到這,齊王地目光突然變得冰冷。
不久,就在齊王地默默思索間,一個侍者前來禀報道:“大王,丞相與群臣都已經到了。”
“好!”齊王地突然站了起來,正色道:“上朝。”
當日下午,孟嘗君田文從宮中回到府上,此時,已經在他府上等候許久的田甲,一見田文入宮勸說齊王歸來,立即迎上前去,急忙開口問道:
“丞相,如何,大王怎麽說,是否同意撤銷任命周最爲武垣大夫的決定?”
田文看了一眼田甲急切的面龐,微微搖了搖頭:“大王心意已定,決定委任周最爲武垣大夫。”
田甲聞言,頓時一急。
之前齊王決定在北面新得的地盤設武垣大夫,以鎮守北地三百五十裏地。
爲了武垣大夫一職,田甲多方奔走,想要獲取鎮守職位。
結果,今日朝政之上,齊王既沒有任命他田甲,也沒有任命左丞相那邊的人,而是任命了周最。
周最是什麽人,他是周國公子,是幾年前跑到齊國這邊讨生活的,他在齊國無親無故,無權無勢,就是因爲得到先王的喜愛,得到大王的信任,就獲得了武垣大夫這個職位。
論身份,論地位,論功勞,都應該是他田甲才是,怎麽會輪到周最呢!
想着,田甲氣憤道:“丞相,你說說,這是憑什麽,按照我齊國制度,新得之地,即便不分封給公子或者宗室重臣,那麽鎮守一方的重臣也應該是宗室之人才是,大王爲什麽讓他周最做武垣大夫!
他周最有什麽能耐,有什麽功勞,可以坐上這個位置。”
田文瞥了田甲一眼,見其怒氣難消,知道是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卻沒有獲得想要的結果,心中憤憤不平。
想了想,田文安撫道:“将軍,稍安勿躁,這次大王之所以裏周最,那是因爲大王想通過周最拉攏兩周。”
田甲一聽,煩躁的打斷道:“區區兩周小國,這又什麽值得我堂堂齊國拉攏的?”
“兩周當然不值得,但是韓國呢!”
“韓國?”田甲一怔,接着遲疑的看着田文問道:“大王想對韓國下手!”
田文點了點頭:“不錯,上次楚國突襲即墨,讓大王深以爲恥,常常打算報仇雪恨。而如今楚國周邊,齊魏秦已經結盟,且宋國已經暗中倒向我們,大王唯一的顧慮便是楚國的盟友韓國。
所以,這次大王打算逼迫韓國倒戈,而拉攏兩周,正是爲了逼迫韓國,給韓國施壓。”
“這···可···丞相,就算大王拉攏周室,那也用不着任命周最做武垣大夫啊!”
見田甲臉上還有憂慮,田文安穩道:“将軍放心,隻要韓國倒戈,周最沒有價值,那時,武垣大夫還是将軍的,這齊國,終究是田氏的齊國,大王不會忘記田氏宗親的。
隻要以後有機會,文一定會向大王進言,任命将軍做武垣大夫。”
田甲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無可奈何的應道:“如此,就多謝丞相了。”
田文笑着點了點頭。
而後,田甲一走,田文的笑臉頓時沉了下去。
這次大王過分了,一個位比五都大夫的武垣大夫,大王竟然沒有跟他這個宗室丞相商議一下,就在朝議中直接任命了周最。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号,大王這次大破了齊國近百年來的任用田氏宗親的傳統。
想着,田文立即招來心腹門客公孫弘:“這段時間臨淄之中是不是有一些關于大王不好的謠言?”
“不錯,還是關于大王與鄒衍的,據臣所知,這消息好像最先從稷下學宮傳出去的。”公孫弘說着,眼前突然一亮:“丞相是不是想要找到證據,參季子一本,說他們結黨營私。”
“不。”田文搖了搖頭:“本相的意思是,讓咱們也加入其中,一起散布大王與稷下學宮鬧矛盾的謠言。”
“這···”公孫弘不解的看着田文。
田文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再加一條,就說:新君即位,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大王卻不重用宗室以定人心,反而重用身邊小人,齊國衰弱不遠矣。”
公孫弘一怔,然後點了點頭。